岁末，北方拾零（组诗）

1
此时，北方无流水
只有冰和雪。这季节的暗火
任寒夜雕琢出多种形状
点亮它吧，风敲着窗棂大声叫喊
点亮酥油灯吧
要稳住独行者的心神

2
贡格尔的雪与我的头发暗自契合
马奶酒冒出气泡，蒙古包醉了一夜
来的都是客，兄弟
长生天会保佑羊群，我也会
打马跑过腹部的十万亩草场

3
白毛风一个劲的刮
掀翻的瓦砾落地发出脆响
谁在说话？游走的魂灵啊
你为何几百年都找不到归途
大雪覆盖了将军泡子
乌兰布统古战场呜呜咽咽在哭
箭簇早就生锈了
那些鲜红的血早已凝固
当晨雾散去，只见万树梨花白
原来，雾凇妆点的草原
被施了魔法

4
白茫茫一片，黑也是白
孤独的马群在嘶鸣
多想出逃，这绝望的苍茫
望不到尽头。不能从季节折返
执迷前行的孤狼仰天长吠
这暗夜的独行侠
从不惧生死

5
灯笼河草原已蛰伏很久
百灵鸟躲进巢穴不敢接近村庄
大雪封山，逃亡就是妥协
那些誓死保卫家园的精灵们
胸中燃烧着烈火
就如同深陷囹圄的中年，深信
严寒才可以淬炼出披荆斩棘的利剑

6
风吹雪动，雪不动则听不到风声
没有风吹雪的草原
算不得寒冷
风过马群，雪覆盖了蹄印、兔穴
和狐狸的尾巴
这肆虐的风啊，举着刀锋
割着人心

7
巨大的魔镜照着贡格尔
达里诺尔的天空之眼滴落忧伤
太阳盘桓在砧子山迟迟不肯离去
打眼，穿杆，走杆
捕鱼人在一米厚的冰层下撒网
马儿拖着巨大的鱼网
转圈跑了几千年，只为满足
瓦罗雅氏鱼跃出水面的一瞬间
雀跃的北方
和人的贪欲

8  
邻居大妈抱着厚厚一摞口罩
混浊的眼睛望着远方
她害怕看到去年的光景
期盼分别一年的儿孙
可以如期归来
时钟再一次回到原点
我们还在炼制相同的解药
解同样的毒

9
气温零下二十四度
马路上一辆出租车疾驰而过
紧接着是一辆独行的电动车
黑衣人裹的严严实实
单薄的身躯在极寒之夜
显得那么渺小突兀
总有行色匆匆之人
和不可言说之事

10
时针嘀嘀嗒嗒走
归于平静的夜没有风，没有雪
那些冰还在，马路上的病造还在
对面火力发电的烟囱还在
没有失去什么，远方霓虹闪烁
暗夜在街灯的照耀下
温暖了许多
时间定格在午夜两点四十分
我在七楼亮起了人间灯火

11
我执意要把那座烟囱写进一首诗
我怕这古老的城市印记
会绝尘而去
越过那些高低错落的楼宇
长久的注视着它
其实我根本看不到烟囱本身
只看到滚滚的浓烟在楼群上空
聚集、扩散、变幻
直到杳无踪迹
破败的火力发电厂
在我的目光背后孤独地矗立着
多像古老的预言
和走过的那些老路
遇到的那些旧人

12
岁末，流动的夜吐着肃杀的气息
北方司空见惯的长街
隔着窗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气
夜行人拉低帽沿
把手缩进冻僵了的袖管
迟疑了一下
推门走进路边的麻辣烫
“欢迎光临，找地方坐撒”
浓重的乡音合着热气扑面而来
男人的眼角，瞬间流出暖意
 
于丽红，笔名素心，内蒙古赤峰市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先后发表于《星星》《草原》《十月》《江南诗》《天津文学》《百柳》《石油文学》《四川文学》《飞天》《散文诗世界》《北方文学》等纯文学报刊，作品收录多种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