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时，仍是少年（组诗）
2017-08-02 作者：孙思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孙思，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理事，《上海诗人》副主编。著有诗集《剃度》《月上弦 月下弦》《掌上红烛》，思想理论研究专著《走进大学生心里》填补了国内同行业空白，成为全国各大高校图书馆收藏本。
一只鸟
一只鸟立在树上
嘴里唱着马兰花
它觉得这样真好
清淡轻盈，比婆娑的树影
还摇曳，还疏影横斜
没有深沉的苦与痛
月亮般，安静地挂在心里
世界那么大
自己那么小
可以在一首歌里
把自己喜欢的花
唱得芳香四溢
把一个早晨唱得乳香无比
这样的幸福
距离爱情是远还是近
一旁树下
夜晚一到，一位老人
一把二胡，一会如泉水幽咽
一时又婉转到天际
偏还留着细细的一线
扯在地上，抽丝样
搅索着人心
或许对于一只鸟
没有所见，没有所闻，没有经历
深度，也就有限了
就如同喜欢与爱
就差那么一寸，仅一寸
就让它和老人
活在两个世界
2017年5月12日
一尾鱼
在渭水之滨
躲过了姜子牙，是否想过
只要离开水，能够上岸
愿意臣服，甚至愿意顺应
一条鱼钩
如果能上岸
是否想过绝不学人类用鱼钩
去钓自己曾经的同类
哪怕它们也是愿者上钩
它一定很想
有人的记忆，只要活着不死
就有的记忆
不像自己，记忆只有七秒
哪怕母亲、父亲，兄弟姐妹
过了七秒，也不再记得
还有自己
愿意一生一世相守的爱人
七秒后，便丢了它
彼此的眉眼，说过的话
笑，或是泪水，都不存在
从此后，自己的冷暖
除了自己，再无鱼知
其实，鱼不知道
没有记忆有时候未尝不是幸福
倾其一生的念想，最终还不是空
哪像它
无论有过怎样的切肤之痛
怎样的爱恨情仇
再见面
仍是初见
终其一生，在水里游走
归来时，仍是少年
2017年5月27日
一只羊
在草地走
毛发柔软，线条流畅
这个时候，它的头顶
是不是蓝天四挂
连半片云朵都不见
四周除了绿得一片汪洋的草
就是巨大的辽阔和寂静
到了傍晚
夕照把它染成浅浅的蜜色
一丝光线轻轻的在它身上闪烁
柔柔的，如同十八世纪的油画
它的前方
一棵野桃树开满了花
经过身边时，它停顿了一下
一朵桃花便落下来
落在它的鬓角上
偶或一只鸟飞来
在它的脚前停留
它露出的一丝疑惑
一丝惊奇和一丝喜欢
跟我们见到鸟的样子
多么相似
只是类似的场景
我们极少能够见到
就像一只羊看到的辽阔
是我们的辽阔
一只羊看到的远方
也是我们的远方一样
但我们意识不到
或者意识到了
却改变不了我们的本性
因此，我们才会时常地
把一只羊，从草原带到城市
再带到餐桌上
2017年5月29日
一头牛
立在山坡上
是不是比一个人立在山坡上
给我们带来的思考更多
它最早从哪里来
眼睛怎么比人类
更温顺和忧伤
它迎面走来时
其忠厚的样子，稳重的样子
会不会令我们想起父亲和兄长
它有时
是否很想在牧童短笛里
立上一会，遥望一下久远的炊烟
如果以这样的形象
写进汉语里，是不是更雅一些
不那么笨拙
它有时，会不会跟人一样
思考这些，几乎没有思考意义的问题
它生出来
似乎就是为人类赎罪
拉车、推磨、耕田、犁地
甚至被鞭抽，始终无言
偶或对天牟叫
是委屈、伤心，还是高兴
从没人想过，去问问它
曾经有文人把勤劳人
比喻成它，说这类人吃进去是草
吐出来是牛奶
如果有可能
让人做一次牛，吃一回草
看能不能吐出牛奶
文人喜欢想象
却忘了一个根本问题
似极似，但是不是
所以人总是求佛
唯独不求心，不能识透
不似牛，知为谁生
一匹马
从东汉来，还是从宋朝来
当年踩在它脚下的燕子呢
是否还能飞
如果从宋朝来
那花香和蜜蜂是不是还在
蹄子上绕
时隔数千年
当年的伯乐，它可否记得
它表面憨厚
内心的野心，是不是比一头牛
一只羊，甚至大象
更大
有时候我们情愿去
爱一头牛，或是一只羊
爱马实在是冒险
它的奔放、狂野，它的海阔天空
我们总是无法掌控
它的奔跑
除了让我们想到风想到鹰
想到一切跟速度有关外
是否也想到它会脱缰
由此，我们是不是要提醒自己
不要爱上属马的人，哪怕这个人
再让我们心动
哪怕他能给我们
足够的安全感，足够的疼惜
但他如风的性格，如风的善于把一切事物
置于脑后，只是偶尔的想到你的秉性
是不是最终会阻止我们走向他
即便我们已经爱上他
已经在无数个夜晚和白天
不停地和时间争夺他的影子
但最终
我们还是害怕
害怕一旦走近，便万劫不复
无知能无畏
我们有知，所以我们有畏
2017年7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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