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源枯树赋

 
肇源江堤上，不知何年
一颗古树，讲一段故事
撑起一夏荫凉
路过的旅人，纳个凉
刻一袋烟，就上路了
那个时候，它枝繁叶茂
长袖善舞，婆娑间，蔽天遮日
挥手弄叶，萧瑟中，避风挡雨
 
一茬又一茬的乌鸦飞去
落回，新雏诞生，一起歌唱
又一起飞走
它目睹了一批又一批纳凉人
枯冢黄昏，新坟垒旧坟
一声乌鸦啼黄叶
随风飘零知秋声
老树一年又一年，品夏尝冬
俯视着岸边的肇源城
惯看秋月春风
吟唱风花雪月
倾听一个城市的歌唱
哭泣，和声声唢呐
在春天里开花
在秋风中结果
闯关东的汉子总是在树下
祭拜故乡的明月
把一缕缕相思愁
系在树枝
把一腔的思乡情
遥寄风铃
至于古树什么时候，从地而来
没人知道
也许它流浪了许多地方
最后随闯关东汉子落脚肇源城
 
别的树一一谢世
唯有它独舞江堤，舒风活雨
仙仙而立，活得云卷云舒
也许它的祖先，出生高贵
来自遥远的山东
也许它的前生显赫
是帝王家后院的一粒种子
在春天里开花
在秋风中结果
那粒种子被带走，离开故乡
随闯关东的汉子来到肇源城
他们细心呵护，培土浇灌
成了汉子祭拜故乡的神树
他们总是仰望故乡的明月
把一缕相思愁
系在树的枝头
面对江水，把一腔思乡情
遥寄树的风铃
涛涛江水，岁月落寂
在月落星斗之间变成了一棵古树
临风怀想，对月叹息
也许是旧时王谢堂前燕
也许是风华雪夜白月光
也许是风刀霜剑萧瑟风
树枝垂泪
披沥鲜血
蚁道纵横，乐不知疲
小鸮夜啼，树洞留影
纹理讲述着如火的岁月
年轮细数着往日的辉煌
人无百日好，树无长青藤
 
大跃进，饥饿的肇源城没剩一粒红尘米
它的每一串榆树钱派上用场
救活了一城百姓的饥寒
别的树经不起折腾
随风飘散，它接了天地之气活了下来
那些年人疯了，与树何干？
它又成了批斗对象
因为它挡住了太阳的光芒
大堤成了红色海洋
愤怒的人爬上树冠，剃去了它的枝杈
人们以为老树会就此终结，变成苍凉
那些阴暗的日子，苍天无语
古树明白，谁也剃不去它心中的年轮
那是它祖辈赐给它的生命密码
谁会料到，古树再次焕发青春
一缕新芽，抻长一段生命
只需几年的光景
古树再次枝繁叶茂
鸟归了，鸮来了
枝打牛背，芽攀高枝
春风抚堤，叶抽新绿
抽响一岸春柳
焕发一城繁荣
又过来许多年
树叶绿了又黄，春风来了又去
人世几回，寒江过往
谁也没在意
那棵昨日还辉煌的古树
黄叶落金，白霜凉地
雨打风吹去，它变成一颗枯树
枯树就那样在江堤上站着
孤影对月，皓影矍铄
再也无人顾及它的存在
再也没有枯木逢春
再也没能重现辉煌
树亦枯萎，何况人乎？
当年纳凉的人早已作古
夜鸮和乌鸦早已羽翎飘散
花开花落，时光泛黄
枯树被人放倒
它再次归为泥土
它知道，它的种子早已四海为家
人有轮回，树亦如此
它会用种子等待
等待下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