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子（三首）

1、饭碗
 
 
土窑。
土地。
土命人。
 
碗底上没有姓氏
一双双皴裂的手
捧着盐碱地、黄土地
 
命好的人
来到北大荒
一顶破草帽
一身军大衣
山南山北
一只军用水壶
一个军用饭盒
一个马架子
一副犁杖
铁碗、瓷碗、泥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赤身裸体的蛤蟆通、雁窝岛
赤身裸体的小青山、兴凯湖
赤身裸体的挠力河、穆棱河
赤身裸体的老莱、荣军、红五月
赤身裸体的连珠山、大兴、七里嘎
山川异域、日月同辉
 
小麦。
黄豆。
谷子。
汗水。
血。
蓝天之下
黑土之上
 
泥。
河水。
苫房草。
拉合辫子。
一个连队
一排圆仓子
一群为共和国
掏心掏肝的人
 
泥的。
瓷的。
银的。
金的。
 
一茬茬人倒下去
一车车粮食长出来
生芽麦子、破瓣子黄豆
留在拓荒人的饭锅里
一车车爱国粮起早贪黑
运往上海、天津、北京
 
 
2、我的房子
 
马架子
土坯的
红砖瓦的
四连、八连、场部
穆棱河右岸有我的房子
 
我的房子
像我的女人
默默地守着连队
东北一个角儿
也像前面的小河
守着一块石头
天经地义
 
房子里的女人
爱蒸馒头、包子
她的馒头是我和孩子
喜欢的口感和手感
包子是干柴烈火蒸出来的
过瘾、接地气
 
房子里的女人
爱睡火炕
一翻身的功夫
一个回笼觉
天亮了
 
 
3、桦树叶儿
 
喜欢桦树叶儿，且是
天高云淡的时候
我在一棵树下
看蚂蚁搬家、看蜗牛攀缘
我的眼睛和桦树的眼睛对峙
心不知道什么时候重叠
 
树干上的形象
不只是眼睛，还有阴阳
我取另一个角度
一身纯洁、稚嫩
只有我热烈的时候，用
一片叶儿遮住我的一组朦胧诗
 
秋风来了，颗粒归仓
寒冬腊月，有一垄谷子长着
我把叶儿藏到怀里
她贴着我，梦和小日子
才火烧火燎的真
才一箪食一瓢饮的实
（2020年3月4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