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笔记
2021-12-19 21:51:52 作者:布日古德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诗人布日古德作品选。
枯苇
用一株,
残枝败叶,
把冬天和春天连起来。
这春天与冬天的脐带,
才会有痛感的穴位和血脉。
我也曾多次被风雪摔倒过,
当我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的时候,
周边的嘲笑声一直在掌心儿,
不绝于耳。
聚焦定格的人,
已在雪地上走远。
唯有我还在摇曳着孤独,
静静地期待一丝细雨,
倚重二、三月里的一片野火和春风。
地丁花
没有花开富贵,
也没有雪中寒梅,
有的是一种阳光下的快乐。
即便是另一种赞美,铺天盖地,
你依然是蜜蜂忽视了的一个小地丁。
好在你,
开在穆棱河畔;
也好在开在完达山脚下。
你对着稻草人说的那些悄悄话,
我在穆棱河边、蛤蟆通岸边钓鱼的时候,
一收鱼线的时候业已全部收藏
地丁花,
三月、四月里,
你用不起眼的花瓣,
不丁点,不丁点的
花瓣,哄我,吻我!
乡村小学
大水塘东面,
一个土山包前面,
一流土坯房,
一根旗杆立起来,
那一面红旗时卷时舒,
一二三四喊过的早操后
这就是活蹦乱跳的五星小学。
在这里我先学,
人手足、口耳目;
在这里我唱的第一支歌是《东方红》,
我的第一篇寓言课文是《农夫和蛇》,
老师纠正我的第一个字是一撇一捺的人。
农忙假,我铲的,
第一垄庄稼是谷子;
七月初,最累一次是拔麦子。
大冬天,我捡得最满意的一次
是一筐交给校田地的牛、马粪。
五星小学,
我二年级时是两道杠,
三年级是三道杠。
搬回迎春大队,
我是三敬三祝的红小兵。
豆腐车来了
一头毛驴,
倔哒、倔哒。
一两声吆喝,山村
吱吱呀呀醒来。
大苦春头子,有啥吃的,
一个水瓢的破瓣豆,
换回一水瓢豆腐,
来人去客,卖豆腐车
是唯一的指向
生活总会缺针少袖的,
也免不了今个咸了明个淡了。
喜鹊登枝的日子就像这一两卖豆腐的驴车
有钱吃豆腐,没钱也吃豆腐。
卖豆腐的钱二爷豆大的字不识。
他卖一辈子豆腐记不住赊给谁了。
临死时,南北二屯来给他烧纸的人一大堆。
打冰尜
一鞭子下去,一分钟
三千六百转的小冰尜原地不动。
我和弟弟是那挥鞭子的人。
第一鞭子
弟弟失败了。
第二鞭子弟弟又失败了。
第三鞭子我抽下去,这小小的冰尜
小巧玲珑地回到了它的童话世界。
深冬的夕阳下,
我刚要来上第二鞭子,
弟弟突然跑了。啪!
我被踹了个前趴子。原来
这小小的冰尜不是我要完成的作业。
母亲拂去我胸前的雪,给我翻开作业本,
她让我把算数算准,把一个生字“爹”写好。
打冰尜,
人生旋转的弧度,
要多少鞭子才能与我的欲望重合?
父亲
父亲的一双手先是牵着马缰绳,
吃力地走在阴雨连绵的时节,
后是走在越来越光的山岗上。
父亲七岁做了牧马人。
父亲的手后来研墨,
他用一手好字换回一个体面的工作。
住供销,粮库会计、县里的蔬菜科司秤,
父亲十七岁就是供销社的小店员。
父亲的手
后来离不开锄头、镰刀、犁杖
他光着脚扶犁杖、招拉子、踩格子
父亲被精简成一个对麦子亲、对谷子亲,
对高粱、土豆亲的老队长。
父亲的这双手一辈子没闲着。
编筐、窝篓、脱坯、扒炕、沤麻、和泥。
父亲的右手有一根儿柳条儿。
他手中的这根柳条一直攥到我高中毕业。
在我们北大荒连队,这柳条就是
让我走正道,有人性的教鞭!
(2021年12月19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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