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晓芳诗五首

泅渡

佛的居所，都是悲悯
见到珞珈山的海
就是见到人间清澈和浑浊的界限

波涛有多沉重，海的内心就有多辽阔
所有形形色色的悲怆，不过是沧海一粟
倘若困在身体里的咸涩， 有着似曾相识的泪水和悲伤
血液，骨骼和魂灵，必然也是

我不想随波逐流，活在沉浮之中
怕一个恍惚，就被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水
卷入苦海


一个人的七夕

所有的誓言已无关紧要
无非是挥手道别
就此相忘于江湖

我已习惯失眠 、呓语，
允许难以抑制的忧伤
用一种白
交换另一种白


小羽

她说，埋着她双亲的荒山
比哪里都荒凉， 仿佛俯下身
那些纷纷扬扬的大雪，又要覆盖幽暗的人间

她说，她想做两个弟弟的双亲
让这个冬天的寒，再次充盈着母性的体温
就像那天，她跟着我
喊着我的小姨的时候
后来我曾无数次，想做她的小姨
仿佛这是我最神性的时刻

她跟我说着冬天和大雪时
我就站在风雪中，用力地拥抱她
这样，她最沉重的部分
或许会轻一些


水边女子
 
画里汲水的女子，陶罐高过她的头顶
天空虛掩，阳光伸出柔软的手掌
轻轻地拍了拍水声，芦苇荡就饱满了
 
源头始終在上游，对岸和村庄水乳交融
水没有骨骼，却能让大片植物站起來
老井没有深度，却让辘轳打捞一生
 
凡是被抚摸过的，都是母亲淘气的孩子
拨开漩涡的核心部分，一滴水安靜如莲
水纹是陶罐透明的声音，被至纯的月光洗白
 
风一吹，水草、鱼儿
私藏的情绪就开始汹涌
禅定的天空中，云朵却静静敞开


母亲

母亲只知道要打起精神
总是要把夜色再拧亮一些
把屋前的落叶，再清扫一次
生怕我回家的路，会被一粒尘埃堵住

暮年的雪，时刻想把母亲的发丝淹没
母亲的皱纹，一生经过风霜
依然筋络分明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母亲的内心
比双刃剑的铁质，还要隐忍

一滴泪水砸了下来
这一刻，我喊不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