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血液里的马群（组诗）

 
在我的血液中放养着许多马群
它们生活在我头颅的中央
在我十八岁之后，展开四蹄
奔向草原
 
没有人敢相信
这是我在灵魂里放飞的马群
勇敢、善良、纯洁
还带着满腔的热血，点燃火焰
燃烧旷野
 
马蹄如春
这是在第一个春天的雨后
这群马
在我灵魂深处不断奋蹄
甚至在骨质般的天空中一路奔跑
 
是谁？试图用一匹马的肋骨
破出一条路
并在一个草原的内部
沿着一匹马的呼吸
让一些灿烂的光阴落入尘埃的心脏
让我开始疲惫
 
我坚信，通过一次痛苦的挥上一鞭
一定会把我血液
中的马群牵出几匹出来
在我灵魂的后花园中将它们久久的喂养
 
圈养的汗血宝马
那天，我在西域的一个马厩
看见一匹汗血宝马
正在啃着胡杨树干枯的叶
它的血管在皮肤上来回颤动着
好像随时都将会破裂
 
我透过它眼睛，侧过身去
看见，它曾在战火中左冲右突
从血泊中夺回的生命早已苍老
而汗血宝马没有倒下
只是被圈在马厩里让人们敬仰
 
昨天，它日行千里
夜行八百。奔驰于西域
千里跋涉
用那双修长的前蹄踩响过雷鸣
功成名就之后
它隐姓埋名，进入了现在的马厩
 
而今，它变换着盛装的舞步
由远而近
演绎着自己的荡气回肠
证明镗鞑的步伐，依然轻灵优雅
只是体内隐藏着的烈性
它将要在草原上飞行，在天空中奔跑
 
退役的战马
一匹退役的战马
在一段句子的内部奔跑
温温暖暖的草原上。一个游子
把马鞭搁在了头颅之巅酣睡
 
我梦想未来的战事
有许多浣沙的少女放牧夕阳
有许多歌声
从喑咽的喉管中迸出越走越远
 
退役的战马
把自己的心事远循
用一杯花茶，把脊背的伤疤
悄悄抹平，悄悄隐藏
我清晰地靠近马鞭。与灿烂的马蹄
一道跨过没有界定的疆域
精心布置圣洁的经堂
 
在河之洲。战马的眼光
随水波毁灭的声音一次次的穿越
历史的晚餐
在生与死间拼命点燃心中的火炬
参观那幅保存已久的
雪山草她的背影
 
冬天的日子多么慢长
冬天的温暖多么短暂
远去的辉煌，从胸腔下奔腾而去
用记忆梳理鬃毛梳理忧伤
 
退役的战马
把昨天酿成一杯淡酒
在这个被烟草烫伤的夜晚
静静地守住曾经拥有的那片
青葱的草地
 
与斑马合影
我在草原与一匹斑马合影
他站着，我坐着
他鼻孔两侧和下颌的白色
将我的情绪也染成了与白色有关
的诗篇
 
我随着马的蹄印，走在草原之上
掠过云朵之间，树木之间
掠过草地之间，河流之间
只有头上的鬃毛一直在草地上走动
一直在森林中奔跑
 
抑或，我也学着他一样
用臀部与尾巴遮住山峦
从身后的脚印中推开青稞酒的烈性
像风一样开始穿越
让我身上的气息随着斑马的色彩
在河流之上翻涌诱人的波浪
 
阳光下，四季的云彩
在我和斑马的头顶上同时升起
斑马望我一眼，我也望了斑马一眼
我知道，我们的合影他一定不要
而是让我在里面
咀嚼糌粑和一些关于爱情的芳香
 
寻找马帮
谁的足音？谁的马匹
踩响季节，站成高昂的树
等待秋天的屋后
 
长剑之外
我看见许多灵魂和一个
守猎人骑着白马纵蹄而过
踏着硝烟去翻认人生的真谛
 
人群散尽，碎如花瓣的心
悄然远去，带着伤痕与苍茫
天穹共鸣
 
一个人，一匹马
站在岁月的城堡上
想象着植物和花朵在夜晚开放
时的表情
黄昏拉下最后的惟幕
我便在破旧的行囊里搜寻世界
那滴血，将在三月开始受孕
 
古老的马踏过荒原
留下一条路
我便在荒原上种下一枝玫瑰
寻找失踪的马蹄

2020年5月21日 成都长城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