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面对（组诗）

　　甲壳虫

你必须正视卡夫卡的甲壳虫
你必须考虑格里高尔的动物
甲壳虫的细长毛
能否搅动你魂灵

一个人在高声诅咒
一个人在大声狞笑
这个世界业已疯狂
渺小甲壳虫
实在是不值一提

情感层层叠叠，如此复杂
内心交错不安，罪恶渊源
难以言喻苦痛，不幸
复述人类深重的灾难

生存与死亡
流星坠向夜的深渊
舟船逆流而上
风，带走帆的歌唱
没有什么是永恒
冥冥之中，万物
变幻莫测。生生灭灭

每一种动物，都在
寻找它存在的价值与理由
海边的纳博科夫强调
每一个人物
每一个动物
每一种植物
都拥有意义上的像征
一切，发生在
蝴蝶飞越大西洋之后


　　蜘 蛛

就这样，你安静地坐着
就这样。你安静地坐着

一动不动
目不转晴。久久
注视着一只
在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之前苦心编织蛛网的
蜘蛛

难道，它没有意识到
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飕飕的风没告诉它这些
它依然在竹竿上跳下窜
忙碌着，吐尽腹中之丝
它要用这丝网
粘住那些飞舞的小虫

饥饿使它忘掉一切
甚至忘记了
当暴风骤雨袭来之时
它所有的辛劳将白费

山谷的风，沿了
狭窄的山沟吹来
暴风骤雨席卷了一切
蜘蛛不见了
刚编织好的蛛网七零八落

就这样。你静静地坐着
静静地坐着
什么也没想。又
好像想到了什么


　　猿人

你是最后一只，倒在
人类门槛前的猿猴

一双浑浊的眼睛
蔑视天空，与大地
高昂的头
仿佛大声说出，人类
——我是你们的祖先

现在你们捕捉我
把我关进铁笼子
实在没有道理
多么可耻，多么卑鄙
没有我的岀现
何来你们今天

这是一个虚无的世界
像一座谜宫
我看不清你的面目
你看不清我的内心
我们每一天
生活在现实与矛盾中

这不是你唯一风格
用手走路，和
用脚走路
是不是拥有同等的意义


　　雁南飞

我认识你吗？

从你一声声的悲鸣之中
我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
被凄厉之声
扯痛的心灵
除了呆呆地仰望长空
还是仰望，仰望

被夕阳扯长的黄昏
被晚风误读的星辰
目光潮润
解开天空一颗颗纽扣
在你无法洞察的背面
有来自时光
旧时的叹息

南飞的雁扔下一串惆怅
青山重新拾起零落的云
似血残阳
读不尽天地间的悲怆


　　一群猪

你必须面对，一群
敲锣打鼓的猪

它们的生日也要庆祝
身体长膘了，多少斤
也要庆祝一番，甚至
前往屠宰场的途中
也要敲锣打鼓庆祝
没有哪一项事情
不值得庆祝的理由

这真是一群欢乐的猪呀
它说，你瞧我们多么幸福
根本不需要动脑子
每天有足够的食，充足的水
我们的唯一的任务
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你看主人多么辛苦
为我们的健康成长
绞尽脑汁，发明了饲料
偶尔发病的时候，也
得到精心细致的治疗
并且在屠宰我们之时
还要放上轻松的音乐
让我们忘掉血腥，恐惧
多么仁慈的主呀
学会感恩吧。仁慈的上帝

我们，是一群快活的猪
沒有不敲锣打鼓的理由


　　蝙蝠

背锅的蝙蝠。你
招惹谁了

从漆黑的洞穴中
从低矮的茅檐下，趁
一片月色
一朵星光，你
在无边无际的夜里
飞来，又飞去

你捕捉着飞蚊与蛾子
来填补你碌碌的饥肠
在动物界中
你就是典型的弱食群体
白天，太阳的强光
会刺伤你的双目，只有
暗黑的夜晚
你才倾巢出动

可一些无知者
偏偏给你列一个罪名
新冠病毒的始作俑者
你也感到莫名其妙
就像当年的麻雀子
列为四害之首一样

蝙蝠不知这些
它依然飞着
没有人来为它评反
也没有人来申诉

一只蝙蝠，活在
这个世界上
它是不是有点冤枉
是不是毫无了意义

背锅的蝙蝠。像
锅底一样黑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