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近作

荣斌，壮族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词作家、编剧、影视出品人，广西来宾市凤凰镇人。198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迄今共出版《面对枪口》、《卸下伪装》、《在人间》、《自省书》等作品集。文学作品入选多种选本并被译为英、俄、韩等国文字。系广西签约作家，曾获2014《山东文学》年度诗歌奖、第六届《诗歌月刊》年度诗人奖、第五届广西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花山奖”等奖项。被共青团广西区委授予“广西青年创业导师”，曾荣获2017广西南宁高新区“创新创业领军人才”，入选“2018中国文化产业年度人物”100名候选人之一。

有病佐证
 
臆想症过后，地球上的金子，黄灿灿的金子
都是我的了
还有谁能够把降将的权杖、马蹄、首饰、断刀
以及咽气的尸骨
玩弄于股掌之中
除了教堂或寺庙里绝望的昆虫，便只有我
便只有恶毒的硬币，滥竽充数的巫师
纯情的妖孽，外加石榴裙下心神不宁的哈士奇
那么谁将有幸成为
下一个表面上的殉道者，实际上的替罪羊
一切答案，都在等待着我的回应
但我已暗自决定保持永久性沉默
和大多数人一样，我既厌恶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
又盼着它悄悄弄死几个作死之人
我的辣条不见了，被猫偷走，被鱼顺走
被一个毫无礼数的诗人骗走
那么黑夜已经失去了光泽，就像一个印堂发黑的人
盲目地活在绝望的灯光下
现在随着年龄渐渐偏大，我突然沉迷游戏
也热衷于谎言
我喜欢提防与怀疑
提防亲朋好友，提防爱人、儿女、兄弟姐妹
甚至提防体弱多病的母亲
怀疑狐朋狗友，怀疑搭档、伙伴、上司或下属
怀疑一切熟悉的背影
怀疑近在咫尺的关怀，远在天边的人和事
当然我也痛恨犯贱的牙龈
痛恨三十多年前的所有的晚自习
因为一头牛教我写诗，无数头牛教我辨认偶数与奇数
我已不再鄙视无情的张冬梅
也不再嫌弃离婚后的周明月
就像依然深深迷恋万人唾弃的范冰冰一样
对任何一位不淑之人给以宽容，不计前嫌
权当我是虚怀若谷
除此之外，我对谁都奉为圭臬，视为上宾
哪怕一只瘸腿的蚊子，都会淹死在我溺爱的汪洋里
 
 
态 度
 
沉默的时候
我喜欢与一本旧书说话
与石头说话
与烟草说话
与茶水说话
与天空说话
与风雪说话
与失散的马匹说话
与动荡的记忆说话
与黑暗的塔尖说话
与真实的烛光说话
与虚构的打击说话
与悲伤的往事说话
大多数时候
我宁愿和一只聋哑的蝙蝠说话
也不愿意迁就妥协
与背道而驰的良知
与坏损的人心说话
 
 
惊心回顾
 
2003年五月
非典期间
我咳嗽，发烧
附带感冒
由此足不岀户
学会上网
使用QQ聊天
学会了用电脑写诗
2020年春节
大年初二开始
我咳嗽，流点鼻涕
明显是感冒
到了年初五
症状似乎有所缓解
一切风平浪静
每次疫情
我都会出现一些
似是而非的状况
着实把我
吓得不轻
但是每次
我都不告诉任何人
 
 
D时代
 
人一旦闲着没事干，就会胡思乱想
我今天正在严肃思考的这个主题是
人类已经进入5G时代
并且5D技术也像妖孽般无所不能
千百年后，当我们的脑洞
开阔到10D甚或15D的高度
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我的结论是：人已经不是人，是神
想干嘛就干嘛，想什么来什么
比如我可以直接和自己的灵魂对话
让它如同影子一样具象而有形
跟在周围，不离不弃
我可以任意穿越——
不仅能够找到1973年的我玩泥巴
也可以去带上13岁的我
一起溜进小芳家的西瓜地偷香瓜
我还可以跑到未来
遇见80岁的我，一起小酌两杯
人类进入D时代，是多么神奇
空气可以制造
海水可以泡茶
山火能够运用意念扑灭
新冠疫情实现能量控制
有车一族，已经沦为精准扶贫对象
只有土鳖才用私人飞机，像赵本山
岀行靠意识，睡眠靠幻觉
喜怒哀乐靠面部表情全程控制
人已不必吃喝拉撒
只要补充微量元素
生死没有界线，悲伤没有疼痛
只要你开心，一切皆有可能
这就是人类发展的极致，叫做D时代
 
 
敬畏之心
 
这世间存在的许多事物都比我们久远
比如乔麦和稗草，枯树
比如昆虫和阳光，一块石子
比如一只蚂蚁，以及它背负的梦想
 
只是我们忽略了它们的存在
 
忽略了一季又一季不变的年轮与生命
我们需要重新审视这世间万物
需要以敏感的视觉，不带偏见
在支离破碎的光阴里为过去收拾残局
 
我还需要，在白发或秃顶的迷途中
牵上自己的影子，从孤独走向孤独
 
 
新年梦想
 
我和所有的目标只隔着一场梦
和所有的人只隔着心灵的高山
汽笛声越来越远了，泡面近在眼前
我假装若无其事，贴近一整宿饥饿
这是多么熟悉的感觉，让昨日重现
那些遥远的冬天，没有温度
但是它仍然比预料之中更暖
比现在更具有质感，我的
不必盲目乐观，一切事物还在隐忍中煎熬
只是春天尚远，飞鸟无法抵达苍穹
鱼群暂时也找不到通往大海的道路
我仍然在阳光下寻找蚁穴
以它为参照，尽量安慰每一个噩梦的凌晨
 
早安，冷漠的灯火，早安，羞涩的星光
 
 
遇见黄姚
 
我在这里遇见山，遇见水
遇见十二月的初霜和凝露
斯是福祉，残荷未央
沿着深巷风烟的味道
我总想看一看
那些被草木浸染过的美好晨光
 
我在这里遇见的风
从一千年前吹过来
遇见峰峦上亮出的一角湛蓝
流云斑驳
旧梦依稀
古道上凌乱的车马仄仄而去
散落在带龙河两岸的
是一片静谧而满目疮痍的绿
 
天空并没有留下飞鸟的翅膀
来者皆是客
不为慕名，也不为仰望
人在黄姚，可以遇见自己
遇见半城清秀，半城芳华
所有景象都是被放大的记忆
所有的人
都在这里误以为回到了故乡
 
 
寻找英雄
 
一场瘟疫，使得这个年节，断了香火
悄然弥漫的恐慌，像雾霾，笼罩人间
当战斗的号角吹响
勇士们来了，在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他们神情肃穆
从南到北，从北向南，从东到西，从西向东
他们无畏逆行
他们以慷慨赴死的勇气，走进黑暗
他们以天使的姿势
将光明和希望留给蓝天，留给大地
留给一个又一个
被疫情践踏的城市与乡村
 
我相信，每一场瘟疫，都是上天
种在人间的恶之花
除了悲痛，怜悯，我们不知所措
和平安逸的岁月
我们总是梦想成为英雄
歌舞升平的日子
我们还会抱怨：这个年代没有英雄
 
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
却让所有的人发现
我们的身边，到处都是英雄——
他们是医生、护士、解放军战士
他们是小区保安、环卫工人、城管、公务员
他们是保洁阿姨、联防队员、人民警察、居委会大妈
他们是左邻右舍，是远亲近邻
和我们一样，他们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人
是我们熟悉的兄弟姐妹
他们是无名英雄，他们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