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坡牛｜穿越而来的符号(组诗)

⊙甲骨卜辞

这些词
最初的吻痕、生死的朱砂痣
在甲片的属性之外，游离、奔走、取证
兽皮、鼓声、呻吟与篝火之势
沿着甲骨的纹理，漫延至今

它们在巫者虚构、智慧的掌心
被玩弄、占卜、祭拜
被刻勒于骨头内部

它们是时间流逝的漂浮物
传递出濒死呼救的信息
而奔走的事物，在呼救的
喘息里，活到现在

细听，符号的骨节已发出更多的响声
像发痒的物体，难以表述自己的痛感

在殷墟，在初开的光芒里醒来
卜辞，安详而痛苦
 
 
⊙裸体彩陶佣
 
颜色的河流干涸、凝固
在眉宇、舞袖与甲胄上开出波浪的花朵
 
这些醒来的旧物体
在黑暗之中脱落丝绸的外衣
献出彩色的肉身
 
怎样的烧制与绘画
才能把滴漏的流水注满身体
一尊裸体的俑
对黑一半白一半的世界
说出隐情    
 
 
⊙石马
 
听见马的嘶鸣
踏碎夕阳的碎片，从咸阳的天空飞过
 
接近草原的马群、苍鹰与边关的旌旗
接近大漠狼烟厮杀的布阵
 
看见马，一千匹战神
穿行于刀光剑影
它们咆哮、跃起、倒下
成为时光的尸骨
 
成为穿越历史而来的石头
再次发出出征的嘶鸣 
 

⊙ 符号

一切幸福而痛感的物体
都是隐现的符号
那些呼吸、奔走、燃烧与腐朽的词
拥有自己的属性

田亩、流水、自己的面子
它们温暖、冷酷、跳动
它们被昼夜所洗刷、种植与雕饰
它们向上，抑或挣扎，
富有或者清贫

我只能喊出它们部分的名字
比如金子、逝水、黑痣与白雪
比如母亲手上的老茧

如今，在她坟前
一场没有回音的对话
以默然的泪水，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