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春：中国通史录（组诗，节选15首）

24.昭宣政治
 
一个个，是他们远去的背影：谁曾
北击匈奴，东并朝鲜，南诛百越，凿空西域？
谁的王朝之侧，布满深壑、涡流与地震来临前的诡异雷电？
 
谁能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在内，有人以巫蛊术诬陷太子刘据，致使母子自毙；
在外，匈奴犯境，贰师将军李广利兵败而降。
 
那使朝廷眉须焦黄的农民起义的烽火。
那使百姓负担愈加沉重的搜粟都尉桑弘羊的馊主意。
那使天下愁苦狂悖至极无可追悔的罪己诏。
 
于是，《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的盛景出现了。
由首辅大臣霍光等人辅佐少主刘弗陵的昭宣时代开始了：
——他们开始施惠政。与民休息。国家少事。
 
而贤良文学之士问民疾苦的先手棋是什么呢？
——盐铁，酒榷，均输。于是，废酒专卖、关内铁官。
于是，政治清明、重视教化之风遍布海内。
 
曾在民间蹲过监狱的刘询开始下诏：
——鼓励孝道；平反受巫蛊之祸的冤假错案；
省法制，而宽刑罚；痛斥舞文弄法、欺上瞒下之吏。
 
并且，大赦天下。这是为政宽简之策：
——轻徭薄赋，劝民农桑。是农业之基，商业之枝，
广大民众投身于生产劳动的殷殷盛况。
 
都是循吏之功，吏治之要的推动者，
是州刺史、郡太守与诸侯王相等执政方略的践行者，
是年初郡国上计、年末综合考量的布施者。
 
都是能吏之劳，有如赵广汉的震栗之刑，
是韩延寿、尹翁归、严延年、张敞等人的雷霆手段，
是以霸王道杂之的昭宣中兴之象。
 
……都是“吏称其职，民安其业”的协和生态：
敬业的船长与舵手，悠长记忆的汽笛与灯盏；
强悍王朝温和背影中一帧委宛的画卷。
 
2018.12.22/12:31
 
 
28.清议与党锢 
 
郊外。杨树林。洛阳偃师的太学遗址上，
仿佛仍有读书声，水流声，帝王咨询国事之声，
博士与太学生们的交流声，声声盈耳。
太学东门前，那48块官定儒家
经典刻石，是隶体朱书的熹平石经，
都成了稀世的残碑。都是标榜正义，
不避权宦，抨击奸邪之清流，都成了
墓志旁的枯枝。火山喷发的
滚滚岩浆，终被舌尖禁锢。
禁锢之下，荣望永绝。
禁锢之下，人心尽失。
禁锢之下，生机重现。
 
拜谒图。这是人们十分崇拜的
一个特殊群体：清流派士大夫。他们
以匡扶王室、维护正义为目标，以言论
批判为武器：针砭时弊，抨击权宦，品评人物。
他们正直忠义，勇于任事；秉公持论，犯言直谏。
真正承载了中国古代文化优秀传统之荣光。
他们是天下楷模李元礼，
      不畏强御陈仲举，
      海内俊秀王书茂，
      汝南太守范孟博，
      南阳宗资主画诺，
      弘农成瑨但坐啸。
 
清流中，更有范滂、张俭等官员，
以及郭泰、刘陶、贾彪等太学生领袖的脊骨。
他们都是博学刚正之辈，始终耻于
同那些“非我族类”的内廷阉人为伍，
甚至不惜与皇权相对抗。
可叹，那些儿皇帝：不谙世事。
可叹，那些傻太后：临朝称制。
可叹，那些外戚们：独揽朝纲。
可惜，我不是宦臣，不是那些
不男不女、不伦不类、其心必异之徒。
不然，我也会倚赖皇权，
猥受过宠，肆其凶忿，胆大妄为。
我也会设法铲除梁冀大将军等外戚势力，
我也会软禁太后，干扰清流派超凡的舆论影响。
因为，我是阴阳怪气的干政的阉人：
是被严厉弹劾、畏罪自杀的左悺，
是被削去官职、残暴贪婪的侯参，
是被公开举报、贬摘他乡的具瑗。
 
好吧，恩赐的大赦令。
好吧，我至高无上的皇权。
我要控告李膺等清流冒犯皇权，
逆拔龙鳞。控告他们收买太学生，树朋结党，
诽谤朝廷，惑乱人心，败坏社会风气。
……可庆的是，太尉陈藩等朝廷重臣泣血苦求，
才使身陷囹圄的数百党人幸免于难。
但要收敛刚峻，内化清正。
但要禁锢终身，不得为官。
 
现在，小灵帝的天下来了。
那就恭请窦武、陈藩、李膺们重返朝堂，
执掌大权，共参政事吧。某日，外戚
与清流官僚结盟，并借日食之机谴告：必须
将那些招致天怒人怨的宦官，绳之以法。
宦官们却连夜行动，并以天子和太后之名，
发布平乱诏令。结果，窦武被迫自杀。
太傅陈藩抗争到底，终致被害。
是谁触碰了皇帝的奶酪？
这宫廷喋血的噩梦是谁授意的呢？
紧接着，风雨如晦的日子来了：
李膺、范滂等名流在狱中被拷打致死。
在海内，另有百余名士大夫受难赴死。
党人的亲属、门生、故吏，或处死，或被
流放者多达六七百人。另有千余太学生
被捕入狱，却不在赦免之列。
都禁锢终身，不得在朝堂行走。
将他们永远打入另册。
 
好吧，无论他们代表了什么。
无论他们是多么优秀的舆论领袖，
多么正直，勇气可嘉，代表了社会的良知。
无论他们追求的是多么现实的通经致用之学。
反正，朽木难撑危厦，良禽择木而栖。
刘氏王朝已不再是士人们的归宿。
多好的清流，本色纯正。多么磅礴的灵魂洗礼，
却在1600多年后晚清李鸿藻、张之洞等人
秉公持论的骨血中，焕发出荣光。
这是一个怎样昏聩的世道？
这是一部怎样啼血的传奇？
这是一片怎样友好的树林？
 
2019.01.16/01:19  

 
34.门阀政治 
 
这是一次改变中国历史的大迁徙：众多平头百姓、
世家大族以及一些皇室宗亲，拖家带口，连同
整个家族一同南迁。（西晋末年，北方大乱，
王朝政权摇摇欲坠。）这是从河南洛阳
与山东琅琊等地出发的迁徙大军的长龙。
琅琊王司马睿与北方世族领袖
王导的号令，直指他们心中
向往的目的地：江南建邺。
 
这是东海王司马越不得不开掘的狡兔三窟的退路。
这是为西晋王朝建立后方基地锻造的铁心、铁手与铁腕。
这是转心壶：美酒与毒酒的惊悚对饮。
这是导演一出大戏的神经中枢。
司马睿的华丽小轿、隆重仪仗，融入
一场浩大的祓禊仪式之中。北方世族
骑高头大马，簇拥左右，招摇过市。
吴地大族被震慑住了：他们表示臣服。
他们被拉拢、引诱，进入利益集团的中心。
 
这是印证东晋王朝门阀政治的百家谱。他们
相互错综所形成的门阀士族，喧宾夺主。
他们不得不剿灭的几次叛乱均获成功。
现在，双方开始妥协：北方大族开始
东过浙江求田问舍，在会稽临海一带
开荒种地，寻求生机。局面终于安定下来：
这是由侨州郡县制搭建的暖巢，来自
北方的百万候鸟聚落于此。许多名门望族，
开始盘桓栖息于宁波、绍兴地区，
他们雅爱东土山水之美，每每登临，
弋钓为乐，数月方归。
 
这是新亭对饮的文士们扎根江南的优渥。
这是司马睿登基为帝的皇冠。王导主政朝局，
王敦掌管军事，王马共治天下的政治模式至此形成。
但也不是没有分歧与对抗，但也不是不可调和。
谁先打破游戏规则谁就会首先尝到苦果。
这是百年王朝的踪迹，司马氏皇帝
始终不振的代价，就是朝廷内外大权
分别由王、虞、桓、谢世家大族把持的
苦闷与彷徨。谢安带来的一抹春色，
耀亮了王朝的生命线，销蚀了
桓温奢求加九锡礼的篡位企图。
 
这是前秦苻坚长驱南下之投鞭断流的百万大军。
这是谢安、谢玄、谢石等领军人物所设的棋局：淝水
在运筹帷幄之中，激起层层浪花。那么，有请
前秦军退后一步，等东晋军过河之后决一胜负，
是何用意？接着，晋军大喊：秦军败了，秦军败了！
秦军真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溃而不可收，
又当何解？此役，似乎是贵族政治最后的
挽歌，歌声再美，并不足以挽救王朝没落。
 
这是下野的谢安和他所招募的北府军的反骨。
这是建武将军刘裕等寒族开始冲击士族统治的标志：
偏安一隅，是谁最终制衡了惊心动魄的权柄？
门风优美，是谁高标延续了风流余韵的文脉？
但是，这一切到此为止。朱雀桥边的
野草花，固守着乌衣巷的泥土。
夕阳下，巷口的学童念念有词：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2019.02.18/13:22
 
 
36.孝文帝改革
 
这就是西晋末年的狼烟，它们像乱窜的纷飞的战火。
在北方，朝代更迭犹如五胡十六国时代
纷扰而悠长的岁月。而拓跋鲜卑部族
粗犷豪放的草原气息，群狼一样
漫过中原大地，通过激烈争锋，
痛苦融合，总算有了归属。
 
此时，开国之君拓跋珪将要迎娶他姨妈为新贵妃，
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乱伦之事。在国都平城，
胡汉分治，反倒有点特别。任用汉族官吏
共同执政，并不给俸银，不加封赏，有点过分。
少年皇帝拓跋焘继位后，情形为之一变。
先是大修文庙：崇儒，祭孔。
再兴太学，设五经博士，令鲜卑
与汉族贵族子女，必须研习儒家经典。
同时，大量征请汉族士人为官。
在中原，大兴农业，屯田垦荒，提振经济。
随后，灭北燕、北凉，使喧哗纷扰了
120余年的北方重归一统。
 
而他的汉化倾向，却引起鲜卑贵族元老的不安。
汉族大臣权力的扩张，也造成了他们的疑惧。
“国史之狱”，失去中原士族支持，
那怎么行呢？而他，却在一次宫廷政变中，
被太监所杀。接续他未竟事业的，
乃深受汉文化熏陶的孝文帝拓跋宏。
首先，他恢复百官俸禄制的影响力，
实在太大了。其次，颁布均田令与租调制，
计口授田，确保百姓生活，简直好极了。
其三，复建明堂，祭祀祖先，大会群臣。
……反正，你愿咋想都不为过。他在
这种极为汉化的经济政治背景下，
欣喜地看到国内升平富庶之象，
也见证了自己的成长史。
 
接着，一场狂飙突进的汉化改革开始了。
祖母过世，必须奉行儒家孝礼，守孝三年。
为孔子修建独立文庙，必须尊崇有加，前往祭祀。
导演了一出攻打南齐的苦肉戏，必须迁都中州之地：洛阳。
带头与北方汉族高门卢氏之女完婚，必须颁布婚禁令。
确立汉语为官方语言，鲜卑人必须学汉语，说汉话。
自己着汉族衮冕，赐群臣汉式冠服，必须在公众场合穿戴。
为一百多个鲜卑族姓做主，全部改为汉姓，
拓跋皇室改姓为元，皇帝叫元宏。
并带领群臣前往曲阜拜访儒家思想的创立者：孔子。
那是必须的，就是要用孔子学说治国安邦。
 
另外，他又颁布了一道法令：凡迁居洛阳的鲜卑人，
一律将籍贯改为河南郡洛阳县，死后安葬于此，
不得迁回大同。在都城附近的邙山，
他还为自己亲选墓地，命名长陵。
他终于完成了祖先的意愿：融入，融入——
他必将在一次次民族大融合的浪潮中，
果断诏令，先行示范。如奔腾不息的江水，
如纸上狼烟，没有了牛粪与杂草味。
混血的太阳，照漠上草原，水泽之地，
也照忠贞不屈的谦恭的脊梁。
 
2019.02.26/17:32 
 
 
37.北周武帝 
 
由于西魏时他老子的决断力与功绩，
宇文邕在后劲十足的国力中坚持不改初衷。
这样，无论宰相宇文护多么专权跋扈，
他都欣然接受，从不违背意愿。
 
也从不涉足军事。他更关注的
是被人们忽视的尊儒重教。他拜谒三老，
让整个太学都沐浴在儒学的春风里。
这样，他的谘访治道程序中便充满了温情。
 
充满礼制建设的浓厚氛围：礼可以使人
在上不骄，处满不溢。所以，富贵能长守，
邦国于焉乂安。这样，他在平和中淡化的权力冲突，
终于能在酒诰疏朗的诵读声中一击致命。
 
一页新的历史被掀开。从此，他开始下诏：
自今正调以外，无妄征发。于是兴修水利，
释放奴婢与杂户，使关中成为大粮仓。
于是灭佛，使近千万人成为王朝复兴的红树林。
 
他将集合军力熟练战阵之法。
他将颁旨伐齐，御驾亲征，直指洛阳。
他将号令：入齐境，禁伐树残苗稼。
他将灭齐成功之典投入重道尊儒的治国策中。
 
他将继续加力推广儒学。控制佛教，
为的是释放生产力。改善民生，为的是
化解民族矛盾。而他的胡汉一体之谋，
使饱受压迫者充满了感激拥戴之情。
 
这就是他凝聚起来的广大民心，已被他
空前团结在整个王朝之中，已被他丰实的国力所震撼。
而他北平突厥、剑指江南的意图是什么呢？
而他36岁生日必将成为一杯死神酿制的美酒。
 
而他已经拥有了统一天下的力量。
他却在上天所限的时间里注视着一块完整的
华夏版图。千百年来，少有人知道他葬身何处，
而他的临终遗诏至今犹在耳畔回响：
 
丧事资用，须使俭而合礼。墓而不坟，自古通典。
这就是他的睿智、果敢与悲情，是他留给
后来者的使命、荣耀与功绩。这样，
他的遗憾或可成为自己回味不尽的秘境。
 
2019.03.04/23:12 
 
 
38.陈朝兴亡 
 
救民于水火之中的陈霸先，
出身寒门，应时而出，无疑是我们的大福星。
他长于谋略，精于武艺，处事明达
而果断，他分明就是单刀赴会的英雄，
就是寒族由此全面上位的天梯。
 
他54岁的登基诏书诚贯天下。
他首倡“务在廉平”的治国理念，确实攒劲。
他为政宽简，专注积蓄国力，使华夏文明之花
在南方得以持续绚烂。其中，就有他
侄子整治吏治、注重农桑的功劳。
 
也有“文武内外，俱罄心力；当官奉职，
务在协和”之谆谆叮嘱中的危机感。
然而，撒手西去的便不再回来。
不守君道的绝少会亲理朝政。
日夜与妃嫔文臣游宴的肯定乐于苟安。
 
这就是陈后主的末代之运：
所用非人，国计不存。奏伎纵酒，
作艳词而不辍。可怜商女哪知亡国之音，
隔江犹唱后庭花。一帘幽梦，
最终凋落于妩媚江南的莺歌燕舞之中。
 
一代荒主，却是爱情圣人。
他因疾善终，只把南朝遗迹凝聚成一口胭脂井。
帝王诗人，不知稼穑艰难之况味，
只为我们留下一幕幕被历史诟病的闹剧，
留下荒诞的虚景，遁入风尘。
 
2019.03.13/12:28 
 
 
40.再造统一 
 
长江天堑，成为一道旧伤痕，
成为中华民族难以愈合的断裂带——
那时，玉树流光是妖姬的面庞，
掩映于落红满地的归寂中。
 
这后庭之音，这寒露，
这声色凋零的吟哦。这河山，
这一盘乱棋中的困局。
这荒凉寂寥之地萌生的春意。
 
武川，武川，王气积聚之所。
这遍及北方六镇的贵族，因偏远而忻慕，
因被清途所隔而催生荣耀之枝。
这卫戍之地藏匿着火山喷涌的巨能。
 
他们，究竟掀动了什么？
是春的序幕，沃野的起义之火，
燃遍了北方。一系列军阀混战之后，
两位并世枭雄迎立了一个响亮的啼哭。
 
他在西魏的冯翊城中安全长大。
一个金刚力士，绝对不似代间人。
他在关陇集团的军事才能确实非凡无比。
他的隋王身份大可不必让他继续收敛王者霸气。
 
多方并乱，汹汹鼎沸。他将如何
收拾这残破棋局？他将开启脑洞之门：
首先铲除北周五位亲王，然后剿灭叛逆者。
然后将汉族改为原姓，誓与鲜卑传统划清界限。
 
然后废静帝，建立由汉人执政的大隋王朝。
他将分裂数百年的中国重新布局：开创先进的
选官制度，减轻赋税、徭役与刑罚，着力发展经济文化。
他将全力摆脱突厥的牵制与陈朝割据。
 
他采取远交近攻、离强和弱之计。
他分化瓦解整个突厥的八道神兵收效甚巨：
突厥各部分别示好，东突厥可汗最后屈膝臣服。
而长江上游大造战船、下游密谋渡江策略也在实施当中。
 
这是伐陈檄文，密布的白帝城水军与潼关军。
他们兵分八路，洪流般奔涌而出：自广陵渡江，
攻占京口；自采石夜渡合围建康，不日破城。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谁怜容足地，却羡井中蛙。
 
这时，一个声音在各条战线勇往直前、势如破竹。
公元589年2月，岭南冼夫人率众归附。
至此，他终于完成了再造统一的历史使命。
他的夙愿穿越分裂的雷电而至承平之运。
 
此刻，他看了看东方这片辽阔的版图。
他想到了什么？注入一个新体制，比激发
一种新活力，到底哪个更能消除国家裂变之隐患？
他将凝聚起超强的勇气和智慧去面临未知风雨的考验！——
 
2019.03.25/13:25

 
48.吐蕃兴衰 
 
这里是布达拉宫。它从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时代，
从唐太宗李世民开始，在历史的相遇中崛起。
在亚洲大陆，它的海拔令人仰止，包括
它的峰峦，它湛蓝的天空，亮丽的云。
在雅砻河谷，松赞干布这位庄严大德王
在兑现承诺时，紧了紧自己的心。
于是开始平乱，统一高原众部族
与边地小邦。于是迁都，并在王宫
修建999座宫殿，确立一个中心。
开始着手统一文字，制订行政区划，
以及土地、畜牧与税收方面的度量衡。
建立一整套政治、经济、法律与军事制度。
现在，松赞干布开始大着胆子向唐王室求婚，
希望迎娶一位唐朝公主。他先罢兵、请罪，再三请求。
后来，他便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大唐宗室之女：文成公主。
得到了公主的美貌、聪慧、才华，以及极为
特殊的礼物：单看那些图书典籍，就知道
嫁妆的可贵，就知道公主手把手教吐蕃人
垦田种植、安装水磨、使乳变奶酪，并以
丝绸纺织、以草编绳索、以土做陶瓷等技艺的深意。
这就是无处不在的藏历、藏医与尼木藏纸。
有道是：自从贵主和亲后，一半胡风似汉家。
佛教与大昭寺，将雪域民众从遥远的山地
一步一叩首地唤醒，从苯教与谜语中走出来，
从无休止的杀戮与分裂中走出来。
但大片的乌云随之而来，从吐谷浑
与西域的安西四镇而来，都是吐蕃专权的
噶氏家族惹的祸。这是回归于赞普血统的金城公主，
她使唐朝与吐蕃关系亲上加亲：公主入蕃，携带
大批工匠与《毛诗》、《礼记》等书籍，甚至
还有一部龟兹乐，一部《月王药诊》。
在大唐皇帝所赐的镜子中，公主时时聆听
天子的殷殷叮咛，看到消弥的战争
与中兴的吐蕃：双方互派使臣频密，
民众普皆安乐，文脉之枝繁茂相连。
莲花生大师、寂护论师等天竺汉地高僧入藏弘法，
同赤松德赞的扩张与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
同唐王朝的遏制之策，交替并行。
终于，阳光照在了双方竖起的友好会盟碑上。
唐蕃商议：社稷统一。再续慈亲之情，
重申邻好之意。但是，朗达玛之后的毁佛之举，
不仅使自己遇刺身亡，更使吐蕃陷入长达400余年的
分裂割据当中。大唐与吐蕃，时战时和，
亲疏自知。彼此窥探，却又相互学习、模仿，
甚至以求超越。它们在交流过程中，
不断碰撞、消长、融合。现在，不时
回望叱咤风云的背影，穿越时空的辉光，
以及美好姻缘的佳话，以及飘逸而崇高的
纽带，华夏民族动人心魄的眼眸，
使尖锐刚硬傲慢的都变成温柔。
 
2019.04.26/11:50
 
 
51.唐代宗教
 
唐都长安。公元624年2月的一个清晨，
这里正在举行隆重的释奠礼仪：高祖李渊亲自出席。
他还邀请了佛道两界的圣光寺沙门慧乘、普光寺沙门道岳，
以及清虚观道士刘进喜与李仲卿。并且，
聆听他们升座讲经，感受他们
相互辩难的热烈气氛。
 
这就是他们内心讲求的主次排序：
“老教孔教，此土先宗；释教后兴，宜崇客礼。
令老先、次孔、末后释。”一道诏令, 成就了
各教之间切磋、琢磨、争斗、融合的机缘。
此后，全国各地置观、寺之风日盛。
并设官校，崇玄学，列道举，
令士庶之家必备《道德经》，以解
度世阴阳之法。
 
这就是李唐王朝的“圣祖”与护国之神：老子。
在亳州故里，太上老君的祠庙好生威风。
皇上不仅为《老子》亲自作注，并剌修义疏；
又建开元观，造元始天尊金铜像
置于观中，自称“圣裔”。
这样，一大批高道便涌现出来了。
富丽的太清宫、紫微宫内，派别兴盛，
科仪与经戒法篆更趋完善。
药王孙思邈的炼丹术，玄妙至极。
法术高深的叶法善，倍受帝王尊崇。
 
皇上有旨：不服者当受杖责。
皇上下诏：三教虽异，善归一揆。
于是立寺造像，设斋行道。并在京师
立十大德统摄僧尼。包括唯识、净土等
八大宗派的定型与广布。于是乎，高僧辈出，
佛界天空中遍布闪亮的星辰。
犹如西天取经的玄奘，犹如达摩的
禅学，见性成佛，终至涅槃。
 
这就是心如明镜的觉悟：尊儒、崇道、不抑佛。
这就是虔诚诵念的《孝经》、《道德经》、《金刚经》的底色。
当一切尘埃落定，万殊一贯，三教同归。
一切均在摩诘之诗的化境中，透显禅机佛意。
此番颇具实用主义倾向的信仰，
于法门寺，是释迦摩尼的佛指骨舍利。
于道士、女冠，是凝注的刻经事业。
于黎民百姓，是各奉一尊的执念。
而从外界吹来的蒲公英的种子，它们
且行且歌，并在神州各自找到播种开花的乐土，
而使凡心慰藉，而致灵魂永生。
 
2019.05.10/19:55
 
 
52.五代十国
 
它们群雄竞起，并不安分守己。
在血泊中登场的五代，依旧是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
短命的江山，这也怪不得那十个独立王国的打拼吧。
它们不甘，因而烽烟弥漫中始终有一个混沌不清的谜团。
 
公元884年，汴州驿馆上源驿。像鸿门宴一样，
一场晚唐的盛宴正在这里举行。宴会的主角：朱温与李克用。
一位是原黄巢起义军大将后投靠唐政权的宣武节度使。
一位是围剿黄巢军势力迅速壮大的河东节度使。
一位表面热情、把酒言欢，却暗藏杀机。
一位年轻气盛、言辞不敬，却危在旦夕。
此时，夜幕降临。朱温大军纵火放箭，李克用的三百亲兵瞬间毙命。昔日战友顿时成为仇敌。那就，赶紧逃吧。——
于是，奄奄一息的唐王朝的朝臣与宦官纷纷与藩镇势力结盟。
于是，杀猪刀在残酷的追杀中惊异于自己卷刃的毛边。
 
一时间，长安的宫室、百司、民间庐舍呜咽于一片火海中，
皇帝唐昭宗、宰相崔胤与七百多名宦官被戮的惨象
被风吞噬，在灰烬边上寂寂地冥想。
公元907年，朱温代唐称帝洛阳，是为后梁。
最强藩镇魏博、成德也因战败而归附。
因而，李克用的河东军事集团诛凶讨逆之势，连同
被裹挟的愤怒的乌云，席卷而上。
因而武艺超群的十三太保的义儿军的骁勇雄杰
在千军万马中往来冲杀、如履平地的战绩，
凝结成他的临终遗言：三支响箭，
就是洞穿世仇朱温心脏的利器。
 
一支箭，向占据幽州的刘仁恭、刘守光父子飞奔而去。
一支箭，向中原王朝以北的契丹飞奔而去。
这就是雄霸中原的血腥之舞：黄沙漫天，
猎猎纷呈的旌旗却捂不热一颗伤乱的心。
另一面，扬州之春，息兵安民，艺术比工商更趋兴盛。
苏杭之地，富庶甲于天下。
天府之国，据险一方，与民共枕的蜀绣传于四海。
楚国的茶市，与北汉安民保境之计，
在勾栏瓦舍中凸显清明上河园的雅致。
 
公元923年，李存勖称帝，是为后唐。
一支飞奔的响箭直接射穿了后梁之都的心脏。
因而，灰飞烟灭的后梁军的阴魂，促成
这支叛逆之箭，反将自己射于马下。
而伶人的乐器，也将成为杀人不眨眼的软刀子。
而义子李嗣源兵变上位之举，就是骄悍将士
被悉数诛杀、以绝后患的成本。
是强化中央集权、重新组建侍卫亲军，
以及整肃吏治、休养生息的定神针。
而以情义相勾连来弥补制度缺陷的做法，
能长久吗？一连串的宫廷杀戮之后，
一道令中原王朝几百年都无法破解的
难题，终于立于大路中央。
 
这就是主动割让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的
命运：游离、飘摇，无可逆转。
短寿的后晋，多难的后汉，以及极力
消除病变的后周之良药。而什么叫多事之秋，
什么就是骨鲠在喉的痛感。
什么叫病来如山倒，什么就是瘦死的
骆驼比马大的无奈与虚空。
漫漫长夜，一个个统治者粉墨登场，
又转瞬消失，更何况只有七岁的柴宗训。
谁将成为一统天下的伟大君王？
谁将成为华夏大地千千万苦难民众的大救星？——
 
2019.05.17/18:52

 
53.赵匡胤
 
将持续了半个多世纪，历经
梁、唐、晋、汉、周五个割据政权
又13个帝王的乱世渐渐荡平，并在血腥角逐中
冲决了黎明前诡异的夜色。
 
现在，无论后唐禁军赵弘殷儿子的啼哭声
多么响亮，初生婴儿浑身散发着多么扑鼻的香气。
无论嵩山少林寺太祖长拳三十二式的功夫
多么出神入化，一根哨棒即可打下四百州江山。
顿悟。修定。这才是首要确立的目标。
一位少年英雄在乱云飞渡的北方，
终于体验到狼性的另一面。
 
高平之战，他一战而成名。
最精锐的禁军殿前诸班，他是负责人。
周世宗病危之际，他被任命为殿前都点检。
这便是突兀的事发地：陈桥驿。公元960年正月初三，
他带兵出征讨伐北汉勾结辽兵进犯之敌。
翌日清晨，一伙人突然将一件黄袍披在他身上。
酒还未醒的他，闻听到大家高呼万岁。
在梦与现实之间，他变成了宋朝的开国之君。
因此，黄袍加身之后的一道特赦令，
将他与五代时期的所有政变区别开来。
 
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撇开胆识，
也不论高超的智慧与周密部署，将会是什么呢？
因此，开封府的皇帝宝座非他莫属。
也因此，杯酒释兵权的主意令那些曾立下
赫赫战功的高级将领心领神会：称病，解甲，归田。
因此，不见血的韬略中有顺水推舟的美意。
因此，中央禁军的兵权与骁勇之士的忠心，
确保了皇帝作为全军统帅地位的名分。
至于禁军将领常有更换、军队轮防，
则可避免骄兵犯上作乱耳。
 
那么，削夺藩镇兵权，将精兵全部调至京师，
中央选派文官任刺史、知州、通判、幕职、知县等职，
直接对中央负责，会否招来历史性的争议呢？
不仅如此，文人治国之举，更体现在：
形成以中书门下掌行政、枢密院掌军权、
三司掌财政的中枢分权格局。又增设参知政事，
以防宰相权力过度膨胀。并从制度层面
有效遏制住兵变，终结了历史的轮回。
 
他立下“祖宗家法”：不杀士大夫和言事之人。
这样，一大批文臣官僚走上重要岗位。
在清除卧榻之侧酣睡的荆南、湖湘、后蜀、
南汉、江南等分割势力之后，
在吴越、北汉的野草悄然生长之时，
以习武为耻的风气蔓延开来。
它们相互牵制、消解，隐患重重。
这过犹不及的训诫，连同漫天飞舞的雪花，
连同那夜烛影斧声留下的千古之谜，
如穿云破雾的龙一样，升腾起永生不灭的传奇。
 
2019.05.27/13:02
 
 
54.澶渊之盟 
 
在杨六郎固守的冰冻遂城之战中，
瀛洲攻防战帮了他大忙。而主战派寇准的热血
一直沸腾不止，也让真宗皇帝的热血一起沸腾起来。
 
但是光靠一腔热血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要知道，澶州是北宋王朝抵御辽军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和谈使节曹利用的脚步似乎永远在路上。
 
在路上自在飘逸的，还有常思息战安民的皇帝审慎的胡须。
还有主战派与主和派争辩不休的光闪闪的诱饵。
还有凶悍的辽军岂有结盟之说的层层狐疑。
 
但是，战争与和平的杠杆说倾斜就倾斜了。
澶州城最具杀伤力的床子弩说发威就发威了。
辽军主帅萧挞凛说射死就被射死了。
 
这便是皇帝御驾亲征的黄罗伞盖的滚滚气势。
这便是爱养黎民不愿穷兵黩武的皇帝最后下定的决心。
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澶渊之盟。誓书规定：
 
确定辽宋为兄弟之国，后世仍以年齿论。
划定边界，各守疆土，保护农耕，互不增设军事设施。
双方在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
 
同时，北宋向辽国岁送三十万银绢，至雄州交割。
未曾想，公元1004年的一纸盟约，顿时化干戈为玉帛。
这戏剧性的结局将两国几十年的恩怨放飞成一群群吉祥的白鸽。
 
一切似乎都安定下来了，都是预料中的事。
包括回銮碑的镌刻，以此见证清风吹送的历史的乐音。
愿未来之中国：岁月不居，交往融洽，互通有无。
 
直到北宋的茶、瓷器、漆器等源源不断输入辽方，
辽方的盐、玉器也大批涌现于北宋的集市上。
直到边民彻底放下干戈，捨起锄头。使者络绎不绝于道……
 
然而，问题出现了。北宋君臣从此疏于武备，
奢谈太平，以屈己讲和为最高目的。甚至，不惜丧失
国格与民族尊严，以单纯的金帛赎买安宁。
 
他们似乎忘了“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血的教训。
事实证明：既不炫耀武力，又注重国防建设，又不忘
壮大国力，方为强国卫邦之道也。
 
……直到杨六郎又接续驻守边疆近十年，
不让须眉的杨门女将欣然融入铿锵风雨之中。
直到那段可歌可泣的峥嵘岁月结出丰盈而红润的果实。
 
一个长者代替一个博士思索着：如果战与和
并不是问题的实质，如果国策中鼓满昂扬奋进的蹄音，
那寂静而绵软的夜的风暴又算什么呢？
 
2019.05.29/22:08
 
 
55.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在兵不血刃的杯酒释兵权事件之后，
在彻底遏制武人干政之后，太祖立誓碑于太庙：
令继承嫡子，不得滥杀士大夫与言事之官。于是，士大夫
迎来了他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黄金时代。
 
这就是它的态度：对文人开放而且宽容。
这就是它的国策：提倡文治，重用文官，广揽科举之士。
这就是它的特质：文化兴盛，官员大都兼有学者诗人画家的身份。
这就是它的梦魇：文人结党，然后相轻，制造雷鸣与闪电。
 
起初，为了私利，某一群人互相勾连。
后来，士大夫各树党羽，互相倾轧。最后，
演变为同党之人不择手段，肆意诬陷非党之人，
以致臧否失实，真伪相冒。它如此敏感、激烈——
 
又形态各异。在帝王视野下，凸显出
一拨又一拨的猜忌、排斥、碰撞、痛击之象。
譬如，王钦若等朝中五鬼上演天书封禅的闹剧。
戊寅科进士胡旦等人以朋党罪统统被贬出京的丑态。
 
然而，甘露降临了。仁宗执政四十载，
身边人才济济，文官群体享有崇高之誉。
但也有隔膜，也有敌意、冲突、斗争与交锋。
无论元老与新进之间，改革派内部掀起的滔天旋风。
 
它是楷模之臣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凛然正气，
是越职言事、常触死穴、屡遭贬摘的名士。
它是欧阳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蝉鸣，
是动摇皇权的《朋党论》的自我幽闭者。
 
谁能说得清呢？一棵大树挤满风雨，
一艘吃水很深的东方之舟意象朦胧。
我们在还它们一个透明体时，他们
兴许已经陷入狂飙主义的论调当中。
 
这便是融合体的一片喧哗。关山之内，
依然是宽宥与开明，是富弼、韩琦等清流们的现实地理。
关山之外，是被贬、流放，是杜衍、苏轼等
大忠大义之士魂系他乡的一股股泉水。
 
这色彩中的精华各自完成着崇高使命，
有如手的正反面，我们正在思考的灵魂的风度。
它们飞扬，发出声响，有如张载所言：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2019.06.03/18:38
 
 
56.王安石变法
 
那时，愿望绝对是好的。
前途一片光明，有如清明上河图
生动而昌荣的景象。并且，开局也不错。
在东京汴梁的勾栏瓦肆中，在广大的城镇、乡野，
人们吟诵着苏东坡、柳永的名句，在繁花
与绿叶之间，变法主张环环相扣。
 
这便是理财之要：善于理财者，
大可不必增加捐税而使国库丰足。
比如青苗法、免役法、农田水利法新鲜的呼吸，
及时调整了国家、地主与农民的关系。
在抑制大官僚、大地主的同时，
在收复失地、军声微振的同时，
强化了统治力量，大大刺激了农业生产。
但在行使过程中，也有偏离本意，
走向事物反面之弊。百姓怨气
就怨气吧，自己也变成了
反对派首选的攻击者。
 
怎么回事呢？难道，给官吏们
鱼肉百姓的机会增多了，天下悲苦、
民怨沸腾的局面就越不可控？
一个以富国、裕民、强兵为核心的变法运动，
越有可能在十分前瞻的经济学观点面前，
形成大面积塌方的危险？想想也是，
不够合理的政策本身的缺陷，
决策执行当中的诸多疏漏，
以及选人用人的失误……
其实，无论如何，这次变革浪潮
已经深刻影响到了社会方方面面的利益。
包括他本人的荣与辱、得与失，
顶住压力、奋力前行的身影，以及
并不服输、执拗到底的犟脾气。
 
社会可接受的限度，被打破。
恢复汉唐旧境的节奏，被加快。
阻挠变法的官员，被大肆调离、打压。
唯一不坐轿子、不纳妾的名相，被指责。
太祖爷开创的和谐政风，被抛之脑后。
质朴节俭，死后无任何遗产的人，最终被遗产了。
就像现在，他名高一时，学贯千载。
就像司马光、苏东坡等名流激烈相对的言词。
就像他们拥有道德的高标，却并不意味着
行动的完全正确一样。他们太忠实于
自己的政治理想与信念，他们就越会
在自己的卓绝之行中，风动四方。
在自己的瑰玮之文中狭路相逢。
 
以致于他们因政见分歧而引发的论战，
无可挽回地再次陷入君子与小人之争的历史魔咒。
以致于宽容的政体与坚如磐石的功力，
无可避免地全都消失于大野之上的云翳中去了。
 
2019.06.06/22:08

 
57．靖康之难
 
时光稀疏，被一句鬼话吓破了胆的灯笼下面，
左脚颤悠着揣摩右脚探触的疲软的江山。
 
宋徽宗当时所处的拐点是：
他没做思想准备，也未经过必要的历练，
就匆匆登基了。面对向太后与激烈的新旧党争，
他该打出什么样的招牌呢？
面对北方辽金大军的不断挑衅，
又该做出怎样的抉择？
 
其实，答案再明白不过，
答案中满是轻佻而放浪的丹青色。
这边斗鸡场，那边骑射苑，
中间蹴鞠的场面更是热闹非凡。
还有一方笔势劲逸的瘦金体，
还有几只被豢养的走狗，
在朝堂内外呼朋引类。
 
至此，代表正义的台谏被虚化。
无比繁华的花花世界供皇帝任意挥霍。
蠹国害民的蔡京等贼臣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
这就是风暴最黑暗的中心：三千粉黛之外的花街柳巷。
横征暴敛之内的方腊、宋江等人的揭竿而起。
以及误判的海上之盟，大举南侵的金兵与出使敲诈的诡计。
以及皇帝罪己诏中那张胆战心惊的皮囊。
以及无谋无勇无望无耻的好大喜功的朽木
绝难撑持的大厦将倾前的极限狂草。
 
有句人话是：女真虎狼，不可交也。
有句鬼话是：一揽子乞和条件一样也不能少。
它们是：索要金500万两，银5000万两。
绢彩各1000万匹，马驼驴骡各以万计。
尊其国主为伯父。凡燕云之人在汉者必须全部归还。
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地。
并以亲王、宰相作人质。
 
这就是蛮横无礼的金人。
这就是狮子大开口的凶险的利齿。
这就是汴京二次被围后的惨状：金帝下诏
废徽宗、钦宗为庶人，立张邦昌为伪楚皇帝。
徽宗、钦宗父子与后妃、宗戚、贵卿、臣僚、伎女等三千余人
被迫前往金营，以及被掠夺的大批金银财宝、仪仗法物、
图书典籍、百工技艺人等北归金国。
这就是北宋亡失的一声叹息：奸人误国，
与朝廷武备不振，国防缺乏战略考量，
与两个畏敌如虎的软蛋皇帝相比，
孰轻孰重，竟落得如此下场？
 
从此，中原生灵涂炭，流民四起。
从此，《东京梦华录》的画阁珠帘间，
多了几分愁云与戚戚寂寂的哀伤。
 
2019.06.11/18: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