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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汉科:《杀鸽子》(五首)

2018-08-28 21:43:52 作者:司汉科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司汉科是一个有人文情怀的诗人,近年来写了一系列关注人与环境的诗,这一组诗关注了在人类命运下的人与自然的关系。
    


杀鸽子

装在笼子里,注定与蓝天无缘
去何处旅行,注定与命运无关
我的故乡在哪里?我要去何方?
水命?天命?注定不是石头命
我不过是一个漂泊的鸽子
杀鸽子的那天晚上是在一家烧烤店
就在司记者家楼下
一群傻逼鸽子为争夺位置在掐架
老板娘看了一眼鸽子笼
把一旁卖呆的我拽了出来
我是一个守法公民
为什么抓的是我?
我愤怒的大叫,不断用翅膀扇老板娘
鸽子们安静了,继而大笑
老板娘一拧,我的脖子就背过去了
我还是不服,用力扇了扇翅膀
老板娘很来气,最先摘掉我的翅膀
哈,我想起来了,她是怕我飞了
我的翅膀是用来飞的
她怕我飞回我的故乡
索菲亚教堂,我和我的伙伴守着十字架
守着自己的灵魂
也守着冰城的黎明和黑暗
不一会,
一盘放着金色光芒的鸽子
端到了一家三口面前
父亲大块朵颐
母亲不吃,只是欣赏
把鸽翅夹给女儿
女儿却灵魂颤粟
不敢动筷
2018-8-7 10:28


 
夕阳下的伐木场
 
 
蛇的预知是准确的,有暗凉的霜
月光下趟一条光,弹奏曲线
 
夕阳下,如水的森林
弥漫一股气,浓烈的鬼气
蛇没穿大衣,瑟瑟中
躲进一个伐木场
 
它栖息在一堆木头上,好奇打量
每一段木头上都长满白发
在月亮下,发出呜咽的光
每一段木头都拄着忧伤
团在一起,取暖,等待戈多
每一棵树都在塑型
塑一身鬼影和影中的怪兽
 
黄昏后,森林被拉了窗帘
蝙蝠和蜘蛛按时上班
在勤快地剪着天幕
 
这些失去站立的木头窃窃私语
好像酝酿一场阴谋
 
它们无声地走,串门
有时也相互抚摸,舔舐着锯痕
吻着还带有木屑味道的新鲜伤口
鼓励着,期望熬过黑夜
 
它们恨那些可怕的轰鸣
干掉了它们所有的枝叶
只剩下骨感的躯干
 
那些被锯掉的枝、杈、桠喊痛
努力辨别,寻找自己的主人
 
大挂车不断把兄弟送来
码成垛,堆成山
等待着另一次旅行
另一次分割
 
蛇不忍它们低泣的诉说
不断地游走在伐木场
劝说起义
 
不断有号子传来
伐木工人唱着“排山倒”
“树倒一排排,嗨吆,嗨吆,嗨嗨吆”
 
伐木场成了屠宰场
林子变成血惺的海洋
斧子劈出弧形的光
油锯变成杀戮的剑
森林变成了痛苦的呼喊
成片的树瞬间匍匐倒地
 
山谷发出沉闷的回音
树王喘着最后的粗气
像七叉鹿角,刺痛了森林里的寂寞
 
油锯声秀成刺耳的蝗虫
所到之处,森林撕成海啸
木头开始成群裸奔
顺流而来,去了远方
 
在砍树王的那个晚上,天降大雨,
蛇愤愤怒了,木头愤怒了,
它不断地呼唤,“起来,兄弟!”
 
森林变成了蛇的天堂
它们冒死缠住油锯、斧头
和伐木工人的手臂
放下油锯!放下斧头!
 
老曹是队长,是劳模,是伐木英雄
他一脸的冷酷,一声令下
所有的蛇都被腰斩了
树王也在油锯声中被斩
 
风呜咽的那个晚上
篝火却异常长脸
老曹指挥着,把伐木场的木头
押了过来,架火烤蛇
那天晚上,老曹高兴
林工小烧让他烂醉如泥
那天晚上,无数狂风变成
无数个愤怒的蛇
伐木场燃起熊熊大火
所有的木材化成灰烬
老曹也被烧死在伐木场的火堆里
2017.11.19
 
 
头鱼最后的摆尾
 
——参加2017查干湖冬捕节有感
 
 
冰上击鼓炒成爆豆
冬捕节的舞蹈像乌鸦掠着冰面
祭奠进入高潮
沙哑的歌声让冰下的鱼进入疯狂
它们不想被挂在祭坛上
它们不想裸于冰天雪地
它们四处崩散
逃跑是徒劳的
冰下早已布满杀机
只留下死亡的通道
预谋的网在不断地收口
 
舞者杀声震天
不断地跺着冰面
惊恐万分的鱼试图突围
鼓点聚起,万箭齐发
“收网了!”
 
所有的挣扎变成
美丽的华尔兹
舞会刚刚开始
人类戴着面具
邀她们跳舞,
camera,尖叫,自拍
而在舞场的背后却另有算计
他们打马扬鞭
四马绞盘机在使劲勒着
鱼的脖子
 
渔民们把鱼高高地扬起
在空中翻飞时,接受蓝天的洗礼
演员钟镇涛捞起了头鱼
所有的欢呼盖过了头鱼的挣扎
严寒像钢刀,刀刀入心
他们把头鱼抬到了祭坛
在冰盖上展示它的洁白与晶莹
 
鱼把头石宝柱洒了一碗酒
祭奠仪式变成了屠宰
鱼把头把头鱼的嘴豁开
挂上了铁钩,它最叫拍到150万元
锣鼓变成人的笑脸
欢呼变成鸟的雀跃
而头鱼只能在钩子上
徒劳挣扎,作最后的摆尾
2017.12.29
 
 
 
青蛙出城
 
青蛙有点蒙登了
原来的小池塘尽管巴掌大
还有水 可以簪着余火取暖
在万家灯火中,过着小日子
 
昨天推土机来了
告诉它,这片池塘被征用了
栽一片森林,水泥森林
 
它弱弱地问
有补偿费吗?
 
推土机轰轰开过来
天亮前,滚!
不然,平了你
它没敢吱声,推土机辗它
一个玩
 
它很向往爷爷和爷爷的时光
掐一把绿,就造一个池塘
池塘里还有山雀的倒影
它们经常和着山歌
 
后来毛驴车拉来了一群盲流子
森林被推土机剃光了头
 
他们栽了一批新的森林
只会喝酒和打麻将的森林
青蛙学会了沉默
 
还好,他们留下了的池塘
尽管是仅供养金鱼的观赏池塘
它和它的孩子们还有栖息的地方
 
掘池塘是在晚上 青蛙哀鸣
十里社区 蛙声一片
池塘被填了,它们就各自散了
 
那一天雾霾很大
若大的城市不知去哪儿
它过了三个街道,还是没找到新池塘
街区变成朦胧的小岛
它没有目标地跳来跳去
 
它跳到一个轿车的排气管子
指望着能把它带出城
排气管子很呛
它后悔忘戴了口罩
 
一路上,它想像着变成蝴蝶
飞过草地和森林
把阳光带上,水草带上
去寻找自己的那片池塘
 
在一片新建的工地
司机一给油
把它推出了排气管子
它掉在了工地上
它想它永远出不里城了
 
它赶紧找个臭水泡子眯起来
它又饿又渴
之后就哭了,使劲地哭
哭得很孤独,也很无奈
2018.2.5
 
 
 
围 猎
 
大雪后的兴安岭
乌鸦的破喉咙撕落了树叶
抖落一地白
我带着猎狗“尼克松”走了一夜
跟着那只受伤的黑熊

前方的脚印变成神秘的编码
一直通到老枯树的树洞
树上乌鸦成群在等待最后的晚餐

老猎枪笑了,一股青烟拥抱了树洞
听到枪响,黑熊出洞
它知道生死时刻到了

它变成一堵墙,立在树洞
也立在了兴安岭
熊狗对视,人熊对视
生死间,谁看透了红尘
谁了断了生死?

“尼克松”抖落了一身雪花
冲向一堵墙
黑熊很轻柔的一巴掌
“尼克松”飞出两丈开外
死狗一样拍在雪地
 
一堵墙愤怒地冲向了我
吼吼震落了树上的积雪
飞身压倒了我
 
在打碎我头骨瞬间
我的猎枪顶住了它的喉咙
我想让它了却我的红尘
我想让我死在雪原

很爽,这是一个猎人的归宿
但我的老枪不答应
枪响了,一堵墙轰然倒下

我把一堵墙葬在树洞里
我长跪不起,任乌鸦鼓噪

朝霞染红了兴安
也映红了我满脸的血色
我背上受伤的猎狗
走下了兴安岭
从此不再背枪
2013.8.5
 


司汉科简介
司汉科,黑龙江日报高级记者。黑龙江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摄影家协会会员。出版长篇小说《父亲的战车》、游记《神奇的五大连池》、五大连池主题摄影《火山之灵》、诗集《生命之约》等10多部作品和专著。“百年新诗,放歌黑河”世界华文诗歌大赛发起人,组委会副主任,评委,2017年度黑龙江十大微信诗人策划人,评委,自媒体《今日头条》和《汉科阅读》微信平台原创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