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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当代诗歌36家:青海湖

2018-05-01 10:31:54 作者:青海湖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青海诗歌创作再传喜讯,诗人马海轶、杨廷成选编的《放牧的多罗姆女神》——青海当代诗歌36家是以“青海”为单元选编的一本诗歌选集,纪念新诗诞生100周年,选编范围为生于20世纪30年代至70年代的36位诗人作品,书名来自昌耀的同名短诗。这本书从侧面表现了活跃的青海诗歌创作和活动现状,折射了青海诗歌界与省外诗歌界的积极交流与互动。

青海湖 原名胡永刚,1966年生,青海互助人。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居西安。1992年开始发表作品。有诗歌、散文、评论见于《青海日报》《西海都市报》《威海日报》《绿风》《诗歌月刊》《诗家园》《北美风》《山东文学》《河北作家》《文学港》等报刊,并收入《第三条道路代表诗人诗选》《当代青年诗人代表诗选》《桃花诗三百首》《长安大歌》《高大陆上的吟唱》《我们在一起》等诗选集。出版诗集《到达天堂以前》。
 

青海湖
最遥远的雪
 
 

 
她说,青海很美,我还去。
她说你眼中的青海湖为什么那么蓝。
 
我不便说出我喜欢过一个人,喜欢过
一场蓝色的雨,雨中的鞭声和飞奔的蹄花。
 
在起得最早的鸟来临之前,湖畔篝火旁
一个朝觐的人被打马而来的藏家女唤醒。
 
大片的油菜花高高飘在晨曦里
从雪山下挣脱出来的水蓝得像展开的丝绸。
 
天上的云在湖面上漂泊,她的歌声
掠过羊群,在岩壁上撞出钻石般的脆响。
 
与我同在的空旷,除了蓝,就是微笑和火焰
有些火焰,任什么阴影都不能熄灭。
 
塔尔寺之花
 
在低处,甚至更低,我看见一朵小小的花
在草丛中昂起头来,它沉默着,接近日光。
 
叶脉上,金色的触须与天光辉映
它卑微地弯腰,在风中致意,仿佛是朝拜。
 
它有不为人知的梦想,深草遮蔽了它
佛寺之风一次次把它吹开,看见自己的心。
 
而我经过它身边,莫名地静了下来
露水沾湿了我的衣裳,我沾湿了内心的空寂。
 
远处,一个雪下面祈祷的人摇晃着经筒
他比它更低地匍匐在地上,像紧贴高原的草。
 
在赤红的喇嘛寺中,没有比花草更美的风景了
没有一道经文比心心相印的依赖更生动。
 
最遥远的雪
 
最遥远的雪不在格拉丹东
那里没有火车,也没有落叶
 
如果无所依傍的冬日是孤独的
我拒绝冰塔林和水晶楼
 
纯粹之美一定在尘埃之上
荆棘也不是可恶的,除了沉沦之躯
 
我看见过赴汤蹈火的雪
在窗玻璃上长出一片幽暗森林
 
香樟、松针和夜晚的花朵
向着伸往远方的路安详地凝视
 
这样的雪,带着丝绢光泽
照亮我们,又把昂贵的胚芽植入梦境。
 
金银滩
 
直到落日滑过三角城
西海郡残破的遗址
在金银滩草原显得那么雄强。
风吹起两千年西羌衣裾
风把歌声传送到远方
风中牧鞭在夕阳下柔情无比
 
你一定是追着传说而来
追着一个鬼魂,你身体里囚居的豹子
它沿着命定的路数推动你奔跑
与一个辽阔的失踪者相遇
“心在时,身体就在。”苏三
这不是每日的必修课,它是拉响的警报
 
我们相对的视线是一条河
它比黄河幸运,终年不断流
一边是金露梅,一边是银露梅
金银相守,流云飞泻。
只是苏三,我一生潦倒
时间徒劳地纠缠我们
 
像寂静的蓝色波涛
湖面上孤鸣的鸥鹭
像我们即将沉没的城市
释放没有围墙的监禁者——
就这样被歌声带走
风,一定会擦亮那些生锈的人。
 
湟水河畔的沉思
 
我所爱的事物,在湟水河一带
有坍塌待建的矮房,收获后荒凉的田野
沿岸起伏的雪岭,深埋河畔的黄连
我爱着它们。也爱着山寺的撞钟者
寒风中挑担下山的商人。他们
都是我广袤的故乡
每一个褶皱都有他们的影子
 
我梦见过山丘披绿的胜景,高山下的花海
隆冬之夜的篝火舞、灯影戏和金色晚钟
在我忧戚的心上,走出一个个觉醒的迟暮人
羊群如云的草原,落日下缓缓拉长的归程
在旅人们津津乐道中变换着颜色
 
我爱着铜色的高原流苏,黯淡的流水
草泽林莽间扑棱飞出的野鸟。
面对它们,我会突然沉默。
常常在这时,我听见内心悲壮的召唤
他们一一走了出来,带着我梦里的春雷
他们是河源早到的黎明
他们是黎明排放的潮汛
 
在星海湖
 
我想象她的美胜过海子
在腾格里沙漠,她有无边的忧郁
 
她也羸弱,却有肥硕的爱
滋养沙漠里大片的麻黄和油蒿
滋养那些内心干枯的人
 
她远远地迎向我,仿佛要救治
一颗飘零的草,或者一棵草周围的荒地
她有与我相同的梦境
 
我们靠在岸边,看湖上波光,空中鸥鹭
看远处陡然刮起的旋风和天边滚云
 
一切都在瞬间改变,一切又都恢复常态
除了她因化疗而稀疏的头发
你看不出她深埋在寂静里的疼痛?
 
平安驿
 
这不是我的本意。今夜在平安驿
我是缀在苍穹的星子
遥远的微光,守着这西羌故道边的驿站
我是期待那春日迟迟的美人蕉吗?
 
雪野下金戈之声消隐。铜驼摇醒晨光
灌入小峡口的风正在劲草之上纵横突奔
那是我熟悉的秉性,倨傲中带着宽厚的亲切
我为之祝颂的美人蕉清芬飞逸
在平安大道最为瞩目
 
而这仅仅是爱的薄翼。
在河流密布的高原,在湟水切开的地峡
千百张赤裸的脊背在那里舞动
排练龙的图腾
他们是高垒,也是地平线
他们是黄河的种子,也是昆仑的塑人
今夜我在天涯遥望故乡
竟遗忘了那白发丹心的牧羊人
曾经的莽原,因了旷野的呼唤
爱的胚胎已经发芽——
挂在天边的平安驿,向我展开梦的织锦
 
第三极
 
没有理由不为之动容,鸬鹚岛风雪茫茫
候鸟南徙,惟万峰插天,黑鹰斡旋。
 
湖心静如白纸,纸上蛱蝶翻飞
极远有一亭,上书“昆仑神泉”,水流汩汩。
 
是这般清虚之地,慕名者迢迢不惧寒暑
诗人远游,僧众膜拜,厉风亦为田园。
 
在与之等高的崖颠圣火熊熊不止
在与之孤寂的湖岸万物萌春犹如群马狂奔。
 
最早感知枯荣而最后醒来的是时间的咒语
时间受难的衣袍不再是年久失修的殿堂
 
而是风中草木,铺向湖心的路
覆裹大地之下的昆虫之心。
 
第三极是西王母夜巡而旅行家探秘之境
于我是躺倒在大地上的孕者,白头而多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