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轰鸣

螺丝
 
钢铁与钢铁拥抱
肌肉在暗处，不动声色地撕咬
冷漠的刀，切去多余的副词
温柔在平淡中
早改变了形状
在疼痛的时间上卷刃
 
铁从内部看外部世界
可外面的目光已经打烊
黑暗在物质的核心发光
物质的血液中
涌动着隐形的光芒
 
以坚硬的方式
揭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阴影经过一次次淬火
从自己的泪水中出走
 
生命在刀口中契合
刀锋触摸不到灰暗的根部
所有语言都被旋入深处
以沉默的方式诉说着

 
山海关
 
似一柄高悬在欲望之上的刀子
慢慢切开了历史
暗红的铁血
渗透了疼痛的大地
 
气管理灌满了硝烟
一声悲壮的咳嗽
咳出了一个民族的伤痕
大风歌在血管里激荡
歌声带着锋利的锯齿
仿佛要锯掉
一切与阳刚无关的部分
器官里的碎片
拼成了苍凉的象形文字
肌肉里冒出的火光
灼痛了关内关外
 
一刀砍中了一根硬骨
刀锋一声惨叫
无数剑影纷纷后退
 
古老的山海关
砌在悲愤的时间上
似一把不动声色的刀子
横在思想深处
刀子抖落得锈意
覆盖了多少隐隐作痛的往事

 
古 祠
 
放得下一段沉重的往事
却放不下一颗心
锈意纵横的大铁钟
敲打出无边的寂静
门逢太宽
时间太瘦
 
两只年轻的燕子
在古老的传说上筑巢
无意间飞进了历史
在雏燕细嫩的叫声中
一尊尊镀金的雕像
纷纷走下了神坛
 
陈列的怀表早已停止了走动
但也有对的时间
从辉煌到落魄
只是一段心的距离
一片叶子的疼痛
有时超过了一棵大树
在喧哗与骚动中
看到了一种平静
 
许多远古的声音
录在今天的蜘蛛网上
蛛网纠缠着一个年代
把历史用成了现实

 
黄昏插曲
 
一辆车子从我们中间驶过
象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
把黄昏切成两半
 
你站在马路的左边
我站在马路的右侧
站在痛苦的时间上
一段血红的距离
横在短暂的情绪里
傍晚的肌肉隐隐作痛
 
四个疯狂的轮子
碾碎了瓷器般光洁的日子
总觉得某个器官里
有锋利的碎片
 
一辆车子从我们中间驶过
只有短短的一瞬
离开你的身影
却需要无数个受新刑的
日日夜夜


烽火台
 
远远燃烧的战火
灼伤了一段历史
八百里哭声浸透了大地
一千年的疼痛锈迹斑斑
刀光烙进了墙体
剑的寒气灌满了墙缝
 
啼叫中布满血丝的小鸟
永远带着天空
强盗逃到世界的尽头
也甩不掉监狱
 
马蹄踢破了残阳
苍凉的长啸
一次次打湿了火光
连天的号角
永远冰封在悲愤的时间上
 
重重关隘
挡不住野蛮和残忍
充满杀气的硝烟
怎能飘成绚丽的云彩
在杀声中飘动的旌旗
永远插在一个民族的心上
 
走得最快的
肯定是看不见的腿
生命的目的
竟然是攫取生命之外的东西 
 
 
打  铁
 
火钳夹着麻木的铁块
放进理智贫血的火炉中
贪婪的火焰纷纷扑上来
啃着钢铁的肌肉
 
火的河流在无声地咆哮
火的堤坝大面积决口
火的脉络是模糊数学
火的统治力成几何形增长
 
围观的眼睛像打开笼子的野兽
和炉火抢夺兴奋点
夕阳的晚宴是精神的烧烤
谁能在丢失语言的灰烬上
画出鲜血与血管的的分离
 
铁匠决定火焰的脾气
在炉火中酣眠过的脸上
种着冰冷的表情 
 
 
古城墙 
 
一堵古城墙
似一把犀利的手术刀
在新鲜的阳光下
对历史进行解剖
 
刀刀深入其中
触摸到了遥远的声音
多少往事隐隐作痛
 
外墙礁石一样严峻
表情长满了青苔
凉飕飕的目光
浇灌着身旁的古树
无声的呐喊
深深地蚀进了墙缝
 
朴实的砖头
本是泥土的兄弟
经过烈火的反复焚烧
以坚硬的形象
展示出一个民族的精神
 
一堵古城墙
砌在厚重的时间上
还有多少无形的墙
横在思想里

 
额尔齐斯河
 
所有的河流都不假思索地
向东，向东，向东
唯有你——任性的额尔齐斯河
向西，向西，向西
那寒冷的北冰洋
可是你心中温暖的故乡
 
两岸无数目光的刀子
在水面上觅食
大山肥硕的影子
碾压着沙哑的潮声
圆滑的石头议论纷纷
尖刻的词汇，冰住了欲望
 
河心蹿出一股激情
仿佛爱情锋利无比
谁也无法阻挡
带着离经叛道的烙印
还有无法省略的忧伤
 
西边，是夕阳沉思的地方
思考的根须，紧紧握着黑夜的土壤
消瘦的晚霞是你的礼服
辽阔的孤独
等等你造访问
 
你背道而驰去追寻什么
是否打破了习惯
你的心才安详

 
伐木
 
伐木的人不动声色
手臂麻木地挥起一种习惯
斧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系住了一声惨叫
 
锯齿啃着绿叶的声音
仿佛一顿美味的午餐
木屑是绝望的血液
冰住了枝头的呐喊
 
一根树枝脱轨离了轨道
一棵树忘记了挣扎
一片森林涛声熄灭了
而疼痛
早己卷起厚厚的刃
 
斧头与锯子组成的交响
似一条无形的绳索
绊倒了奔跑的树木
 
石头般沉重的时间
扑向粉嫩的鸟巢
小鸟失控的泪珠
是带着钉子的眼睛
 
真正的伤口都发不出声音
发出声音的都不是伤口

 
位　置
 
置身低处
你习惯于仰视一切
细心观察高层建筑的表情
目光一次次碰断
太阳居高临下的光芒
使你无法挺直自己的名字
 
没有人打量你
许多眼睛在高处荡来荡去
你的位置
安排在世界之外
 
有一堵墙
是你自己砌成的
砌成了人性的弱点
墙与你互为对手
 
于是
你想背叛这堵墙
背叛一种习惯
重新设计的位置
在无穷无尽的念头里走动
 
摆脱了墙的纠缠
置身高处
你又成了别人的一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