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组诗）

一·雨后天放晴

一个中年汉子 蹲在小坝堤下
竹筛浸在水里 淘洗着地连皮 
地连皮还是绿色的 像是刚拣的 
那倒拜入冬以来小阳春的天气
和连绵的阴雨所赐 
如今能拣到地连皮的地方不多了
就像是萤火虫 秋夜 有缘山中还会见
人烟稠密的平原早已绝迹

小坝堤上 一块干净的编织袋上
晒着刚淘洗的地连皮 
青的麦田 湿漉漉的 几捆沤得
发黑的芝麻杆 立在那里 
任凭风吹 雨淋 日晒 雪花落


二. 野望

云似花斑的奶牛 即使把太阳吞在肚子 
无奈 又要吐出来 

远处 小山顶上的半截残塔 
如枯枝 守那枯境  如陈先发诗之外延
如唐之王维 画属南宗 境异北派
国画 公认坐第一把交椅 
而论诗 则排李 杜 多人之后 

阳光的经卷  千里光触之 竟瘦成菊
枸杞结子  其色殷红  
和王维所画的雪中芭蕉 大相径庭 
正好可以聊寄 下里巴人之相思

大地 太干渴了 下了几天的雨
不知下到了哪里
水塘几近干涸 没有流动性可以交付
坝堤下游的河道 只剩下饥馑的石头 


三. 挖野菜

小麦 油菜 菜园 浅绿深碧描绘着乡村
一块未犁的苞谷茬地 一只土公鸡 
和喜鹊各自在觅食 互不相扰

刚下过几天的雨 虽然天放晴
麦地里还无法下脚 一个老婆婆和小媳妇儿
在田塍和坡地上  结伴挖野菜
年轻的那一个 腰身有型  
似被棉衣束缚的三月

都市 流行走别人的路
让别人无路可走

上山下乡 天宽地阔
阳光和人心一样敞亮


四. 小雪

霜染的红叶 盐肤木比黄连木的叶子更红
似索德格朗自况的最深的红色

喜鹊噪晴 喳喳叫着 
打破山村的寂静 
羽上有黝暗的蓝光

几头牛 拴在门外的空地上 
有卧有立  似古希腊的哲人
柏拉图和他的弟子 所拥有的静穆
檐下的铁马不响
老牛颈上的铃铛 似禅定的钟

岭下有一排牲口屋 高大的草垛 
蒙着塑料布 捆扎得严严实实
等它一点点被掏空 春天就来了


五. 岩上黄花

荆下 岩上 天名精的叶子
刚长出两三片 海金沙的嫩叶
适合作花边新闻的插图

乌桕 黄连叶正红
山胡椒叶呢 曾红过 但眼下已是
过气的明星 一树枯褐色的叶子 稠密
却拒绝陨落 交付西风

山涧干枯  数日雨后 潺湲难觅 
人在山中行 枯藤老树 奇峰怪石 寻常见
走到二道石门的悬崖下 
才闻断断续续的水声

冬之日 水瘦山寒 日见萧杀 
岩上的野菊 依旧黄花笑盈盈


六. 归去来兮

青翠的竹林里 鸟声嘤嘤
如一部诗集 一经问世 流传人间
弦歌不辍 芳华待灼 各自随缘

牛已经被主人牵回牲口屋
槽里吃着草料 长长的牛舌头
偶尔伸岀来舔舔嘴唇 好不惬意

岭下的果园 一片岑寂
打柴人已在归途

天黑的早 亮的又晚
淡淡的绯红 是烟霭中 山的封面

甲辰年十月二十至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