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再是别的地方、别的什么〈组诗〉

 
想到十八年前第一次看到的阿尼玛卿雪山的雪
 
想到十八年前第一次看到的
阿尼玛卿雪山的雪
还是那样的白
像我的中年生活
一生都无法翻越的一座山
 
十八年，一个女婴已长成少女
而我，却又回到了原地
 
与那草原的草，那草原的格桑花
那个七月的最后一场
温热的雨
 
以及，从此以后
我每每想起
都要凝望的那个方向
 
我的内心，我的思绪
亦如梦境般总是不由我控制
那一条还叫玛曲的河
那一场雨水里的欢笑与奔跑……
 
以及我的沉默
仿佛我是她身体里的一滴水
我早已溶入了她
我已是另一个我
 
是她还原了一次
梦境里的那条河与我……
 
想到一生中，有过一次在玛曲
雨中的约会，奔跑的经历
有过一次相恋于阿尼玛卿雪山的雪
我心亦有过赤焰，我心亦无所求
 
是心愿了结，已然成就了现在的我
一个无比坚硬的我
可以摧毁一切的混沌之物，那是神灵的旨意
一滴雨水的形成，或一片雪花的冰清玉洁
“不可能再是别的地方，别的什么”
 
一座雪山在一个女人的心灵大地上
成为一生中可以用来止痛的水
那是一条河永不消逝的清澈
一个人永不能失去的本真……
 
 
我所爱的甘南，与我想念的一样
 
我所爱的甘南，与我想念的一样
有一片草原，不止可以沐风雨，牧牛羊
还有一双手，只属于我
像我的父母
只为我轻轻的举起那马鞭……
 
有梦，有神仙，有佛珠，有尼玛经桶
有蓝天白云接近真实的疼痛
有彩虹般的女人男人
出没于晨钟暮鼓
 
吟诵卿本风流，卿本佳人的
那个诗人
他就出生在这里
一条河流诞生的地方
一小朵一小朵格桑花盛开的地方
 
我所爱的甘南，与我想念的一样
有阿尼玛卿雪山的雪
有高山杜鹃，有晚归的牦牛群跑在一群羊的前面
有你永远也读不完的，读不懂的生活方式
 
一朵云的安逸，一棵草的沧桑
一块石头的愿望
以及一只鹰它搏击时的勇猛，它降落时的优雅
或一个人他孤立而决绝的背影……
 
这些都是我心中甘南诗歌的形象
这神秘的王诞生之地
不再是另一个，不止有你大雨中归来
可以安然入梦的帐篷，还有那满天星辉
那皎洁的月光
“像一个慈祥的母亲抚摸着你的脸庞”
这是一个人童年的甘南，甜美的甘南
 
“空气中弥漫着奶香，酥油的味道
我们像那飞入花丛的蝴蝶，蜜蜂”
玛曲，尕海，雪山，草原，帐篷，羊群……
让我们热爱吧
这是一个人青春的甘南，春天的甘南
 
任它岁月朝与暮
唯此生命过程不变
比如你成为路过甘南的风
我成为路过甘南的雨……
 
或甘南的土地养育了你，你也肥沃了甘南的土地
如果你还爱着甘南，甘南也爱着你
就请用汉字写下
“我所爱……”
 
 
只要想起一生中爱恋的事，我便抵达尕海
 
只要想起一生中爱恋的事，我便抵达尕海
……
 
在甘之南，山的那边，一条路的尽头
尕海，是我无数次的抵达
在心里，在远方
尕海，只是一只候鸟的栖息地
一个灵魂的居所
 
去过了，经历过了
才知道这经历多么重要
才知道，那一片水为什么而活
 
我回头，不仅仅是因为一次次抵达过
我回忆，不止是留在那水中的影子
 
无论风吹麦浪，风起苍岚、风轻云淡
情有独钟，情不自禁，情歌悠扬……
那生长，却无止息……
 
 ——像是第一次生出爱
尕海，每一滴水都与我有缘
可溶入心，入骨，入魂
那么神秘，那么默契，那么清澈见底
……
 
它接纳着你的过去，那些风雨交加的日子
也指给你明天，风景这边独好
 
它让我看清了这北方裸露的原野
也是它让我爱上了那座远山――
阿呢玛卿雪山
那座圣女峰……
 
它是一首诗里另起的篇章
那些美丽的诗句象征幸福的格桑花一样
就生在那里，在开与落中，枯与荣
那无边的芦苇咧，栖息着成群的鸟儿的
像守护着家园一样守护着的
它们的爱情它们的亲人的芦苇
便是我所有的诗中的乡愁……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只要想起一生中爱恋的事，我便抵达的尕海
那片水晶般的水域……
 
 
在甘南，在草原
 
在甘南，在草原
每一棵草都是落日冶炼的金子
从脚边漫延开来……
 
这无限极的治愈，享受
这落日的金子
使我不由自主张开双臂想要拥抱的地方
我相信，它们来自某部经书
 
经历过盘古开天地
才有今日的耕种膜拜传诵的
这一年四季的金子
 
当你看到这些就放牧在眼前
洒在羊背上，牛身上，拥在蓝天白云下
跳跃着，欢乐着
像伸手可摘的幸福
 
包围着，供养着
每座帐篷的温暖
走向星光里的夜幕
 
我相信，每一棵草
都不能替换另一棵
就像每一只羊
都不能替换另一只羊的命运
 
虽然它们只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草
但这落日是公平的
这上天的恩赐
 
在那草原深处，每个角落
不论是一只麻雀的眼里还是鹰的翅膀下
到处都收藏着落日的金子
金子埋伏着，像一种喜悦无处不在
随时都有可能被你找到
 
我就是怀着一棵草的卑微之心
一只羊的悲喜
找到了这里
躺在一片草地的怀里
找到了那枚属于我的金子
……
 
 
拉卜楞寺
 
它是那么古老，那么神秘
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住在七字箴言里，拥着七彩祥云
依山而座……
 
它的每部经书里都藏着一个佛，藏着我们的未知未解
到底有多少呢，我只能想象一下
有十万部吧
能使每个转经桶的人，每个跪拜的人
都能像信徒一样
得到自己想要的慰籍的经书
是多么博大而精深啊……
 
拉卜楞寺，一个让人去了
便能变成更美好的自己的地方
大夏河河畔的精神花园
正敞开着它的七彩世界
它的晨光
它的夕阳一样的经书
让你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