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外村庄外（组诗）

　　现在围绕你的黑暗并不存在，
　　因为它从来没有任何独立的存在。
　　　　　——阿什贝利《系统》

通往山顶的道路
　　　　
通往山顶的道路上布满坎坷
但是这无妨羊群攀登高处
无妨山毛榉叶自树顶簌簌落下
又顺路飘远。我的童年在林间过完
苦难不欢迎观看
越是被高大的橡树围观，毫无遮拦
白云苍狗
我会与许多人失之交臂
雨下过一地泥泞
野樱花落后满山葱茏
山脊上很少有豺狼出没
这不是我的错
也与喝不喝酒无关
月亮一直都是摇摇晃晃的
生命中该有几朵白云走不出山谷
几条溪水在山一侧
只顾将原先的道路冲垮
却不负责原地重建
褶皱的树皮会让蚂蚁短暂的迷路
但是大雪中回不了家的
却是我和羊群
我承认，夕阳不是我个人的
我内心的沟壑与时光一样火光电石
　　　　2023年12月8日
 
小路没有如期进入竹林深处
 
竹林的自恋与它的理想一样没有理由
不过是它在蓝天下的执念
过一段时间，它会自行放下
竹子非草非木，它对一年四季
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一条小路在小屋前分岔
往上的那条的那条岔向了山巅
与岔向竹林的那条其后再无交集
小路也没有如期进入竹林深处
霜降以后，有的虫豸仍不肯离开树叶
是因为树叶的秋天
占据着秋天的一大部分
现在它和树叶一起落下
　　　2023年12月11日
 
云雀的啼鸣能自由抵达
 
阳光不是每天都有，在浓密的林荫下
常年没有阳光下潜
走在阴暗的山路上，我不能
空着两手，肩膀上也不能空着
即使松针不落在我的肩头
泉水不能滋润的地方
云雀的啼鸣却能自由抵达
在山中，云雀不习惯得到怜悯
一上午的砍柴能为我换取
一天的果腹之需，这是我坚信的
也是我在黑夜里沉沉睡去的理由
崎岖的山路上满是坎坷
尽管我看不到山路的尽头在哪里
我笃信日落之前能走到山路的那一头
　　　2023年12月10日
 
燕子比往日安静许多
 
稻田里的燕子不只是衔泥巴
它还觅食虫子，当它们停在电线上时
除燕语呢喃之外，它们还相互梳理羽毛
相互依偎的日子总是很短
它们在雨中捕食虫子
只是不再梳理羽毛
它们的身影在下雨的天空中
越来越小。雨落在时间的深处
难免有些灰暗，在同一屋檐下
我和燕子的时间同样被耽误
终归是要失去许多东西才会懂
燕子比往日安静许多
　　2023年12月10日
 
溪水可以汇聚成湖泊
 
时间可以证明白云不只是山巅的
事实上，雪线以下的树林里也有白云
赶骡子的人走过后
松针就将遍长杂草的道路落满
杜鹃花不只在四月开放
渡鸦熟悉的杜鹃开在十月
溪水不懂有关生命的内涵
如果懂，它就不会平白无故地流掉
而是找个僻静的地方
汇聚起来，形成湖泊
形成山巅与白云
让我们随时都有收获
我们只在湖水中寻求诗情画意
这是我们的肤浅，在天空下显而易见
　　　2023年12月10日
 
离村庄又近了一步
 
橡树叶比榆树叶大，树也比榆树高
我专挑橡树底下休憩
躲开隐藏在树后毒辣的阳光
泥路本来崎岖难行，夹路的草叶
与竹枝还时不时将它湮灭难辨
从额头上流下的汗水
我伸手在脖颈上抹去
我的右肩上挑着两箩筐的竹笋
左肩上叉着一根木棍
以分担右肩的重量
经过一棵橡树，我会数一下
沿途每经过一棵橡树
我就知道离前面的村庄又近了一步
　　　2023年12月10日
 
狗尾草只会迷惘一阵子
 
彩虹总是姗姗来迟，在麦田之上
也不是每次雨后都会有彩虹
麦苗青青，燕子从上方飞过
小径穿过田边时会和狗尾草一样迷惘
风未起时，站在高处的麦田已摇摇欲坠
有风吹过，竹林会迷惘一阵子
它们都不会在短时间内
懂得迷惘的本质
时隔多年，我已经分不清
哪是小麦哪是稗草
单纯从生长的位置区分并不正确
山坡上有棵乌柏树倒下
时间不会让去往密林深处的道路就此中断
它会重新将它修复
2023年12月10日
 
隔一条小溪
 
雪峰是季节性的，每年的春分前后
它会重回层林丛莽
道路不是通向何处，而是止于何处
在山谷中，它止于溪水
绿油油的小麦般的飘荡，但这是暂时的
它被羊群来回踩踏，也是暂时的
村庄必须隔一条小溪才能看见
围墙的石头有一部分为蔷薇凌乱
另有矮小的那部分随暮色走向村庄的深处
天边是山峰的尽头
这和几间木屋是小路的尽头是一样的
它们都在三月的阳光中醒来
              2023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