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将在梦里生长（组诗）

疼痛将在梦里生长
 
从一根苦菊开始
我咀嚼疼痛
 
吞咽，一根苦菊的味道
是向内的沉重
沉重，压住晨光的浮动
必须不要飞升
要向土地深处
扎根，生长
 
疼痛，从眼睛延伸
向你，向更远的青草地
牧羊女在唱一首蒙古歌
没有倾听者
歌声在风中断了手脚
悲伤了长生天和
嘎达梅林的传说
 
爸爸不再有一匹白马
不再占有一亩草地
青草没有割伤和倒地的姿势
它们在秋风中
孤寂地等待大雪的覆盖
北风里裹着疼痛
向南延伸，奔跑
 
我咀嚼，吞咽
今天的最后一抹夕阳
疼痛将在梦里生长

 
每一场错过都自有道理
 
某年某月某日，你
某年某月某日，我
从出生
我们就注定地错过了
 
后来的相遇么
那不过是往后
每一场错过的理由
 
我在大雨的廊檐下
抬头看天空
想着
你的城市
定是一片晴空
 
你无数次从
万米高空掠过
我的哀伤
却总忘记低头看一眼
 
你感叹为什么一次次错过
路上总会有岔路
譬如白发与青春
黑发与皱纹
 
也好，这样
我们就避免了
最后的分别

 
他是一个没有四季的人
 
松针在我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枯黄色的哀伤延伸
向上的山坡
土地里是我的父亲
 
4月3日，没有花朵的春天
我把一束假花种在父亲坟前
鲜艳花瓣在山风中颤抖
白酒的凛冽渗入空气
 
你瞧，安魂斋的老板
卖给我一束荷花
在四月的北方
春天还没来
 
你本该属于夏天
那样就足够温暖
秋天也不错
麻雀会告诉你大地的赐予
冬天也很深情
它会给你覆盖白雪
 
在这个没有花朵的春天
我对话的男人
他在大地之下
他是一个没有四季的人

 
在地铁里
 
一个姑娘站在我身边
一些白发从头顶
向下，覆盖她的肩头
包裹了她年轻的身体
 
她低着头
手指在屏幕上轻弹
企图跟世界对接
 
白发在黑发世界里招摇
她年轻的眼睛
看不透
自己头顶的黑白
 
下一个站口
她消失在
人海中
影子叠影子

 
失
 
我必将失去
一个春天的花朵
和夜晚的月亮
呼吸声
梦以及微凉的叹息
 
路边的芒草
在割草机的轰鸣中
扑倒在地，死亡
土地失去了
它们随风摇摆的忧愁
 
那些不能失去的
也将会失去
我不能哭喊
把自己送给无言
和影子拥抱
体会扑空的惊惶

 
空

就这样坐着
不思考不写字
也不想你和月亮
像一枚合口的蛤蜊
 
不思考生活
也不思考死亡
像一颗掉落的坚果
等待一只寒冬的松鼠
 
坐在太阳下
一片片忧愁滑过
用云的姿势
把自己托举到高空
 
我的心
是一座无声的城
爱是曲折幽深的路
路上只有脚印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