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路桥公交站（组诗）

柳树自带了蕾丝和酒壶
 
春风拂出鹅黄嫩绿之时，
正如邻里妹妹出嫁的日子，
或者宛然一些孤独的灵魂突然被青春
所烫伤。我们看到树木沉默伫立，
却难以相信它们月光里的奔跑与逃亡。
树木有自己的脚步如飞，这些都记录在
它们专属的经卷。带了蕾丝和酒壶，
这些都喧嚣在它们自己的欢乐里。
邻里妹妹的幸福在盛夏戛然而止，
正如树木的叶片被酷暑煮沸。
或者宛然一些初恋被不安分的肉体
所撕裂。蕾丝让阳光想入非非，
于是中午就比早晨灿烂了许多。
只有酒觞，让每一圈年轮圆润如初。
 
 
五路桥公交站
 
我站在这里。看到清晨汹涌人群
从地铁6号线出口奔跑到这里
我想到此刻，南城大红门市场的货物
刚从车辆里搬下来。黄瓜滴水，
冻硬之鱼被故事赋予凶器的惊惧
会在无月的夜晚弥漫。20个公交牌子
每辆车在此停靠，都张开了大口
一前一后，咬住人群的某个部分
部分里的某些花男绿女
这些嘴巴挑剔、霸道、迅疾、强悍
此刻肚腹已满仍不愿轻易挪步
我想到此刻市场的番茄已被喉咙吞咽
茄子遵循时钟款款走向油锅
牙齿之间，我掏出提前办理的老年证
舌头就喊，谁谁谁给老家伙让个座
 

三月
 
春渐暖，万物舒展
 
就说垂柳吧。这一棵嫩绿了枝头
那一棵追赶半个夜晚
不问为谁梳妆打扮。两棵树相距十里
某天会在郊野，以飞絮的姿态相拥
 
就说鸟儿吧。二十种它们围坐草籽
相安无事。除非西藏的那种大鸟
除非菲律宾洞穴里的那种玩意
 
春天以热情和灿烂进行融合。像个
阿庆嫂，举起茶杯和丰满腰肢
就说花朵吧。四月平谷桃花灼人心
每一朵都温柔似水，善解人意
就说铁围栏吧，即使以包办的理由焊紧
依然并肩坚守如磐石。三月里的我们
 
人类。说，春风吹就吹吧，尽管吹拂
尽管召开很大的会议
我就不愿意与一些家伙
尿到一个壶里
 
 
足球界
 
我想找一个纯净的东西，
发现王致和集团对面有一个土坡，
挂了一个青少年足球园区的牌子。
兴奋之余，我对这个土坡肃然起敬，
毕竟它懂得营养学和相反相成的古训，
毕竟它做自己的腐乳，与足球拉不上
半毛钱关系。
但有个毛头小子说，足球
需要那种特殊的体力。北京的小子，
会在四月海棠花里吃王致和的那种
东西，乐此不疲。对面的土坡，不知
王致和怎么看，不知那个政府怎么看
我却看到荒芜之中杏花妍放，
比对面香。
毛头小子说起足球，流了眼泪和鼻涕。
我说，不如就吃咱们酷爱的东西
补充脚趾。
脚好了，足球算什么东西
 
 
坐982路就能买到土鸡蛋
 
关于土鸡蛋
乃北京的一个故事，一个日常
就是说，每天上午大妈们坐上公交
去郊区，当然不是直达。但土鸡蛋
乃一个生活的品味和理想，让岁月
泛出那种油红、环保、蛋白如奶的
颜色。大妈拿老人卡，可以免费去
任何，何况市郊。土鸡蛋带来的欢乐
包括了夕阳里的爱情、冲刷孤独的浪漫
儿时对于麦田的记忆，难以赘述
与此对应，郊区的同志会到城里超市
采购鸡蛋回来，与大妈形成一个智慧的
握手言欢。价格会比城里贵一些
郊区的同志没有老年卡，所以这价码
就是采购价加上坐公交的票款
 
 
时光在公交车里一点都没有变慢
 
去年，从某一天
我开始坐公交车，目前竟然成瘾
原本喜欢它的慢，每站有不同风景
和光阴的停顿。一些人上来，安坐如盤
一些人下车，去向不明。我愿意坐在
这柔波里，湖水与泥沙构成历史的立体
我愿意坐在这轮毂上，假如忽略车厢
里里外外都是亲人。假如没有了速度
仅仅剩余时间兀自奔跑
婚姻冲在前头，把爱情甩到无影无踪
头发和皱纹没有变慢，我讨厌使用这种词汇
形容自己早已不堪的脸。我讨厌
如此面庞，仍被一个女人作为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