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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藏区彝地行走(组诗)

2022-10-08 20:23:36 作者:黄世海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黄世海,从军36载,居成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省直分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出版《青春骑手》《潇潇军旅》《高低重叠》等诗词集多部。获第八届四川日报文学奖、第四届中国诗人年度诗歌金奖等。
 
水观音赋
 
一汪泉水,有一个美丽的名字
——水观音
在越西零关茶马古道上散步
 
两汪泉眼,是为源头
把古道上那些刀坎剑刻的石头
洗了又洗
 
一袭轻烟,浮在水面
沉默着。隐藏于金马山之下
缓缓流淌
 
远方的饮者们,抚摩文昌帝君
张亚子的胡须
让水在石头上,发芽开花
 
抑或,是一汪凉爽透心的传说
在我过往的深处
浪花翻卷,惊鸿激越
 
 
水韵越西
 
饮水之人,越过千年
扬鞭策马登上山巅。灌好一瓶水
需要用心等待
 
泉水,从临盆到流淌
是一道硬朗的山脊,像一把铧犁
插在山顶,丰盈着阳光
 
漫过零关,沿着丝绸之路的起点
在往事中,重叠、堆积
一条江的源头
 
无论它来自高高的山顶
还是来自岩石内部,在越西流淌出
一曲经文的星罗棋布
 
你看,从水中长出的新芽
像我们的亲人。就叫它
铧头尖、4791,或“俄尔则俄”吧
 
 
登巴朗山记
 
在盘旋蜿蜒的山路上
嶙峋的悬岩,不时从峭壁间
突兀出来
峡谷内惊涛奔涌
 
溪水与山石交融碰撞
绽放出一簇簇
千姿百态,晶莹剔透的水花
 
落英缤纷。成就了
蜿蜒清澈的渔子溪,雾气缭绕
白茫茫一片
似乎凝结着朦胧的诗意
 
我站在山顶,阳光在浓雾中
若隐若现。一束光
撕开厚厚的浓雾,大胆站出来
光芒四射
 
给此时的云与山
还有气喘吁吁的我,镀上一层
浅浅的绯色。其实
还有些色彩我没看见,包括岁月
 
 
过金沙江
 
顺着雨落下的方向
我表现出一种敬仰的目光
舒展
虔诚的脚步
 
我朝金沙江那座桥上走去
那是一座用血液与骨头
砌成的桥
桥下的烟火,至今还在燃烧
 
桥面上,掺染着尘世的风
穿过江水的缝隙,擦出
悲鸣的声音,也摩擦起生活
饱满的哲理
 
其实,过江的人是多么想回来
而我正在往桥上走去
我拍拍自己的脸,好像还真实
完全地存活
 
我的脸贴着冰冷的江水
听见,祖先们
在江底诵读我头顶上那片月光
 
 
在马尔康遇马
 
我行走的姿势,像一匹马
驮上静止的画面
在马尔康沐浴一缕温柔的阳光
 
马蹄印在寺庙的轮毂上
曲折绽放,漾起潮湿的部分
在经幡上开花结果
 
马匹曾经的剑簇,斜插于月光中
静静地躺在神话与传说里
岁月在马的鬃毛上滴下汗珠
 
这一切,我说不清楚
天空的云朵也说不清楚。只有
紧紧握住长长的马鞭,拾起时光
 
行走在马尔康,踩出一个又一个
新的蹄印
 
 
理塘记
 
在东经9919′—10056′
北纬28.57′—3043′处的蓝天下
青稞、小麦和玉米长势正旺
 
牦牛、黄牛,还有马匹
以及白唇鹿,在山涧恣意奔跑
 
经幡,折叠着阳光与炊烟
森林在水边站成风景
 
藏族兄弟唱着欢快的歌谣
一边碾磨糌粑,一边搅和酥油茶
喂养子孙
 
雅砻江、金沙江牵着几条河流
像一条条奔腾的血管。诵经的声音
传遍无垠草原
 
格聂神山、肖札山、克麦弄山
与长青青科尔寺,像士兵
矗立在那里,站岗放哨
欢快的马匹在旁边悠闲地啃着青草
 
我一边挥着马鞭,转着经筒
把昨天收割的那些青稞,统统打开
晾晒明天的筋骨
 
 
在马尔康与一匹斑马合影
 
在马尔康与一匹斑马合影
他鼻孔两侧的白色,将我的嘴唇
也染成了白色
他头上长着好看的鬃毛,我的头上
抑或也长出了鬃毛,与他的体态形成
鲜明的对比
 
沿着马的蹄印,走在草甸之上
掠过云朵之间,树木之间
掠过草地之间,河流之间
只有头上的鬃毛,一直在草地上奔跑
 
我也学着马匹用臀部与尾巴
遮住山峦,从身后的脚印中
拾起青稞酒奔跑的烈性,开始穿越
额头上的汗珠,随着河流
翻涌出诱人的波浪
 
阳光、云彩,在我和斑马的头顶
斑马望我一眼,我望斑马一眼
好像在对我说——
这张合影里面,有糌粑,青草的芳香
 
 
松岗碉楼
 
残存的碉楼,矗立在松岗的风中
苍黑的楼顶破败了
墙壁上,窗户被生锈的栏杆遮盖
一段尘封的往事
 
四周的那些垛孔,洞开
如古人浑浊的眼睛
俯望着尘世,也做着温馨的梦境
 
远处,吹来的风
在窗沿上残存的阳光中渐渐成熟
想把自己变为葬身的墓穴
 
当悄无声息的尘土落下
让我想起了碉楼久远的震耳轰鸣
以及马匹长嘶不歇
踏着硝烟去翻认存在的真谛
 
而今,碉楼在沉寂中屹立着
即便有枪或者一块石头
射过来时,总是沉默着。灿烂无比
又荒芜无比
 
 
悬崖村的路
 
村子悬在我的纠心之上
万物生长在崖顶
云朵,敲打着村子的一花一木
 
盘旋而上,心在颤抖
古老的传说:顺风、顺势、顺命
把一村人拴在悬崖峭壁
 
在没脱贫之前,老人、小孩
朝着悬崖峭壁喊痛
那些从崖壁上长出来的藤蔓
在手中、在脚下,是一生的路程
 
过去,曾经的恐怖之路
已架起了钢梯
二千五百五十六级路面,每一步
都是一个新的起点
 
而今,村口边树上的果子已熟透
悬崖村的路,在我灵魂里
平坦、宽阔
 
 
瓦屋山之光
 
一束光,以神奇的力量
自浓云密布的天空,夺目而出
璀璨在瓦屋山
 
直射在我生命的凹处
将我黄色的皮肤与幽暗的灵魂
照耀得分外明艳
 
我悬浮于光的闪烁中
与周围相对暗淡的其它植物
形成鲜明的对比
 
抑或天时、地利、人和的机缘
把我并不真实的影子
与光的灵魂,啸成剑影
 
 
游康南圣山
 
在聂格神山,冰体隆起的雪线上
从雪山崩落而来的雨花
成为水块,缓慢向下移动
又悬贴于山坡之上,以神的姿势
晶莹壮观
 
冰川剥蚀,拔蚀与磨蚀
让聂格那些角峰、刀脊、冰斗湖
在康南群峰中超群脱俗
 
冰夷面上,那些重叠拥挤的鸟翅
站成石海的形状,犹如
一座黑色的金字塔,见证山水
 
冰川时代已过去。而大地
隐藏的秘密封存于景观
定格千姿百态的花岗石,亘古矗立
在倒影里,顶礼膜拜
 
 
夜宿卧龙镇
 
天黑下来,村口那条小河
并没睡觉
在我到来之前它也一直没有睡
 
这是源自巴朗之水
在宿卧龙镇的皮条河里奔流
微风吹拂,碧波徜徉
农家灾后重建的楼房像修竹茂林
一家连着一家
 
路边那些奇花异草
还有玉米、南瓜和将熟的李子
迎风散发幽香
一颗颗柳树排列在邛峡龙门之边
舞蹈倩影
 
村子四周山峰矗立,皮条河
像一条卧龙。我睡下之后
梦中,我也和那条龙一样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