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忆中飞走的鸟（组诗）

燕 子
 
与人形影不离，又随身
带着剪刀
把人间剪成一道美丽的弧线
 
她们天性喜人
常与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
来来，去去
 
大地回春
她们归寻旧巢，如爱的初遇
成双成对，绕梁呢喃
 
王谢前，百姓家
她们，曾经欢快地飞进飞出
如同一副山水画
 
而今，燕窝已旧
斜阳里、地平线，宽阔天空
燕子却没有飞回
 
喜 鹊
 
喜鹊叫，好事到
这是民间的一句谚语
你就在谚语的内部抖擞着羽毛
传递喜讯
 
黑白相间的躯体
像爱的天使，时而翩翩起舞
直上云霄
时而又落入树梢
 
有的在房前屋后
飞上飞下
舞姿就温暖了一个季节
爱的果子，在人间生根发芽
 
而今，钢筋水泥堆积的村庄
在一片雪花之间
让你迷失了飞翔的方向
至今也没能找到自己的家门
 
布谷鸟
 
布谷、布谷
山岚一样虚无，又静谧无声
看不见踪影
 
布谷叫了
声音悦耳，光斑一样的移动
水草丰茂
 
而今乡下，钢筋搭建的高度
水泥占领的广度
布谷叫声稀少，孤独
 
草木的气息中
春夏之交的太阳，清澈呈现
而布谷远去
 
那些飞翔的种子
藏在我基因里的念想和记忆
唯有一丝布谷的余音
 
麻 雀
 
在屋檐或电线上
头朝下，尾上翘，以飞翔姿势
耸动着脖子
用眼睛思考一切，叫个不停
 
只要一阵风吹草动
就惊慌失措，随时扑腾着翅膀
齐齐飞去
 
麻雀是人类的伙伴
在村庄、在田野，跳跃或飞跃
来来回回
 
决起而飞，腾跃而去
翱翔蓬蒿间，抢投于蓝天之下
险栖于树枝之端
 
叽叽，喳喳
飞走、回来。跳动一地的黑
乡间有他，我才感到那是一片
真实的土地
 
斑 鸠
 
青翠的秧苗与一滴雨和解
斑鸠雀跃在周围
只要藏起咕咕的叫声
把影子长成粒粒金黄的稻穗
 
斑鸠唤雨，雨如烟
恍惚如雨如烟的月色在梦里
走得再远，我都知道
何时该回
 
谷雨之后，我听见
斑鸠的叫声，那绿野的阡陌
就一定没有蛙鼓虫鸣
以及我的惆怅
 
即使在他乡
斑鸠的声音成为我的乡音
虽不能回头
我的梦里依然会有斑鸠声声
 
臭咕咕
 
身美，体臭，叫声别致
一步一点头
羽冠起伏，一身翎羽收束
恰似花道袍
 
不食人间粮食，只食害虫
给人间带来美丽
带来吉祥。而今你远去
 
飞过山丘，掠过树梢
早已不知去向
仅把身影留在书本和视频里
 
荒芜的土地在等待
那些肥硕的虫子也在蠕动
你的踪影又在何方？
 
我知道，你不是
不想展示美丽的身影
只为那一身永不干枯的羽毛
 
乌 鸦
 
着一身黑衣，一展翅
夜色就会落下
你纯正的样子，没被白天接纳
 
只有冬天的悬崖
以及那些褪了色的枝桠托着你
孤单的身影
 
即使这样，也总会有人
去驱赶
这是因为你是一只不吉利的鸟
 
乌鸦扑梭地飞翔
穿越昨天。今天我开始孤独
想为它说上一句话
 
天空的黑洞，像一张乌鸦嘴
我抬眼一看，沉默的
乌鸦，正在带走我心头的暮色

2021年11月29日 成都长城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