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组诗）

 
雨季
 
这一刻，心幕被风撕扯
想起许多古人咏雨的佳句
拒绝流传，期盼奔跑诗意
把梦切碎，散落如雨
 
雨中，不想撑伞
喜欢沐浴，在雨中行走
这样的季节被雨浸泡
这样的孕育抽出新芽
 
伸手接住吵闹的雨声
雨花，一朵朵凋谢

 
榕树
 
守望一个村史记载的村庄
盘着根，就像盘着隐藏的故事
 
那个栽下榕树的人
早已埋葬在村庄后的山上
榕树已经站立数百年
站立成了一部村庄的传奇
 
如刀的叶片，切割着
无影无形的时光和风
村人仰视高高的树冠
就像仰视有求必应的神
 
如果榕树的叶片是手掌
风一来，响起先人的掌声

 
云影
 
一个湖，望着天空
云在眼里，缓缓移动
 
和天空相视的是湖
落在湖底的是天空
 
每天，这透明的湖水
装满云彩的影子
 
是湖水洗亮云彩的衣衫
还是云彩装饰湖的容颜
 
一直到云开始飞扬
这波浪才涌荡天边
 
把一天云影投入湖中
湖的风景这才如梦

 
南方
 
这方土地上有我的一切
走失高原，却没有迷路
 
总有一些等待被包裹
总有一声呼唤悬挂窗帘
 
山峰一座比一座还高
欲望四季披麻戴孝
纯美的大地匍伏祈祷
悠远的天空闪亮幻觉
 
雨雾总是缠绕生长的乡愁
野花开过，青山吞吐白云
 
依恋，很妩媚的依恋
我是鹰，就在南方飞翔

 
山峰躲在云海里
 
云成为海，翻腾雾的波浪
山不回答，传说被风禁锢
只有树，在云海里飞
 
苍老坚贞的岩石
像我高昂的头颅
长满如剑的野草
 
云依托山峰成海
山峰在云海里躲藏
溪水边绽放的野花
狂风中落叶的凋零
 
一杯苦酒，注入云海的柔
一声呐喊，跌进苍茫的梦
 
雨溅湿大地的眼帘
雪冻结天空的辽阔
 
掠过我的心灵的是爱的缠绵
洞穿山的云海的是鹰的翅膀

 
时光洗白的发
 
黑色被风雨燃烧
像一岭蓬勃的箭竹
落满秋霜，雪一样白
 
时光洗白的发
在头顶飘扬生动的情节
没有任何掩饰可以追忆
在忧愁里留下伤痕
 
我伸出手指梳理岁月
好似梳理记忆的苍茫
我听见魂魄无声的哭泣
 
时光洗白的发
生命点亮的灯

 
呼啸的瀑布
 
千百年沉浸在压抑中
也沉浸在野性的呐喊里
发泄，只为一展恢宏
 
跌落的瞬间，粉身碎骨
把山峰一刀劈成两半
 
渴了饮遥远的大海
饿了嚼悬崖的石头
 
呼啸的瀑布，匍匐的野蛮
不舍每一秒的刻骨铭心
向前，没有回头的机会
 
轰然，从悬崖上跳下
像一次盛开，壮丽的凋谢

 
南方的芦苇
 
水的梦，埋在淤泥里
芦苇的梦，睡得很熟
 
一种错觉，浪花读不懂
芦苇钻出水面，读懂了
埋在淤泥里的梦如何忧伤
 
强悍的风吹跑岩石
澄清的眼看穿眸子
 
日夜的寂寞，在这一刻
纤细的手掌掴跌宕的宁静
风的手指梳理浮动的叶片
 
依偎也许永远无语
像软禁鱼的瞬间自由
 
唯有我捡拾赞美的诗句
一如芦苇往昔的梦境

 
鸟啼
 
一群鸟啁啾
叽叽喳喳交谈着什么
 
如果不懂季节
鸟不会在天空飞翔
 
如果没有语言
鸟不会吵架一样热闹
 
躲在树丛里的鸟
就像一片会唱歌的叶子

 
感觉
 
幽暗处，漆黑的夜
梦也被丢弃在角落
 
你在等待那一刻
也许等待了几千年
 
你无言，就像云彩
只有风知道死的滋味
 
那一刻，总会到来
那一刻，谁能躲过

 
合欢树
 
我听过合欢树哭泣
我见过合欢树落叶
 
在交配的季节
合欢树开得鲜艳
 
我把回忆埋葬
是因为合欢树死了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
种合欢树的人是谁
 
这人一定比我忧伤
尽管这人早已作古
 
合欢树活了三百年
我收藏了三百个梦

 
情歌
 
情歌被酒灌醉
歌唱者消失了
夜晚一片寂静
 
像茶罐一样淳朴
像酒缸一样土气
 
要爱就爱得像个样子
要唱就唱得天昏地暗
 
夜很深，火塘没有熄灭
情侣哼着情歌才能入睡

 
苍山
 
十九个弟兄，坐如禅
千百年过去，你还是你
 
洱海就像一杯酒
在你焦渴的唇边
没漏掉一滴
 
葬我父亲的是你
葬我母亲的是你
你是我的祖宗
因为我的祖父祖母
也深埋在你的土里
 
我老了，你没有老
你饿嚼白云，渴饮冰雪
许多年了，你等待
天垮下来，好顶着
 
你是佛，铜铸的佛
时光会死，你正年轻

 
洱海
 
上天掉下一滴泪
那是佛的泪，晶莹剔透
在苍山的眼前晃荡
 
我是赤条条的龙
洱海，是我的龙宫
 
我的渔船像一只水鸟
在你的胸上划开一道口子
喷溅一潭滚动的碧血
 
我在寻找胡须一样的芦苇
捕捉顶尖的水草和鱼
 
我是碰撞绽放的浪花
在你的波涛里沉醉

 
九寨沟
 
九个寨子里住着九个仙女
就像让人心仪的九个姐妹
 
流水潺潺，好似山歌传唱
野草覆盖岩石，长发飘飘
清风吹过绿树或者红花
我的眼前，一幅幅山水画
在大屏幕里起起伏伏
 
我在浓浓的酒香里沉梦
那是空气中散发的美味
我走过石头生长的森林
掀开瀑布，看人间仙境 
 
在远离俗世的地方
如果我真的遇到仙女
让我砸锅卖铁娶她为妻

 
张家界
 
仙女出没的地方
神鸟，张开梦的翅膀
旋转飞翔，家在仙界
 
其实，我像一只神鸟
在缱缱绻绻中迷途
我看见奇峰被白云驮走
我听见水声被岩石捣碎
 
天地融合的时辰
我从沉梦里醒来
活在太阳的光芒里
死在月亮的温柔乡
 
张家界，张家界
如果我真的是神鸟
就让我在梦幻里涅槃
刻骨铭心，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