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源望诗选
2021-06-23 12:57:51 作者:刘源望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刘源望,湖北省作协会员。曾任《花木盆景》杂志社社长。
曲折之力
——敬献建党一百周年
辗转,辗转到那艘丝网船上
光芒就从那舷窗自由溢出
风雨中透出玄苍和旗
就像一块一吹就燃的煤块
只有靠近,才能感受它浑身的滚烫
当年的现场现在已是风景
脚链和翅膀早已吹开俗世的尘埃
每个路过的人看到的是一根火柴
然后一堆一堆的火柴
直到漫山遍野。一根熄了,又有
一根、一根接力,总能
有一丝芽光放大,让黑暗也成一种火焰
我还想站在山前扳开豁口的伤
撒点盐,也把这个世界上的风全部灌进去
虽然痛点,但至少不会长出脓疮
当然,我更想成为一名会拿脉的郎中
用祛疤痕术,在荒芜处
印满梅兰竹菊,或者杜鹃
让鸟声还原鸟声
让蚯蚓像犁一样在肥沃里穿行
让蚂蚁们,在镰刀和铁锤上
保持队形,用洪荒之力
迫使那些豺狼虎豹
断绝忘想
我喜欢弯道里的号角声把天空一字拉开
更喜欢用锦绣河山做背景,做嫁衣
不排斥用千山万壑,沟沟坎坎
来装点跋涉和进取
曲径,就是我们永不言倦的奔跑中
找到了定力和方向
土法子
——参观瞿家湾有感
原汁原味,就是初始的记忆
比如用土、木、石头造的房子
万紫千红,打底的也就几种颜色
千言万语中,管用的也就几句
千方百计,跑不出36计
如:分散游击,集中指导
人多就跑,人少就搞
根据地,有一个很土的比喻
野鸡也有个山头,白鹤也有个滩头
猎捕野鸭的散弹长满了眼睛
芦苇和浓雾都是掩体
能够捏在手上的都是利爪
这些越土的办法,越接地气
还比如,好党员的十条标准里
按时到会、接受批评
还有读党报,使迷茫的人们
在迷茫的岁月里,明白
一丁点火星
在跳动,就是活的
奉献
把大海喂饱的是小河小溪
让小溪奋力的是云雨
偶尔搅局的,是无根的泥沙
让我们不断净身的
是柔弱的水草
宽窄高矮,让我们安分守己
让我们放缓脚步的
是常遭人们打扰的河汊和湖泊
我们的痛处是缺口
真正让我们一泻千里的
还是源头
悬崖是块净土
只有在悬崖上
想象的活力才肆意张扬
老虎狮子梅花鹿猴子
只能探探头
而蚂蚁走在上面
好像就是一块平躺的铺路石
蝴蝶从来没有望而生畏过
鸟甚至把种子丢到缝里
在这个绝壁上
云替我们拥抱过
最美的野花替我们拥抱过
最好的药材也在这里
人们总习惯于在它面前勒住缰绳
让瀑布替我们表达
如果我们的手放在野藤上
它将是最好的篱笆
女人和狗
诗人之殇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
比屈原更准确
当他纵身一跃的时候
这个世界是空虚的
岸边,没有站台,没有码头
也没有警笛声
光线是多余的,黑暗
也只是一种修饰
一生纵情的灵感让时光凝固
凝固成了一个伟大的符号
二千多年过去了
他就像一汪从不干涸的泉水
叮当、叮当、叮当……
也像一个从不谢幕的仪式
让那些饥肠辘辘的鱼虾
总是与他擦身而过
当我们致敬、怀念屈原的时候
屈原一句话都沒说
屈原伟大
他把一句能说明白的话
交给伟大的使者去说
学会在身旁栽刺
学会在身旁栽刺
是深思熟虑
更是一门技术活儿
从此我学会孤立
每天我要忍痛拔掉一些花朵
为刺,腾出合适的位置
我像一个患有偏执症的园丁
这些血淋淋的刺
就是我安插的一个个哨兵
我只享受轻轻的呼吸
这是我一个人的深山净土
远离牛鬼蛇神的喧嚣
五颜六色也都退避三舍了
而我,只要想与外面的世界有所联系
仰望一下,就可以
剪刀差
园林中的大树,偶尔也剪个枝
新来的,甚至还用棍子撑着
对那些丛生的,整个型
球形、方形或菱形
而那一片打底的小草充满了委屈
为啥总是要他们一般高
好不容易盼来争先恐后的春天
勤快的园丁却一茬一茬的
将他们,剪成平头
他们一直在找一个答案
人间怎么总习惯于
分个等头
缝
炊烟,像一条缝
夜晚,像一条缝
故乡的路,也像一条缝
缝里有母亲的乳汁
缝里有父亲锄头用力的地方
在缝里,我曾捉过迷藏
在缝里,我曾开心得天马行空
多少年过去了,总难界定
何为缝,何时又该缝
只觉得眯着眼,光线相对集中
而孤独时又摆脱不了苍茫
像种子,从来不认可铁板一块
像大海,乐于把缝变成动词
如今,故乡山坡上那几排
新老齐整的石头
站成了一条条缝
荒草,已成了那里
有根的令旗
年年有清明,年年
拔了又长
拼
一大早,你像一只觅食的鸟
在潮湿的草坪上,拾掇着
昨夜风雨过后的作品
几片枫叶、樟叶、桂花叶
几片木槿、玉兰、樱花叶
都绿得正青春体面
几片月季的花瓣,也正
粉红、发黄、发白、发紫
你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们
在地上,用平铺直叙的妙
组成了一个个生动的
新面孔、新生命
看来,凋零与凋零
一旦相遇,同样
可以擦出崭新的生机
名,像一个注册的公司
鸟,多一只少一只都是飞
鸡,多一声少一声都是啼
草,枯也是,绿也是
花朵和绿叶,都只是一种出场的方式
枝头,还称不上是一个舞台
连世界,都只是
浩大或缩小的一个概念
无穷到再大的东西,都是一个点
无穷到再小也是一个菩提
因此,并不需要
用望梅止渴来麻醉自己
水滴石穿,只是因为石头的心肠太软
我们甚至无法成为一滴水
有可能,还可以值得去努力的
就是经营好自己的名
字,忽略不计
低调的月季是动人的
草坪上,打酱油的几丛月季
在众花青黄不接时,接二连三地开
她们矮瘦的身材
与花朵的大气并不般配
一朵,也要怒放甚至举过头顶
像曾经,常常用红、粉红、淡黄色的
纸,用一根筷子帮忙,做成后
点缀在花圈上的假花
而散发的香,依然陶醉空气
我用,嫩绿的樱花和玉兰树做背景
用手机弯着腰连拍了几张
想让朋友圈的人看看
她比那些诗文中的花旦更耐风雨
发,还是不发呢
我反复琢磨了一会儿
再看一眼旁边几株谢过的杜鹃
最终,还是没有推送上网
找一口合适的井看天
每天,我坐在井里找井
找了半生,却发现
我的双腿是井,我的双眼是井,我的思想是井
还发现,不同的人在不同的井里
有的井,浑然天成
有的井,量身定做
有的井,类似于望远镜
我喜欢在有角度的井里看天
喜欢看一束光与几颗星星的翅膀
喜欢尝一滴雨水和一盆雨水的区别
甚至喜欢把月亮当作我的座骑
但我讨厌突然飞来的沙石和茫然
讨厌三两花线的耐心
更讨厌说两个人不看井的寓言
我还在找井,只是想让那个轱辘的
绳子,偶尔也空转
老城墙
像一坨似老非老的老骨头
钙,总在流失
肤色也不像原来那么生动
开始变得越来越暗
马放南山了
似乎再不需要屯粮屯草
曾经的箭伤
也早已被岁月模糊
越来越喜欢揣摩别人
也乐于揣摩自已心里的
那道城墙,虽然
被风雨侵蚀了半个多世纪
但只要还醒着,还得
不断擦试
不断,翻点花样
宠物们的艰辛
你一生成不了追星族
只有被别人捧着,你才生动
必须把本能夹在尾巴里
眼睛不一定是眼睛
鼻子不一定是鼻子
但耳朵,必须是耳朵
春夏秋冬不用换衣
在你眼里,主人的脸才是天气
晴天和雨天的表演并不一样
有时你甚至成为出气筒
背几次调皮捣蛋的黑锅也得忍受
你终究是孤立无援的
只有碰到与你一样的孤独者
你才会真正的忘乎所以
拟人的句子
水,成了一把会擦洗血迹的刀子
舌头,长满了锋利的泼妇
眼睛,成了穿透万物的黑洞
信使,成了灾害的当铺
绿叶,学会了鼓掌
而树干,总是被娇滴滴的簇拥着
长了翅膀的种子,把拐杖丢在了风里
信仰,成了最好的食粮
影子,不一定与实物对搓
因此,我们在摸爬滚打中学会了信手
拈来龟壳上的字,去适应
酒肉穿肠时的地动山摇
我们奋力把暗度陈仓踢出36计之外
却常常在将计就计上蛰伏
费海量的裂变和海量的参数
去反复求证和剪裁
人类的底裤
每个台阶都接近顶峰
假如把路竖起来
我们每走一步,都是台阶
这样说来,我们每天
到达过无数次顶峰
只是我们把每一次到达叫目的
如此类似的,每一个笔画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每一篇文章,每一次发表
或者说每一滴汗水,每一滴油盐
每一个想法,每一次思念
每一次完成,甚至每一次挫折
都是。还有,每一个人
把每一个家庭加起来的祖国
也是。我们仰望的太阳和月亮也是
我们,也许不太在意一朵花
一种色彩,但无法忽视
由千万种颜色拼出的春天
都江堰
所有的翻腾
在鱼嘴那里都成了泡泡
所有的淤积
在顺势中淹没了堰塞之嫌
所有的向往
在内外有别中被黄金分割
“枯水不淹足,洪水不过肩”
近似一个人的高度
也是一群人的接力
用哺乳的姿势
站立了二千多年
青檀
1700岁的风风雨雨
你,与漫山遍野的绿一起绿
与落叶,一起落叶
你像一把收放自如的伞
静静布施着人间
相传,清代兵匪入寺
刀斧亲近过你
你夜半呻吟,兵畏遂止
当炼钢炉张开大口
又是一声叹息
度过一劫
如今成了绿色使者
帮五祖
再次加持
传承
有一种传承,总是托举着嫩尖尖
累了的,都藏在袖子里
在不经意时,落下
还有一种传承
总是以一种集体谢幕的方式
先把纷繁格式化
斩钉截截
一种如叶
一种如花
提炼
春风,用柔软提炼出了鸟语花香
绚丽,在四季里提炼出春色
文字,在岁月的长河里提炼出传承
提炼,并不是简单的浓缩或过滤
它,是从沙子里取出黄金
是从海水里取去盐
是从植物中取出维生素
是从苦口中提出良言
从眼神里,提炼出沙抑或一条眺望之路
阳光,要经过大气的提炼
空气,要经过肺的提炼
食物,要经过肠胃的提炼
跳出这些形而下的提炼
若能把生活提炼成诗歌,就可吟唱
若把物质提炼成精神,就可保鲜
万物,其实都在相互提炼
连化了妆的事物也被化妆提炼
因此,我想赶在肉身还沒有被微生物
提炼之前,先把带血的部分
提炼成篇
好的花朵,前仆后继
昙花,只是闹个眼子
只有前仆后继的月季才是真性情
花朵,是五颜六色
更是风雨的试剂
花朵,就像思想
思想与思想可以擦出火花
火花与火花也可以擦出思想
几瓣、几簇、几波
都叫同船过渡
花朵,不是装饰和炫耀
她填补了人间的一段寂寞和空白
有些花朵,甚至是良药
她疼惜人间疾苦
花朵,虽然有喇叭的形状
但她的内容更大于形式
好的花朵,总有伏笔
如月季,接二连三
防滑链
清晨的小雨早停了
我依然是绕着索菲特宾馆前的
锦江两岸,转三圈
与昨天一样,一个老者
柱着拐杖,还是与我碰了三次面
拐杖的敲击,节奏很独特
一个穿着白背心白头发的老者
在我低头看手机时会走到我的前面
还有一对移动较慢的老夫妇,显然
一个应该是在进行康复锻炼
一个挪动着紧随其后
一个身高大约一米九的中年人
天赋的跑姿,印象深刻
其他那些五颜绿色的面孔
光滑得擦肩而过
甚至还有满满戴着口罩跑动的
至于那些在音乐的伴奏下成群活动的
像极了,河流中间一块露滩上
成群起起落落的白鹭
他们三三两两的飞翔也并非表演
偶尔浮在水面上的几片羽毛
如同两岸柳树上的那些
人工鸟巢,若隐若现
如此这些,都像极了人生链条上
害怕生锈的那一节
牛背上的琴声
我总在寻找那合适的一刻
带着我的毕生奢望,找牛去
我早就在筹备这场殿堂级的音乐会
把那些懂音律的动物们
堵在门槛外的大海和山沟里
知音,从来不在乎数量
我喜欢在一张白纸上练嗓和歌唱
喜欢被最单纯崇拜的感觉
在不轻易亮出底牌的牛的眼里
每根稻草都是琴弦
我随便走到哪个山坡或树萌下
芦花只是演奏期间的花絮
我随便拨弄几句泥土里的毛坯
牛尾巴一摇,牛背上的蜜蜂蝴蝶们
全是风姿绰约喝彩的姿势
刘源望,男,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出生于湖北通山。现居武汉。湖北省作协会员。曾任《花木盆景》杂志社社长。诗歌、散文散见于《诗刊》《特别关注》《延河》《长江丛刊》《芳草》《中国诗歌》《中国林业》《花木盆景》《江河文学》《中国应急管理报》《中国绿色时报》《湖北日报》《楚天都市报》副刊及《中诗网》《中国诗歌万里行》《卓尔诗歌书店》《学习强国》等。出版诗集《月光下返青》。有诗收录2020年度《汉诗三百首》《抗疫诗歌精选》《诗坛—2020华语好诗榜》选本。入围2020年第十届中国红高粱诗歌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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