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曲十八弯

 

一口高八度的嗓音
仍在继续着
绵绵长长的韵唱

            ——题记
 
一 
早上牵手初相识
中午挽臂话交情
傍晚的时候
不再需要什么语言与眼神，一切
已然心领神会
 
二 
一桌正襟围坐的人
恪守着正襟围坐的礼仪
绕箸三匝，始终
未动筷子
三巡过后，礼仪逐步演化、递进
最先激动起来的那个人，声如宏钟
把那跌岩的天下大事
说的硬是畅快淋漓
每一个人都不再做听众
每一个人，都举着自己燃烧的信念
举着那些或欢笑或流泪的片段
 
一道火光，温暖着
越来越亲近的一群人
 
三 
酒壮怂人胆
本来不胜五杯饮
三盏上下难停息
酒长英雄气
如果二百尚嫌浅
大可畅饮三百杯
 
四 
酒是水中精
杜康炼水铸水魂
也该有明月相伴长久
把这魂重又放回水里
猎取一段又一段似水柔情
也该有晚来风急
把这魂涉入体内
一语醉醒梦中人
 
五 
从颅骨上流淌下来的水
翻开肺腑和肠胃
像一本厚书的纸页
打开另一个深藏的页码
溯回到几千里去处
一只水中取暖的瓷瓮
窖藏着多少不老的故事
故事中所有易碎的细节
每一次发酵，都是一次
脱胎换骨的过程
 
六 
曾记否
我用半两重的卑微
翘起舌尖上的味蕾
舔食你风雨剥蚀中的苦涩
舔食你苦涩的风雨之中
攫取到的那一缕缕甘甜回味
 
曾记否
我用半斤重的真假情谊
换取你高原上的半个荞饼，或者
几个灰头土脸的洋芋。一些
奢侈的充饥食物
让我可怜巴巴的裤兜里
多了几枚硬邦邦的硬币
 
曾记否
我以半秤重的羞涩
在我躲避的那些目光之下
换来三成或者四成的利润
换来我趾高气昂的理由
和低头走路的姿势
 
曾记否
我不知用多少重量的热情
与一杯茶对饮，与一杯水对饮
淡然一笑：不需要解释过多的含义
有些时侯，我们想到的事情
与自己无关，与健康无关
有些时侯，我们能够想到的
只有家人——
同船渡海一样的家人。或者还有
主人角色的骄傲与荣誉
 
曾  记  否……
 
不再记也不再否了。这个时侯
我只想以我惯用的
举杯方式，重新迎接
我尊贵的客人
迎接
我尊贵的时代
 
七 
也曾用一句忐忑的语言
简略地试探过北京
也曾用一对胆怯的目光
匆忙地浏览过深圳
面对大气文化之下的
文明女人，如女人一样的
风采男人——
惊诧地瞪大的眼睛，疑云密布的脸
我悄悄地说：“出门在外，我会
把握分寸”
 
八 
站到次高原的高坡之上
来自三个方向的三条河水
如三只青筋凸兀的手，逶迤地
伸向一个枢纽地。紧紧地握在一起
一穴深壑：一只巨大的酒杯
会在一只庆功的手掌上
被高高举起
 
九 
次高原上的汉子
被几个端着酒杯的姑娘
镇压在一道
七弯八拐的沟渠下面
流淌的液体
顺着扭着腰身的敬酒曲
拐过十八道弯。火辣辣地
滴落到该去的地方
 
十 
沉默的群山起起伏伏
一口高八度的嗓音
仍在继续着
绵绵长长的韵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