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通史（组诗，节选89-98）

89.王朝的稳固
 
当甲申之变以一种悲剧方式终于谢幕了，
当十万八旗铁骑狂飙般袭来，历史的镜头再次聚焦紫禁城。
这就是摄政王多尔衮推行的满蒙汉一体的政权模式绽放的一树繁花。
此刻，小顺治帝福临只顾自己在一旁看热闹：
看李自成的大顺军如何被打残退回关中。
看美人陈圆圆的相好吴三桂如何冲冠一怒为红颜。
看给吊死于煤山的崇祯帝举行何其隆重的葬礼。
至此，皇极门御幄内的圣旨彻底变了样儿——
“官仍其职，民复其业”的决策确实通透极了。
京城因而还像往常一般繁华、安宁，
士农工商该干嘛干嘛乐得其所。
 
看，多尔衮、阿济格、多铎以铁骑横扫关内的气势多么威风：
李自成的大顺军在潼关附近被追剿得四散溃逃；
福王朱由嵩据守的南京弘光政权迅速凋零了；
凤凰山上被暗箭射杀的张献忠的面色黯淡而阴郁。
这是福临在太和殿宣布亲政后掀动的小风暴，
多尔衮立刻被卷入其中化作一粒尘埃。
这是小皇帝清算圈地、投充、逃人法的铁手腕，
此番开明之举吹拂出一股清新之风。
这是被严惩的贪官，受重用的汉将
和博学鸿儒之士，以及系列体恤民生之策，
它们如甘露将一切矛盾与冲突化解于无形之中。
 
如今，得民心之事料理得差不多了，
小皇帝却在自己书写的天花病毒中溘然逝去。
三皇子玄烨恰巧也在出国痘经历九死一生。
这应该是孝庄皇太后的功劳，她将辅政的
索尼、素克萨哈、鳌拜、遏必隆四大臣把玩于股掌之间。
而玄烨也在为父翻案的治国思路中迅速长大：
他以身作则前往曲阜祭孔，亲书“万世师表”匾额；
他以布库之戏智取严重掣肘的鳌拜及其党羽；
他以三藩、河务、漕运、文教、农桑为要，焦劳不息。
至此，一位超级勤勉者在午夜批阅每至宵分中忘却了一切，
且在不倦不怠不悔的研习与领悟中迈向盛世之门。
 
2020.07.15/12:40 

 
90.收复台湾 
 
这绝美之地：大清东南之锁钥、数省之屏障。
这3.6万平方公里的雨雾中夹杂的火药与洋葱味从何而来？
 
福尔摩萨，是葡萄牙商队途径宝岛之惊叹。
“澎湖造屋二百间，遣将分屯”，是南宋泉州知府汪大猷之杰作。
在澎湖设立巡检司，管辖澎湖、台湾诸岛，是元帝国之经略。
大洋航道开辟以来，是荷兰、西班牙舰船激烈争夺之高地。
沈有容不费一枪一弹将岛收回，是明王朝之军威所致。
遥看延平，它是郑成功当年登临的一个跳板。
它将变成“最怜忠孝两难尽”的泪滴。
它将化作誓师起兵旗幡上的鞭影。
 
不论天下姓朱姓胡，攻台之心已决。
不论何斌所献地图、赤嵌城模型、荷军兵力部署是否属实。
他的攻台方略、军训、造船及迷敌之计是真的。
他从金门料罗湾吹响的出征号角是真的。
他趁大潮之势从鹿尔门抢先登陆是真的。
他发动军事攻势，并致书荷方无条件归还宝岛，
且将台湾城围困九个月迫使敌方选择投降也是真的。
而他签署《郑荷协议》的表情庄重又坚毅。
而他责令“荷兰人必须从台湾撤走”的铿锵声传之久远。
而他筹建宝岛的所有举措与内地何其相似。
而他喜悦的手掌将种子遍撒于岛中的每一寸土地。
 
他将郡县制植入泥土开出一府两县之花。
他将屯垦、开发，以解决军队粮饷问题。
他立孔庙、建学校，让中华传统文化一脉相承。
他儿子郑经在发展手工业和贸易方面青出于蓝。
在十年成长十年教育十年成聚三十年与中原相甲乙方略引导下，
在政权建设经济发展人才培养诸方面取得长足进步。
这迅猛经营之势，终为花酒所伤。而施琅
受用之处，在于澎湖海战全胜之后，
谨遵皇命，抛弃旧怨，坚持和平招抚：
如优抚策，晓谕安民示，严禁杀戮与抢劫。
又如请降表，徐徐落下反清复明大旗。
并设一府三县，取消海禁，两岸人民往来自由。
从此，这久念之海隅，耕凿从今九壤同。
这平台复台之镜鉴，海天一色的襟怀多么坦荡！
 
2020.07.20/20:25 

 
91.统一大业 
 
一支皇家测绘队整装赳赳地出发了。
而平定蒙古诸部与西藏叛匪的队伍先于他们抵达。
尽管沙皇俄国与武士道盛行的日本野心勃发且喜欢率意妄动，
那也挡不住他们踏遍荆莽去迎接新胜利的曙光。
 
而眼下，虎狼潜行，考验一个接一个：
被迫退守大漠的成吉思汗的后裔们日趋燃红的双眼，
并不比他们四面开花的铁骑与弯刀羞涩半分。
厄鲁特部首领噶尔丹的眉心上日日升腾着野性的太阳。
 
这不是远交近攻之谋，又是什么？
必须先将蒙古诸部与西藏放置于怀柔之乡的篮子里；
将李自成、张献忠的大顺军及南明政权毁灭于炮火之中；
将以吴三桂为首的三藩之乱平息于深水区。
 
而噶尔丹的征伐行为也太嚣张了，
他联手沙俄对我维护疆域完整造成严重被动。
为了北方安全，康熙举兵乌兰布通迫使老噶败逃喀尔喀正式归附；
为了东北边境无恙，康熙首次东巡并提笔作诗于松花江上。
 
这是皇上在锡林郭勒主持的一次盛宴：他向
众王公、首领、喇嘛知会九白之贡，并将漠北纳入清廷直管之下。
并施恩于喀尔喀，亲手将美酒递与哲布尊丹巴首领。
并将守成、开创，铸成比长城更为坚固的防线。
 
终于，噶尔丹的末日来临了。昭莫多之战，
其妻阿努被杀，主力被歼，自己只带少许兵马遁入大漠。
又一年，清军直抵托诺山，老噶招架不住一命呜呼。
而准噶尔部策妄阿拉布坦在西藏卷起的狼烟也该剪除了。
 
这一次，皇子胤祯勇立头功：他不仅清除了悍匪，
还从青海请回真五世达赖洛桑加措，并隆重举行了坐床典礼。
并设噶伦于拉萨，派兵留驻。而达赖率班禅及顾实汗的
代表三千人赴京面圣却着实验证了虔诚的脚力。
 
达赖下榻于专为他建造的黄寺里心情大悦，
他接受清廷的政教并用之策，并恭候正式册封之吉日。
在这个大治时代，雍正顺势而为成就了两件事：
驱逐反叛的罗卜藏丹津，并与准噶尔汗国永息兵戈。
 
至此，乾隆加快了南巡节奏：他阅兵祭陵、
蠲赋恩赏、巡视河工、观民察吏、加恩士绅、培植士族。
并下谕旨：力屏浮华。提倡垦荒，丰盈国库。
并将人口增至三亿，并将文化领先于世。
 
在新疆，赶跑叛贼阿穆尔萨纳，生俘达瓦齐；
并设伊犁将军，进驻惠远。金瓶挚签的活佛转世
成为百梅图边的又一创举。岿然屹立于东方的
中国1300万平方公里疆域图成为大一统稳固而耀目的雄鸡。
 
2020.07.24/19:10

 
92.军机处
 
乾清宫门外，当隆宗门内北墙下的这片瓦房被灯火照亮，
被皇帝视为左右手的大臣们的核心地位已然无可动摇。
对百姓而言，他们就是大清之宰相，代表着一座山的顶峰。
 
而他们，可都是皇帝从满汉大学士、尚书、侍郎
和京堂内选拔的重臣与亲信，其任命直接由皇帝圈定。
其中，只有领班（揆首）或首席军机大臣资历最深。
 
他们之间却无等级差别，只有先后之分。
现在，我们看领班先行阅览着朝廷的各种文件奏章；
新进者趋前挑帘子递茶可谓恭顺到家了。
 
只有他们，才是皇帝每日早膳后接见的第一批人。
在养心殿，臣子们耳提面命，起草诏书，而后呈递皇帝钦定。
而雍正同允祥、张廷玉、蒋廷锡等人的密商又有几人知晓？
 
有事则召，无事则免。而平叛之事却是一个特例。
索性将军国重务、制定法规、审理要案等统统纳入天机袋中，
并将铸造龟钮，并将军机处与养心殿的跨度设为50米。
 
在这个更加接近大内的地方，诱惑亦多。
亦如代为撰拟的谕旨预示了一切可能与不可能。
穿过空旷的天街广场，康熙下榻的乾清宫内又将发生什么呢？
 
总之，为了保密并监视官员与士大夫活动，
皇帝刷新了吏治，而协助皇帝每日处理批量奏折必将累成狗。
皇帝朱批留下的“知道了”究竟暗含了几多玄机？
 
而交由军机大臣密办的廷寄效率最高。
这就是中央枢纽之特权，尽管有藤蔓偷偷伸出大墙。
但除了听候召见，参与机密，他们手中亦只剩下空洞的虚无。
 
而他们只能是顶级秘书，帮皇帝做事罢了。
而被极度宠信的和珅等人的命运可就大不一样了。
只有军机处，并在围栏中生长的内阁、南书房，才有机会绑架皇权么？
 
2020.08.29/19:40

 
93.摊丁入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就是《诗经》中醒目的王权核心思想，它坚韧而漫长，
尤其对以农立国的社会，赋和役的重要性
不言而喻。首先，它必须维系民心，直面
广大黎民之疾苦连同他们足下的土地。
而康雍乾年间的良法美政，可能
会越界探索公正与善的蓝宝石。
——简言之，它是把丁税平摊于田赋，
只收取统一的地丁银，彻底废除人头税。
不论布缕、粟米、力役，一概
以丁银入赋。现在，它对民众松绑，
对土地兼并进行抑制，而使大量自耕民
迎来一生的曙光。同时，朝廷
又不得不考虑充盈国库之需。
比如火耗银，比如向最富庶地区
加大征缴力度。于是，反剃发斗争来了。
被斩立决的金圣叹的临终遗言
令人心惊。因为，它发端于民，
必然依存于民。如此加派过重，
则必害民，而使“强蟊更凶，疮痍满目。”
于是，开始严核详稽，以拟定
官民两便的赋税全书。不论黄册、
鱼鳞图册，一条鞭法恰到好处的适用性，
最终都必须将赋役折银化，将差徭、上供、杂办
正赋化，只登载当时的里甲、熟地活丁，及应征钱粮总数。
它必须将赋役一体化之目的，其实并不在
土地、户口本身，而是为了确保征收，以达额度。
为此，它必须巩固“盛世滋丁、永不加赋”之国策。
不论贵贱、贫富与苦乐，清者自清也，
浊者即可巧立名色、恣意科敛、徇私舞弊。
而何谓有裨于国计、便利于民生乎？
——简言之，就是有序推行摊丁入亩，
且将丁银均摊于地粮之内造册征收，
而使人口与财产两税合一，使无地之人
不再有此负累。并令追欠，扶助贫弱，以示公允。
但愿帝王们的初衷正如孟子所言：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2020.09.08/13:00 
 
 
94.文治与文字狱
 
公元1657年，岁次丁酉，一场全国性的科场舞弊惩治举动
震惊朝野。而这仅仅是一个开端。且看那些被力斩
或被绞刑的官员、新科举子，以及被抄没的家产，
被流徙的父母、兄弟、妻子干涸的眼泪。
以及不断被革职、仗刑、罚停，一并流放
关外的绝望与痛楚，以及众多牵连者
哀嚎的绽裂的骨头、血脉与心跳。
 
实际上，这只是真相的一小部分阴影，
更多绚丽而庞大的背景墙上映现的却是崇德向善的液态之光。
的确，在一次次最黑暗的作弊惩治事件荆条垂悬的上方，
帝王们珍爱人才之情状总是器宇轩昂大于犹疑：
顺治帝曾不顾满洲大臣反对任用精通儒学的汉臣。
他还前往太学祭拜孔子以示对读书人的器重。
那么，他应该是笃守圣人之道的吧，
他释奠先师用以指导自己的行为决不会有错吧。
他因此决定以中原历代王朝奉为正统的
儒家思想作为立国之本与治国大法，且颁喻礼部：
将“崇儒重道”确定为一项基本国策！惟有
兴文教，崇经术，开太平，方能江山稳固。
康熙帝求才若渴之举更是堪称旷世盛典：
为了招揽学行兼优、文词卓越之人，
他在体仁阁亲自主持大考以遴选博学者。
并将隐居大儒傅山请入宫中委以内阁中书之职。
并在首次南巡返京途中亲临曲阜孔庙，举办了
高格的谒孔仪式行三跪九叩大礼特书“万世师表”匾额
以示尊圣之意。并大力表彰朱熹和理学，
下旨将其地位升至大成殿十哲之次，
将其论学经义汇编成《朱子全书》作为官方哲学。
且令皇子侍读陈梦雷集成《康熙百科全书》，
该书含六汇编三十二典六千零九部计一万卷。
雍正帝作序时，认为该书海纳百川包罗万象
集诸子经史百家之大成，其体量质地内涵校勘
书品雕版技术与装潢均超过了历朝各代。
此后，乾隆帝颁诏各省督抚、学政，
访求天下佚书，言称“罪书不罪人”，
并将所辑佚书各省采集上来的及武英殿
所有官刻书籍汇编在一起名曰《四库全书》。
该书按经史子集四部分类共收书3461种79309卷，
缮写完工后藏于紫禁城文渊阁等处谓之北四阁。
为了彰显美富，便于江浙士子就近观摩誊录，
又令缮写三份藏于扬州文汇阁等处谓之南三阁。
此番梳理图书及一批训释书真乃洋洋乎鼎鼎乎，
足可印证当朝文化之繁荣政治经济之昌盛。
除了大规模修书外，自1749年开始，
皇上甚至数次下诏，请众官员荐举潜心经学之人，
设经学特科于江南贡院。并建明史馆，圆满辑成24史，
以实现“尚德缓刑、化民成俗”之目的。
 
但事物总有它的两面性。陷于政治斗争
漩涡中的人都能深切体验到风云变幻之诡谲：
这就是陈梦雷父子再次被发谴关外之万分惊异的神色。
古今图书集成新任总编纂陈邦彦突然被莫名革职何其冤哉。
钱名世在诗句“鼎钟名勒山河誓”之脊不慎为自己立下第二座碑！
为此，帝大怒，令科举出身的在籍官员作诗以批钱之罪恶，
并将满意之作汇在一起由钱出资出版刊印。
写讽刺诗不过关的一律发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或被革职受辱，或被定为名教罪人打压得找不到北。
因为，“君子无朋，惟小人则有之。”
因为，从诗文中神鬼莫测地寻章摘句，
发现臣民有反清、抵触、不合作举动或情绪，
乃至捕风捉影，妄加罪名，严惩不贷。
这就是骇人听闻的庄廷龙明史案、戴名世南山集案、
查嗣庭维民所止案、曾静和吕留良诗文案
及湖中藻坚磨生诗钞案等160余起
避席畏闻的文字狱。与此相伴的
则是禁书毁书狂潮：其中，寓禁于征
最是肆无忌惮。历代大量典籍、档案，
或遭销毁，或被篡改，酿成空前未有的图书浩劫。
 
这怀柔与镇压相生相克的并行之策，
令人喜惧悲欢交集万端，不知镌刻了帝王们
对汉族精英知识阶层与广大民众几多信任与疑虑的印迹？
从乱到治，从宽到严，谁是王朝合法性的昭示者？
谁又是抗清不止的掘墓人？这几百余年间
飞溅着的稗官野史见闻杂录羽翼折损的血泪控诉，
终于在狭隘与禁锢的藩篱中透出一丝光亮。
这将教化民众当作第一要务的圣谕，
犹如铜镜，映出一条清浊莫辨的心灵长河！
犹如一堵墙，一把刀，无情水火
将一支庞大的博学的顶尖的知识分子队伍
消融于无限火烧云之中，而无出头之日。
抑或，它便是铁笼子，万般悲苦谁人知？
惟有险遭厄运的《红楼梦》流芳于世。
惟有“著书都为稻粱谋”的龚自珍恩怨难消。
惟有革新志士谭嗣同惨死的冷笑的血令人胆寒。
谁是将文治武功肢解变形的幕后推手？
谁是拯救、守护与清扫大清国王陵的人？
 
2020.09.18/18:00
 
95.被动的自强
 
因为这里是福海万园之园荡漾着无比灿烂的春色。
因为谦逊隐忍的华夏子民习惯于遮掩自己保守自闭的稀罕物么？
因为那些外来的妖艳的罂粟花才使国人更加沉迷不醒么？
因为签订了南京北京几个不平等条约就以为大爷真的怕你么？
因为“师夷长技以制夷”敞开门户看世界心情就会好起来么？
因为以天朝上国自居的清廷从未把西方人看在眼里。
因为文化的优越感似乎更能让人聊以自慰。
因为英法联军的疯狂掠夺终于被羞辱涨红了脸。
因为二十年来内忧外患的症结最终趋向一个词：奋起，奋起！——
所以国土国权的沦丧开始一遍遍刺痛有志之士的灵肉，
所以中国第一次现代化的努力由此而生的四个字就是：洋务运动。
 
至少，这应该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至少，
以求强、求富、培养实用人才为目标的集体行为
开启了它的新征程。看，林则徐、魏源的启蒙教材多么新颖。
洋务派大臣们忙不迭地埋下了多少流水落花的伏笔。
至少，当朝最有见识的恭亲王奕䜣挺身站出来了。他呈给
朝廷的《通筹夷务全局酌拟章程六条折》，是决定
后来几十年自强运动的一个纲领性文件。为了富国强兵，
曾国藩在安徽创办的安庆军械所奇葩般令人瞩目；
李鸿章在上海设立的洋炮局开兵工厂之先河；
左宗棠在福建仿造的开花炮无壳抬枪等装备锦上添花。
随后，上海首创的江南机器制造总局脱颖而出，
它设立的气锤厂、枪厂、黑色火药厂和枪子厂不容小觑。
而以铸造军舰和火炮为主的福州船政局打造的
34艘巡洋舰、鱼雷舰等铁甲，犹如大海中的
一群蓝鲸，激起国人一片欢呼！而围绕
张之洞赫赫有名的汉阳造起家的一系列军工企业
则已遍布全国18省达30余家。至此，
万年青号镇海号杨武号军舰时刻守卫着祖国海疆。
整编的新式军队开始在直隶练兵，新式团练的
大批湘军和淮军也铆足了劲不甘示弱。
 
因为，“中国之积弱不振，皆因贫穷之故。”
因为，“国家必先富而后能强，尤必富则在于民生，
而国本乃可益固。”所以，大规模兴办民用工业的突破口
就是全力激活航运业。于是，轮船招商局应运而生。
铁路局开平煤矿电报总局等雨后春笋般从地里长出来。
于是开设同文馆翻译馆译文局以培养外交能手。
于是创办福州船政学堂天津水师学堂与武备学堂以蓄积军事人才。
并在湖北新疆台湾广州设立方言馆以备不时之需。
并向美法等国不断派遣留学生，以铺就
詹天佑刘步蟾方伯谦等人回国效力的捷径，
以架设郭嵩焘成为清廷第一任驻英大使的虹桥。
 
至少，这种接触、碰撞与调整产生了不凡的影响，
它使国人从完全闭塞中走出来，反而使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为宗旨的洋务运动的所有努力最终如镜花水月般谢幕！
也许，这出人意料的收效甚微的结局，或可
归结于西方坚船利炮的轰击，乃至甲午战争的惨败？
归结于清廷用人体制弊端和体制性腐败？
归结于保守派道德上的纯净主义带来的一片荒漠？
归结于乾纲独断的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杏贞）唇齿间的妥协论？
总之，它现在被彻底地断送掉了。可叹，
位高权重的奕䜣依然是一枚可以被拿掉的棋子。
永世值得汲取与借鉴的训戒犹如自制的
氢气球放飞于饶有兴致的多重暗示之中。
因此，期望值越大溃败的失望值亦越大。
因此，旧制度皮囊下的复兴之路依然任重而道远！——
 
2020.10.08/12:30

 
96.鸦片战争
 
如果，将这古老灰暗的天空重新洗刷一遍，
给天朝上国高耸的顶梁柱再镀一层金。
但这实在已经没必要了。——
 
这棵富贵至极的银杏，它沉静而庄严，
它在千百年文明成长的履迹中镌刻了无尽的霸气与宽仁。 
 
镜头1：英国特使马嘎尔尼访华，终于获准
觐见乾隆皇帝。但仅此而已：英方精选的
600余箱地球仪战舰模型等礼物，在皇帝眼里
不过是奇技淫巧，他们提出的贸易请求均遭拒绝。
因为：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籍外夷货物以通有无。
 
为此，马嘎尔尼在失望返航的日记中写道：清朝
不过是一个泥足巨人，只要轻轻一抵就可以把他打倒在地。
他自负，以为自己就是世界中心，欲凌驾各国。
他目光如豆，只知道防止人民智力进步。
实际上，他们正在变成半野蛮人。
 
公元1757年，一道圣旨从京城传至沿海各省，
清廷开始奉行彻底的闭关锁国之策：除广州一地外，
其它口岸停止对外贸易。
 
难道，这就是清廷和士大夫自满于帝国的强大，
而任意埋下的与世隔绝闭目塞听的祸根？
 
而此时，英国上空正日夜响彻着机器的轰鸣声，
到处弥漫着新时代降临伴有的新鲜气息。
 
如果，航海的发现指南针的应用是一个上错了发条的闹钟，
没有被工业化开发的中国仍安卧于自己的温柔之乡里。
但茶叶的芳香早已迷住了那些鹰钩鼻子。——
 
这被错爱的真相：享乐苟安还是倒退？我们
在外夷具有颠覆性的糖衣炮弹中终于找到了自度的一杆枪。
 
镜头2：十八世纪。广州十三行：洋船争出，银钱堆满。
钦命粤海关盘查衙门的门柱上，分别挂着
禁止走私和盘查字样的牌子。
 
公元1701-1759年，英国从中国的进口额高达2600万英镑，
而向中国的出口只有900万英镑。中英贸易中，中国
占有严重顺差。令英国人愤怒的是，中国人不仅不打算
回报他们对茶叶的热爱，甚至根本不欢迎他们。
 
如果中国人没什么需求，那能不能为他们创造一个呢？
 
公元1840年4月7日星期二。英国伦敦下议院。
一场异常激烈的辩论拉开序幕：在场的400多位议员
加入了论战。焦点是：英国可否籍鸦片之名，
对遥远的中国发动一场战争？
       
而允许英国东印度公司垄断印度鸦片的
种植、研制、加工、出口与走私的结果，是所有
英国商人后来都会做了。于是，鸦片泛滥：无数装满
鸦片的商船如过江之鲫，在广州附近洋面云集成
盛大交易会。于是，白银外流6亿两之巨。
公元1800-1839年间，年均流失白银达1500万两。
 
从此，以广州为中心，从东南沿海到西北内陆，
一箱箱鸦片被搬进船舱长驱直入整个中国。
上百万国人染上吸食鸦片的习惯：地主、商人、士兵、
官宦，甚至和尚道士、妓女乞丐都拿起了烟枪。
广东。福建。烟馆多得像英国的酒楼。
贸易平衡开始向不利于中国的一端倾斜。
 
如果，禁绝鸦片的奏折只触动了一下道光皇帝与众朝臣的眉毛，
中国几无抵御外辱之兵国库更拿不出饷银的窘况将成事实。
但愿林大人的厉声警告十二万分地管用。——
 
这严峻而残酷的现实：沿海飞溅的血的涛声，
不知能否唤醒大清帝国萧瑟萎靡日久的山川草木的合唱。
 
镜头3：虎门销烟。公元1839年5月，湖广总督林则徐
将收缴的4万杆烟枪2万箱鸦片在虎门断然焚毁于烈焰中。
 
但是，我们未曾想到的是，“中国人
从此落入了使他们直接面对女王陛下的圈套。”
同年10月1日，英国下院通过对华战争决议。
英舰来势汹汹，纷纷集结于广东海面。
英军封锁珠江口，然后北上。公元1840年7月2日，
一支英军巨型舰队幽灵般出现于浙江舟山群岛间的海面上。
5日，英舰打响了进攻定海第一炮。
9分钟，英军便摧毁了清军所有的战船和岸炮。
6天后，英舰抵达天津附近的白河口，直逼京师。
一时间，朝中慌乱。结果，林大人被撤职查办，发配新疆。
接替他的是时任直隶总督琦善。此人
以一张空头支票化解了一场近在天子脚下的危机。
9月15日，英军南下。公元1841年1月7日，
英军攻占虎门外第一重门户沙角、大角炮台。
琦善擅自拟定《穿鼻草约》：割让香港岛，
赔偿洋银600万元，恢复广州通商……
帝闻讯大怒，将琦善等人革职抄家。
并派奕山为靖逆大将军率军清剿。奕山
向英军发动攻击，并求和：赔付英方600万元赎城费。
而广州三元里民众的抗英斗争却不屈不挠。
真理之路必定要从乌黑的煤炭中产生？
 
8月，英国新任驻华全权代表璞鼎查抵达澳门，
新一轮攻击开始：英军主力舰船绕开广州，
一路北上。攻破厦门，占据鼓浪屿。
10月1日，定海失守；10日，镇海失陷；
13日，宁波失控。接着，乍浦、吴淞口不守。
镇江城内惨遭焚掠，废墟一片。
东南沿海，连连告急！英军势如破竹：
每到一处，均以正面炮火狂轰；
并在清军视界之外，侧翼包抄。
清军官兵无不英勇抵抗，血洒疆场，
换来的却总是战败的哀声。
 
如果，清廷内部一改往日摇摆妥协苟且反动的立场，
战略战术武器装备及海战登陆战等战争经验并不老套生疏。
但见关天培陈化成葛云飞等提督总兵力战殉国的壮举与悲情。——
 
这被肆意瓜分的灵肉与瓷器爆裂的场面，
翱翔的鹰的回眸中依然回荡着亡者不屈的吟诵。
 
镜头4：《南京条约》。公元1842年8月29日，
钦差大臣耆英与璞鼎查在康华丽号上签订了
丧权辱国的中英《南京条约》：赔偿2100万洋银银元；
废除广州的公行垄断制度；开放广州、厦门、福州、宁波、
上海五个通商口岸；割让香港岛；核定关税……
 
随后，又签订了《虎门条约》：英国享有片面最惠国待遇，
英国人享有治外法权等……
 
公元1844年，美法两国迫使清廷签署了《望厦条约》
和《黄埔条约》，享有领事裁判权和传教权等……
从此，中国被亦步亦趋的拖入西方列强主宰的
国际秩序中，陷入殖民主义的深渊。
 
更为严峻的是，英美等国获得的巨大收益，
刺激了比利时瑞典等西方列强蜂拥而至。
……领土主权遭破坏，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
解体，成为世界资本主义的商品市场和原料供给地。
从此，大清国被群狼环伺、危机四伏。
苦难深重的中国人民面临着更为曲折的斗争。
 
而战败并未使清廷认识到落后挨打的教训。
并未因此而改变对西方的判断。当时，俄国赠送的
各种天文、地理仪器和800多册现代科技图书，
理藩院仅译出图书名目，便束之高阁。
 
如果，一个人口几乎占人类1/3的大帝国，仍不顾时势，安于现状，
人为地隔绝于世，并因此竭力以天朝尽善尽美的幻想自欺。
这样的帝国，最后注定要在一场殊死决斗中被击垮。
 
这是成本汇聚之地：短视、傲慢与贫穷是他们的首脑。
也许，在这场疾风暴雨中，惟有照彻东方的铜镜神圣而迷狂。
 
2020.10.17/20:20

 
97.太平天国
 
这棵古井旁的龙眼树：枝叶茂盛。是一个小名叫火秀的孩子
曾经种下的。现在，它回忆起一场风起云涌的
革命风暴。它平静、孤绝，而且不朽。
 
是《劝世良言》的扉页掀动了这场风暴么？
反正，寺庙被席卷，神像被毁，私塾中孔子的牌位不知去向。
这样的洗礼使客家人似乎明白了另一种活法的意义。
 
这是霞光照临的大同世界的本质属性。
拜上帝会众信徒围绕太平天王神的召唤，在蓄积
一种力，原始共产主义理想模式的吸引力无比惊人！
 
这是天父天兄的旨意：打造一切可能的利器。
于是，金田紫金山理想国中的莲花盛开：消灭人间
阎罗妖。实现天下一家，共享太平。
 
这表明，整个社会的火药桶已被点燃。
贫苦而绝望的人生的光明之路由此导入桃源秘境。
且将箭头直指北方，汇成凄美的和声。
 
……永安。桂林。全州。武昌。血的沸点一次次飙升。
血的尖叫涌入南京：凝结、炫目，凸显圣库之智。
一切供给皆源于此：“无处不均匀，无处不保暖。”
 
亦如田产均耕之妙，从此可以衣食无忧矣！
于是开科取士，禁绝黄赌毒，并使女科成为亮点。
并且东进、西征，努力使理想主义落地生根。
 
而胜利之花中潜藏的毒刺是什么呢？
我们看到大兴土木极尽奢华背面的反光。
我们听到天京事变因内讧与滥杀荡漾的血的哀泣。
 
裂变开始：权力分配摩擦起火。
裂变深入：王位之争与信任危机使心力散失。
裂变游移：训练有素的湘军乘机掐住了太平军的命门。
 
至此，革命风暴被内外分割、肢解。
天国皇宫内的一系列美梦开始迷途而不知返。
断粮，援绝，投降。一个精神崩溃的人最终自尽身亡。
 
至此，秦淮河的夏日尸首如麻，黯淡无光。
火烧圆明园的英法联军可在举杯相庆？这内外交困的局面，
估计要等到龙眼树开花的来年才能有所好转吧。
 
反正，把众多弱女子逼上梁山的人已成灰烬。
心腹之患肘腋之患肢体之患已将这个庞大帝国摧残得不成样子了。
而革命的源泉仍然清冽，真理之魂悄然融入大河的脊骨之中。
 
2020.10.22/20:15

 
98.甲午战争
 
这不是虚构，是大海蓝色的涛声。
这不是轻慢与自大，是铁甲的摇篮边长出了威力惊人的速射炮。
这不是游弋的虎鲸，是旗舰定远号和镇远号的英姿。
这不是梦幻，是25艘德国造英国造舰船的震慑力。
现在，北洋海军实力非凡，劲吹亚洲雄风。
此等情形，光绪皇帝并不陌生。
 
他知道，这都是靠银子堆出来的。
他还知道，短视、守制、窝里斗，纸老虎的真相。
于是，拐点来了。宗主国的大伞再也撑不住各藩属国的淫雨了。
一切惰性如糜烂的桃花，使帝国模式鲜有改观。
罗星塔的航标灯难以照见马尾港的阴影。
孤立主义使人们对外部事物愈加茫然与不屑：
日本吞并琉球国就让它吞并吧。
日本侵略朝鲜概不干预悉听自为吧。
俄国对中国领土觊觎已久索性就让它占尽便宜吧。
清廷在抵御英法联军，收复西北疆土，
并在剿灭太平军的尾巴上燃起篝火。
眼下，任何舌尖上的飞沫，都无法
阻止恶狼们日益膨胀的鲸吞梦，
以及敌方谍报系统组成的一支支暗流。
然而，钱到用时方恨少：光绪大婚，耗资550万两。
慈禧太后重修颐和园挪用海防军费甚巨。
更有釜底抽薪者，以撙节财政支出为由，
奏请暂于两年内禁止南北洋购买西方军舰与枪炮。
他知道，孤零零的中国海军停下来了。
他还知道，如果哭能解决问题他会哭给大家看。
 
这不是妄言，是捉襟见肘的窘态。
这不是藐视与怠慢，是各战区并不配套的自以为是的假想。
这不是吉日的舞曲，是高升号事件700余名清军葬身大海的冤仇。
这不是传说，是中日两国同时宣战的炮声。
现在，诋毁与践踏国际公理已经变得稀松平常。
请相信，靠正义可以成事的手杖并未产生。
 
他知道，黄海海域的遭遇战凶多吉少。
他还知道，这场炮火惨烈几无胜算的战斗一定会舰毁人亡。
果然，事情跟他料想的不差分毫：由于航速不及对手，
北洋海军遭日本联合舰队合围，渐处劣势。
靖远、来远因伤撤离，致远、经远重伤沉没。
惟有定远、镇远在海面孤独飘零的身影。
从此，日军夺取制海权的阴谋得逞。
从此，陆上战局也开始按照日本人的谋划展开：
平壤陷落，朝鲜全境改变了颜色。
登陆花园口，攻占大连、旅顺，占据辽东。
进占威海城，攻取南北海岸炮台，并对
坚守于港内的北洋海军发起攻击。
北洋海军以刘公岛炮台及舰上火炮予以还击，
炮战近十天，日本舰队未能突入刘公岛防线一步。
但终因腹背受到炮击和鱼雷偷袭，
导致定远在内的主力舰均有损伤，甚至搁浅、沉没。
而此时，慈禧太后的六十寿庆正在火热进行中。
而签订《马关条约》的耻感无异于被人戏耍成了叫花子，
无异于助力西方列强掀起瓜分中国之狂潮……
他知道，中华民族真正觉醒的一天即将来临。
他还知道，优胜劣汰的公式在国际政治上的意义高于一切。
 
2020.10.29/1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