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车上丢了什么》（组诗）

 
一、《风 收割了红叶》 
 
生于山顶亦或
山坡山底
舞之蹈之
所有的都是
偶然或必然的
逗留之所
喧嚣了整个春夏 
才披上了红绸
面对不朽的神明
是愉悦的快乐
麦子成熟了
就要收割
枫叶红了 红了呀
一个死亡了 必有
一个诞生
不要加入对消失的
哭泣
我的朋友
天国通过狭道
送来寒风
恒久多变的魔法
夸张又激烈
 
闭上眼睛 构勒
土地行为的艺术
共鸣一山紫红
冥想沉入浑沌
因浑沌而鲜艳
醒来风如野兽
一切撕成残片
连同你捏制的皮囊
风 收割了一切
那山前山后的殷红
不要加入对消失的
哭泣
我的朋友
从土里来的
还要回归土地
鸟嘴 掉了一粒种子
生命跃动又神圣
 
 
二、《姐姐　小黄狗叨走了我的草帽》
 
姐姐　我己不求浪得的虚名
反思着　己是半生　点点渡过
放荡后　远离了哲学
杂乱无序　本性意欲
流浪中丟了　丢了
再也找不回了
姐姐　我是时间以内的奴隶
我不大惊小怪
无花果结出了无花果
风向偏了舵手抱怨海潮
是一种羞辱　我不抱怨
姐姐　你看小黄狗
叼走了我唯一的草帽
叼进了没有多余
忧愁的安身之所
姐姐　它叼走了我的草帽
没有叼走我的心事
 
姐姐　梨花看见桃花谢了
梨花也谢了　枊絮看见
梨花谢了　柳絮也谢了
只是有的树
是传说中的英雄
有的　早己在传说中消失
有的久挂枝头
有的落了　简明扼要
两个姑娘在墓地上
胴体与往者近在迟尺
青春　灭失　一线之隔
墓碑上是谁的名字
唇印苍白　
将雨末雨
平缓的斜坡　有个
穿着花格子裙衣的少女
夕阳的追光
瀑布似的沐浴她的长发
松鼠跳跃　视而不见
姐姐　我的草帽
小黄狗叼走了
穿着花格子裙女的小女孩
不会猜到我到心事
 
 
三、《县衙里有个“青天”吗》
 
　　题记：南阳县衙已有数百年了，几百年了 。 那里有个“青天”吗？
 
风　吹千土地　土地乏力　树干秃了
一只只粗燥的手播着
一畦畦青绿
耕种土地的王侯
叶子只要还能晃动  
农人就不揭竿而起
犁铧磨成蝉翼　肩头的犁绳僵直
血染成孕物的红泥
丰年　荒时　窝头坷垃干硬
不曾揭竿而起
 
田野承受
凄凉的冬日 
手掌圆形风圈般敲打着衙门
浑浊眼睛陷进飞旋的锣音
“青天”　“青天”　“青天大老爷呀”
几百年了　几个是“青天”　几个是“黑天”
一个大老爷走了　一个大老爷来了
青天大老爷呀
城外衣衫褴褛者　面向黄土头朝天
谁会视民如伤
 
锄头　锄掉秋末的干草
镰刀割尽冬季的败叶
麦苗庄稼对着清夜吟唱
天风田野舞荡　吹着口哨
县太爷蜡塑着
揭不了面具
白河清澈　一朵千瓣的莲花
开了　衙门掩不住浓香
游客嬉闹着：青天　青天
青天大老爷呀！
穿宅越院
 
 
四、《马呀　等等》
 
夜色飞翔　撩拨着皮肤
你必须登车了　粪已装满
归思　灼热奋发　走吧
我的主人　撇下劳累与孤寂
不存悼惜
带着滋润庄田的污物　玉米泛青
叶子　伸着翅翼的舌头嘴唇
趁归思还没冷凉变石
 
马呀　路灯下叫卖的正是村上的人
她粗糙的脸被烙饼的火烧的通红
她有一些没有卖掉的食物
要稍回老家
儿女　等待与山风
一同扯满土院
村旁你长鸣一声
传去母亲的慈悲
即将到来
 
别说　娘的腰弯的酸痛
也别说咱走时她泪落袜上
闪过月下颤动的枝叶
你个龟儿子捣蛋鬼
摇动你的一切关节
你要颠散这把老骨头吗
我己收起赶路的长鞭
家到了呀　一车
污物又是庄稼的圣饼
庄稼默念着浓欢
五、《风肩扛着一轮新月　来了》
 
云　层叠着西天　
异域它乡
风雨瓜分了十五之月
漂泊　远离了故土　苦等
天上地上的广袤　
芬芳月饼旋转
封存的陈酿
等待　不带托词
银灰色的葡萄架
月光却无居高临下
幽蓝苍穹　
洒一天色彩璀璨
 
人聚拢　闲话家常桑麻
若狂　月光如水
扫荡阴郁　奢华　
成熟或未成熟
玉米大豆所有的庄稼
洁光如手　遍拂红果　
放纵着流淌
不可阻挡　沃土
潮湿着眼眶　柔软腹上
壮丽每一村每一家
庭院街巷
秋雨绑架了我的月亮
蓟丛里　推来逐去
嫦娥　低垂双肩
玉兔精疲力竭
气喘吁吁　倒地　不起
月神沉默　我的月
你是否纯净安详
 
风　聚拢所有　
不再祈求　　气流
震颤着雷雨
掀开笼罩的天宇
云　花圃里的罂粟
倒下　一片新割的草坪
风　扔了头盔　
风　尊严而狂暴
撞碎云之铁甲　
雨之厚幕
看　它托出了月亮
呀　来了　来了　来了
我的玉兔
我的嫦娥
袅袅而行的丽娘
是我久违的月神
 
六、《雨中月》
 
月圆无雨不圆雨雾
天覆地托　迷也似的尘世
游走　不知天明地阔
只有你的后衣　飘飘
谁累了　独对墙壁
爹娘　八月十五的墙壁
您慈祥于古老的节日
端一杯薄酒
爹喝了 娘別怯怯的
一生一世他是您的主人
地下　有雨
一样潮湿
 
爹　我也老了
老了也不敢数落您
娘　您儿老了
老了多好　神　主我敬了
偎依的只是娘
儿不求什么了
谁收留我　爹骂我　疯子
炊烟飘了
八月十五　月照瓦屋
娘 圆圆的月饼是我儿孙的
月亮亮晶　不是我的
 
您走时　总是念叨祖母
说真的　老人家常在
儿的梦里　我慈善的老奶奶
常在儿的梦里
那富贵又伤己的祖母
娘　老人家在地下还好吗
天冷了　您又该拿岀
那件棉衣　别让了
老奶奶不穿　她谦让着
您眼前羊群爬过山脊
唉　八月十五　别喊了
儿呀　圆圆饼儿圆圆月
谁的　地上落着雨
 
七、《那牛车上丢了什么》
 
鞭声快乐抽不碎村庄的炊烟
别抽打了
拉着几十个朝代的牛车
与土地攀谈
车撤印上宿命及银发
遥远而慈悲的世间
长鞭打落老牛向往的田原
一座座城门紧锁
风徒有其名
挤不尽门缝
车长长的拖着的是个啥呀
拖着拖着就断了
意趣驮不动传承
竹简印痕道道
樵夫冷漠砍刀缩进袖口
一片片捡起
火光闪闪二千余载
亮光如斯不舍昼夜
孔老夫子别追了
牛车一溜烟地跑了
孔老夫子
牛车上丢了什么
别追了
牛车真的一溜烟地跑了呀
 
八、《裸体的成吉思汗》
 
题记：起风了　远去　归来　裸体着不带走一点秘密
 
草是九月白了　白着白着
原上起风了　山间
一线太阳　一线也是太阳呀
苦人儿　长成了狼毒花
走吧　负重荷刀　簇拥
衰乱的噩梦风吹走
拔离这荒凉的巢穴
北风渐紧　战袍飘飘
长满玉米的地方是家
太阳落山之处是国
试以汝战　渡过那河
 
浩荡之风起于旷野
朝堂尽飘散逸之气
驱使天地　灭了它
裹卷它的一切繁华
野蛮周旋　历史晕眩
不是终点　不是　不是的
远了　原上　一翼
一蹄一叶一花　离了
那画不胜画
马蹄踏地　骤入罗马　罗马
  
娘　儿浪迹渔樵
沟沟壑壑　纵鞭杀伐
神马呀　狂歌草泽
嘶鸣吧　夜满远山
箭声响处　马呀　神马
跌入河叉　远远的
似有若无的沙画
主：等等我　等等我
不回头的疯子呀　远了
多想驮着我王　大漠风云
日落湖白　心生野烟
罢了　罢了
隐逸吧　世人皆欲砍杀
走不动了　爬着爬着
鲜血　腿上开花
月出草原　我的草原呀
主弃的神马　磬碎帛裂
 
走不动了　该死了
大声说话　不留秘密
不留　不留秘密
活　就活个水挤山路
太阳燃烧着跳跃
不会躲在草间
说那凄苦的梦话
裸体的展示　伟哉雄哉
狂风奔起　一丝不挂
鄂尔多斯　收起飞马的阳光
荒野冷漠的头颅
顶着云霞　载飞载鸣
那是谁　抖动着走来
亲吻我的脸颊
弃了的神马　来了
泪溅草花
 
九、《人呀　不须展示成木乃伊》
 
是你太爷爷太爷爷的太爷爷
从秦宫的墙边捡起的颗粒
男人不曾临幸的妃嫔
纤手扔出枯枝的孽种
身上浸润过绿云的泪珠
在瘦骨的锄头绕上了泥土
起火了烧了一切
一切中还有那苦命的宫娥
六驾在身旁晃动着走过
项王的乌骓马食过叶片
沉溺在乌江那个如花女人
鬓角没有感知我借风送去的泪滴
 
大风歌穿透过我的耳膜
宝血汗马雄浑着
我不知它来自西域
李广长鞭的抽打我认
父子的魂灵我多想驮着
驮过荒漠弃了天水的衣冠冢
车辚辚马萧萧弓箭在手
拾不动马嵬坡的发䯻
秦岭横亘别了日月
则天东归牡丹开了
石样着洛水西来东去
 
够了够了　一寸寸心碎了
别摸我干枯的肌肤
那不是肌肤那是灵魂
灵魂失落过吗
大雁塔飘黄经书一页页翻过
少林寺的棍棒救过秦王
那木棒是我壮年的发丝
你是那个太爷爷的后人吗
如是　砍了我吧
只为重生不为超度
呵呵哈哈不为超度
朽木不须展示成木乃伊
这不是古埃及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呀孩子
 
十、《颍水边晃动的土坯房》
 
雨水浸泡后的山石在哀悼母体中滑落
故事惨淡又不惨淡只是掺入了些伤感
颍水涌上褪去悲伤的颜色少了一点
浪潮压抑的情绪来了又走还会再来吗
村民独守回忆推搡着跌跌撞撞
白发人猝不及防弱冠丟了忧惧
放浪的树枝撩拨着烟火人间
坟墓里白骨森森的高者隔离了交流的技巧
沟通的梦炉火烧的彤红
小心翼翼掩埋情感的内核不曾表露而是深藏
空气顿挫犹豫不会没完没了
沉默的坚果突破世界的绝缘
心事自我诉说自我倾听天亮了
颍水挟拽着什么一切都不是命中注定
水草嘲弄的木板优雅的漂着
离开没有仪式
走吧　不怕诸神的惩罚怨愤
爷爷睡着了父亲耕田去了
别了叔叔的酒气怒气躲开母亲的哭泣 
别了别了土坯房
二位兄弟木板上撞了撞臂弯
黑森林离少年越来越远
就这样走了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