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银川诗选
2020-09-28 13:23:00 作者:孙银川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诗人孙银川诗歌作品10首。
《这个夏天》
这个夏天
用一抹深沉的水色
描述沉浮起落
比如群体失业,
比如庄稼绝收
比如新冠阴魂不散
一起推到抵挡与自救的风口浪尖
这个夏天
我和很多人一样
远方去不了
在家没地种
腹中只剩下一点微薄的诗歌
在翻腾,在咕叫
像五谷杂粮一样
纯粹而朴素
一巴掌大的城池
要活命的人很多
人心比荒草还荒
人情比薄纸还薄
人性的迷雾让我无法适从
这个夏天
我只好仰望星空
从一片深邃的苍穹中
获取一点星光
让我坚持不与谁同
一意孤行
《重生》
今年夏天
一半陷入深渊, 一半掉进火坑
风疾,雨骤,水漫,以及炙烤的焦灼
反复摧残和毁灭
把夏天的面相撕裂成不可修复的
残破
一些抽象的、虚拟的,重构的
抑或树上高悬的蝉鸣
包括一群本土诗人入秋的脚步
一同踏入一处绿地和荷池的宁静
荷池可见:一颗不死的莲心
撑起了新的绿盖,每一片荷叶没有轻易展示泪点
像鸟一样,抖动着翅膀
此刻,我在诗人们面前
朗诵了一首诗歌《一棵刺槐树》
表达了对故土的牵肠挂肚
我渴望变成
一粒阳光,一滴露水,一只瓢虫
顺着风的方向
走进扬花灌浆的稻田
我看见田埂上
伸出的许多手
《黄昏》
黄昏,看风穿过榕树的疏枝密叶
纠缠棕色的根须
那颗粒般的响声抛洒一地
仿佛自去年秋天以来,丢失的
一堆叹词
这片寂寞多么空洞,可以
在残阳的血泊中
蘸一抹余晖,写一世沧桑
徘徊在人走茶凉的空楼里
许多离去的背影像风一样走散
看多事之秋的涟漪,多少
已经风蚀的诺言
飘入暮色
《雪殇》
冬天,在枯枝尖上颤抖
挂不住一丝寒风
雪,抹不平凹凸的事物
一种贫血的思想
即使穿上再厚的词汇
也掩饰不了冰冷的心事
不就是冷吗
诗人们在写雪,老人们在烤火
而我再想,在雪天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擦燃一根火柴
能否照亮飞往童话的天堂
是祷告,还是哭泣
为了谁,把名字叫六月飘雪
这个冬天
我的心里自然是雪上加雪
比冷还冷
《沙湖湿地》
这个节令
一股鱼腥味揉进枯冷的时光
一部幽深
就那么从容铺开万顷的天光云彩
一任荻花飞扬
以其水天相连的空白
消融岁月阴霾与红尘喧哗
舒展一方绿色蔓延的呼吸
从芦苇中飞出的翅膀
在天空勾勒出优美的弧线
一粒鸟语滑入诗行
修炼绝句
那是一个辽阔的拥抱
大堤张开百里臂膀,怀抱
春夏秋冬,湖光水色
沿着青黛,行吟泽畔
堤外,一株植入原野中的孤烟
一串蛰伏草丛的梦呓
牵扯着魁星阁的传说和沧桑的民谣
弥漫“上善若水”的气息
堤内,簇拥在水汀的白头芦苇
还有那绝无仅有的植物
一群“天外来客”
其红莲菱角,麻鸭咸蛋,刁子鱼,土憨巴
投射道生万物的哲学
仔细一想,正是这些珍稀的事物
守住世纪逼仄的寂静
守住了人们向往的那一片湿软的天涯
以及人间烟火
构成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
哦!沙湖湿地
凭依长江、汉水、东荆河的心跳脉动
在水一方
一个放濠的由头
吸引一拨斑斓的人影和伸缩的镜头
这一刻,我好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童年
打开闸门,打开放濠的奇观
我发现每一双眼睛
布满野趣横生的鱼鳞
其天光云影的大美
陷落如诗如画的意境中
《有一支笔触碰雪梅殷红的痛》
一场雪,恰如冬天最美的序曲
那些在风中飞舞的音符
飘入茫茫大地
有一只漂泊的鸟,在刻画凌冽的苍穹
遗落几粒灰色的叹词
村外,一些省略枝叶的树木
裸露嶙峋的风骨
一片燃烧的冷焰连接万家灯火
照亮归途
一场雪,犹如苍生最纯的表达
那些在季节中蜕变的事物
陷入空旷的冷峻
像落英缤纷,似浮云流水
比长河蜿蜒,同群山逶迤
穿过时间栈道
终于,走进了这个离春天不远的冬天
岁月无语
一场雪,一如诗人最好的背景
那个唐朝寒天
一个江边钓雪的蓑衣老人
坐在柳宗元的绝句里
千年之后,在寂寞深处
有一双眼睛布满黄昏的血丝
一盏灯垂钓时间空白
一支笔、一张纸、一杯冒着热气的流年
文字在呼吸
情节在爬动
起承转合,跌宕起伏
“咔嚓”一声,笔尖触碰雪梅殷红的伤口
雪落无声
《洗礼》
在佛陀前,就“不知道”
点香,跪拜,作揖, 掸去最后一粒浮尘
扶起一道月色中的薄影
把佛光揽入怀中
在一片清洌的烛光中
汲取梵音和木鱼声
洗涤欲望、贪心、杂芜,以及红尘的纷扰
最后“知道”
缘尽故灭,皈依空无
在老子前,问道何来
八字排盘,天干地支,命由心生
负阴抱阳,道生万物,否极泰来
然而,不敢看
毁林,猎杀,排污
好一幅美丽的面部布满伤口
然而,不敢想
造假,性侵,诈骗
好一副丰腴的母体爬满蝇蛆
从梦的源头出发
寻找雪莲、清泉、林涛、鸟鸣
谛听生物钟的律动
寻找道义、修为、人伦、常理
触摸大山河的心跳
在孔子前,正襟危坐
生于幽然,命同草芥
吸天地之灵气
藏人间之薄凉
一茎坚韧一样吐绿绽红
心无尘清香远溢
最后,把一粒粒坚硬的草籽
交给了风
交给了鸟
交给远方一个叫春天的女人
《在列车上》
一声长啸 ,像一把锋利的尖刀
插进黄昏的胸口,村庄躺在一片血泊中
那些沾满尘色的影子
背井离乡,卷入洪流,陷入茫然
夜深了
一列绿皮Z快进站了
灯光下,一堆人搁浅在月台上
月台上,有哨子和喇叭在尖刻地叫喊
没有座位的1号线车厢
张开鳄鱼一样的口
把我和一群背着鼓囊囊蛇皮袋的农民兄弟
吞进腹中
我以蛇状盘蜷在车厢角落
胸闷,脑胀,腿麻,脚疼
车厢内一幅幅饥肠辘辘的空腹排放着很响很长的臭屁
与泡面、馒头、呕吐物、汗臭混为一谈
从一道铁色的门缝中,隐隐听到隔壁车厢里头
爱情在音乐中熟睡的鼾声
间或有撕扯炸鸡和啤酒冒泡的声音
欲望打着饱嗝
天亮了 我把一些记忆丢失在列车上
牵着诗歌,流浪远方
《陈皮》
当一副肠道塞满了政治的词汇
在人多的面前
他一定会排放生动的气体
当一副胃囊装满了红薯的味道
在人少的背后
他一定会释放发酵的声音
这个世界,雾霾越来越厚
许多人的血管像淤积的河床
一堆脂肪如转基因挟裹着速生的概念
不远千里人们寻找养生的路径
一瓣陈皮吸附阳光与年份的标本,
打开清香的话题
《寺庙·尼姑》
那座寺庙很破败,很少见到香客的踪影
门前的香炉中只剩一层往日的灰烬
一盏青灯、一声木鱼、一个尼姑
孤寂长满了梵语,空无远离了红尘
空气一片沉默,一只黄鹂说:尼姑不在了
是你这啄木鸟,把寺庙的钟声啄没了
那个雨夜,那座寺庙轰然倒下
那记忆的废墟上,爬满了虫儿青色的哭声
《当风吹来的时候》
当风吹来的时候,我闻到了秋凉的气息
在风里,我的脚步踏出一行流浪的风
沿途那些原地不动的植物在风中说风
阳光下,它们始终走不出自己的影子
只有落叶可以四处飘飞
归根是一种念想
当风吹来的时候,我听到了冬临的消息
在风里,我的衣袂掀开一片皱褶的风
而那些倚在窗口的花朵掠过风的虚言
只有归雁凭借风向和风速
丈量出季节的深度
而那些跟风和不跟风的人
都在风中
当风吹来的时候,我把孤独藏在时间的深处
在风里,我的思念已经弱不禁风
像杜甫的秋歌
《暮年描述》
老矣,时间也会生锈
老花眼、耳鸣、肩周炎、额纹、鬓霜
低血压,关节隐痛,曲脉扩张......
每个痛点,都会有不同的描述
一个破损的年轮爬向暮色的边沿
而那些青春的碎片
飘逝风雨中
每个结局,也许有不同的告别
跑步,采访,写作,
在这个世界,但求一种存在的感觉
岁月不老,四季轮回
村庄之上, 炊烟,浮云,鸟语
飘入黄昏
一座老钟坐在时间的深处
听自己“滴答”的心跳
从一棵古槐的伤口中,阅读一部苦难和沧桑
一些事物风化殆尽
只能听到落叶“沙沙”的呼吸
此刻,思念的末端
一堆弱小的名词:老人、孩子、狗
......挣扎,沉浮
对我而言,诗与远方
不是风花雪月
也不是小桥流水
而是涛声、海啸、冤魂
直击心灵的柔软
远方是一部动词垒砌的历史
齿轮,盒饭,租房,动车
还有广告灯,人影
此刻,我抱着缪斯的遗骨
敲打出一阵寒冷的哭声
面向北斗,遁入夜色
行走天涯,一路乡愁
如今,我还努力地活着,深刻地活着
与功名、年龄、财富无关
做自己没有做完的事情
除却繁糅和杂芜
摈弃罪恶与阴险
让内心积淀一些纯粹的事物
此刻,我怀揣一本《圣经》,躺在一丛蓊郁的词汇中
春雨,稻谷,秋叶,雪花
在岁月的封面上镌刻自己的名字
最后,把它交给上帝
《一棵刺槐树》
小叶,白花,尖刺
一身粗糙的皮囊,一副嶙峋的骨骼
构成苍劲,望之俨然
像一个隐痛的隐者兀立老屋傍
头顶穹庐,脚踏大地
数日月起落,阅人世沧桑‘
一匹流年踏过季节的空白
最后,一根枯化的枝桠挂不住余晖和炊烟
以及鸟语、千年民谣
坚守与离去,相距何止千山万水
怀念与记忆,相隔何止天上人间
一堆枯叶掩埋了腐朽的水声
一群蝼蚁撕咬着槐树溃烂的趾头‘
一摞乡愁遗弃于春天的背后
一根刺,从树上坠落于地
抑或一枚尖刻的词
一刺见血,指头涌出一行殷红的痛
村庄之上,有一道鸟影掠过……
作者简介
孙银川,中共党员,湖北仙桃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迄今已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检察日报》《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报月刊》《诗神》《绿风》《青春诗歌》《诗人》《女友》《中国文学》《湖北邮电报》《湖北广播电视报》《武汉晚报》等刊物发表文学作品300余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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