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咀嚼《天弈》内外的“黑白”诗道 ——析读刘华长篇叙事诗《天弈》

2020-01-09 23:07:06 作者:夏晖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咀嚼刘华长篇叙事诗《天弈》,感受着诗人心中“我是黑子/通体深邃粗旷坚硬/是天地之间那一团最初的混沌/你是白子/满眼轻盈飘飘如雪/是嫦娥奔月那一轮最美的皎洁”的《序曲》起笔,以尧造围棋中的对立面“黑子和白子”为意象,以我国上古神话“盘古开天地”和“女娲补天”的故事拉开了《天弈》三千多行长诗的“黑白”玄机序幕,隐贮着道家“道法自然”和佛家“缘起悟空”的禅宗思想,开始了诗人个体对宇宙生命本体、自然情感,心灵、道德、信仰、爱情以及历史和文化的探索之旅。
         绝对的东西即本源,亦本然;本然的东西即本真,亦纯粹;纯粹的东西便唯美,便超越。超越人性桎梏的思想不在现实中,但可以通过各种途径去接近它,通过各种方式去显示它,通过各种视野去感悟它,通过各种支持去对应它。站在语言艺术尖端的诗歌,其独特的词意想象与张力和神奇的意象组合是阐释思想最好的工具。

一、《天弈》的起源与顿悟

        咀嚼刘华长篇叙事诗《天弈》,感受着诗人心中“我是黑子/通体深邃粗旷坚硬/是天地之间那一团最初的混沌/你是白子/满眼轻盈飘飘如雪/是嫦娥奔月那一轮最美的皎洁”的《序曲》起笔,以尧造围棋中的对立面“黑子和白子”为意象,以我国上古神话“盘古开天地”和“女娲补天”的故事拉开了《天弈》三千多行长诗的“黑白”玄机序幕,隐贮着道家“道法自然”和佛家“缘起悟空”的禅宗思想,开始了诗人个体对宇宙生命本体、自然情感,心灵、道德、信仰、爱情以及历史和文化的探索之旅。
         人生千百况味,冥冥之中已有定数乎?“在乾坤互换间大挪移/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混沌与澄明/天使与魔鬼//甚至在宇宙间自由漂移/我依然是我/你却不再是你/孤独而来/潇洒而去”(《序曲》),诗人领旨内心抽象的心意和外在具体的物象“黑子白子”(似天似地、似你似我、似父似母、似万物彼此)在历史的神话故事中上路,遐想地域而抒真情,受神谕而发原声。为第一章《远古·大神降临》的诗文拓展意境,铺设叙述。在现代汉语诗歌创作的长廊里增添了一枚奇特的符号。
        “而我——就是那一颗女娲补天时不忍遗弃以黑石/携着我亲亲的小白/后羿射日那一羽最后的疾矢/在白昼黑夜里穿梭”(《盘古:我的父亲》);“在我身上高度凝聚/让这中华文明最优秀的基因/渗透炎黄子孙的血液//你若不信/就让盘古开天地的神话/用《易经》/在上下左右均为十线/所有相加共19路纹枰/重新演绎”(《众说:〈易经〉与阿尓法狗》);最终艳阳高照万物茁壮/乾坤完美闭合/一张天地地盘/两队黑白兄弟形成宇宙生态大循环”(《天元:完美的乾坤闭合》);“而名僧支道林/以《即色论》解《庄子·逍遥游》/以‘坐隐’喻围棋/在黑白中寻求隐逸/让佛学禅思/渗透纹枰”(《手谈与坐隐:当名士邂逅名僧》);“我的灵魂/一半从中国大地缝中冉冉上升/另一半则从地心之门悄悄逃走/一路跌跌撞撞/来到1966年10月的正安/转世成一个/小小小小的凡童”(《双河天问:脑洞大开的哲学》)。
        节选第一章《远古·大神降临》部分章节的诗句,从形式到内容的单一性情感指向朝着丰富的意味迈进,切合《天弈》的《序曲》诗源,加载了情感的多元性,在宇宙混沌初开后的胸臆直抒里袒露了昂扬向上的品质,恢弘着对中国传统文化起源深厚的敬仰与感叹。“易”是中国哲学的第一个思想范畴,诗人用中国哲学观追溯事物的第一起源,追问事物改变的逻辑。“哲学乃万学之学”,所有知识都发源于哲学,所有知识都发展于哲学,所有发展出来的知识也都反向统一于哲学。
        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诗人亦是万物中的小小元素,自天地间而来,诗人在语言的处理上张扬中沉静内敛、用语自然,具有一种稳定的个人风格和独特质地。诗人善于表现内心世界与环境的复杂关系,通过对生活表象的发掘,艺术地捕捉生命深处的美好,扩大了诗歌的外延。从精神自我、心灵自我的“神化”惊喜中,点亮了“生命自我”的诞生,呈现出神话、情感、经验与自我想象相融合的辩驳情境。诗风在奔腾而恬淡、轻柔的禅定中颤动着回响,为第二章《黔北·童年幻象》的诗象创造蛰伏着一种秩序。

二、《天弈》的童心与青春

       “青春织就的纹枰/一半是诗歌/一半是远方/我站在南方三月的大地上/双手空空/脸色微红/不知对手是谁/应该如何落子”(《油菜花开:追风田野上》);“而父母是两颗黑白子/在命运之手操纵下/左是铁肩/右为柔肠(《古庙老家:文学的钥匙与翱翔的愿望》);“就像快乐可以黏住时光/我小小的世界/被更小的童真/轻轻复制/厚厚粘贴”(《石板游戏:快乐黏住的时光》);“我迟暮的父亲手持拐杖/在青砖楼房边怆然驻足/背景是秋日的麦浪/生命的怀想/我分明看见九颗星星/幻化成九颗黑白子/突然连成一线/从天元一侧匆匆划过/永远消失于故乡的土壤”(《青砖楼房:九星连珠的天象》);
       “在暴风中颠簸/抑或在混沌里沉睡/我独享/一枚黑子的宁静”(以上节选自第二章《黔北·童年幻象》)。
        追忆着童年记忆或是成长历程,鲜活地反映着时代背景与特色。诗人表述作为肉体存在的人类,是物质的不是虚无,精神上被赋予“爱”(或是“有爱”)是最重要的,“爱”的独特性诠释着文化的意义,犹如古希腊诸神的身体充满了爱与美的光辉。诗人对记忆中的物象表述中懂得了宁静,宁静中与自己对话、与诗对话,宁静是生命圆满的开始,诗人在宁静中成长。该章节的语言特征兼具20世纪80年代中国现代诗歌的抒情话语与90年代的叙事现象表现,让诗歌从神话、禅道的外延回到身体的知觉生命反思,深化诗艺,具有时代的建设性实践和理论意义。
     “随处躺下/摘一朵蓝天白云/或点点繁星/就可在草坪上酣然入睡//在命运的天幕赫然弹出/一分甜蜜/九分苦涩”(《绿草萋萋:唐诗宋词的芳痕》);“比‘雪崩’更震撼/比‘屠龙’更惊心/阿民如一颗打入白阵的黑子/在深秋的寒流中/高歌猛进”(《花溪击水:穿黑风衣的鹰》);“这张唯一的手谈照片/掸去尘埃/再一次/致敬我们永不消逝的青春”(《寝室合影:偷拍的手谈照片》);“清清花溪/其实更是一种棋道/一朵禅意/将你包围”(《花溪:禅心包围》);”像手中一颗颗黑白子/伴着晓风晨月/轻敲/世事如棋/人生如梦”(《铁轨入梦:漫天而来的青春呓语》——以上节选自第三章《贵大·青春舞曲》)。
       在校园这个特定的维度和界定里,诗人感受着生命情感的深度,在欢乐中的失落、在感情中的惆怅开悟人生的境界。悟道天地自然、道德、功利、情感,寻求着社会现实中的“我”(公民),与宇宙天国中的“我”(天民)天人合一的完美,这是一个难题。诗人在成长中破茧而出,在黑白的棋子里构建精神家园,探究命运与人性的精神对话,寻求着将诗歌语言达到哲学(真、善、美、圣)的境界,诗人表述着关于人生哲学的随笔,而非人生的哲学。
      “我本俗人/偶尔写写诗文/间或纹枰对弈/喝杯小酒微醉”(《我本俗人:国家家事不问》);“一黒一白的跳跃/一高一低的轻吟/在雪花眼里/成了另一道旷世风景”(《伞在北方:雪花眼里的风景》);“与其室内观棋/不如在清波深处/柳浪闻莺/或于苏堤春晓/花港观鱼”(《杭州观棋:听到南屏晚钟》)”;“茅草铺的深秋总飘着薄雨/我很想知道/人间没有他们仨熟悉的身影/天堂是否还有一首完整的寓言诗”(《茅草铺:〈诗经〉里的最美遇见);“细听新蒲棋苑的落子声/从湿地公园私密处/一下一下/雨打荷尖”(《新蒲:大遵义的超大飞》——以上节选自第四章《遵义·红尘咏叹》)。
        人性社会的纷繁复杂,亲人的离去,让诗人在精神家园“黑与白”的世界里寻找内心的救赎。对映了肯纳季·艾基言及的“诗歌是我自由存在的唯一居所”。在黑白子生成的棋盘19路361个点上淋漓地感受着诗人的“入世观”。
        物质社会的发展过程中,难以避免对心灵的挤压与伤害,此章在空间与维度上,诗人的情绪激荡出一个大的地缝跨越,亦牵引着诗歌的主线(前世和现实的我、魔化和未来的我及芸芸众生)。似诗歌拯救了诗人的心灵,让诗人在选择逃避矛盾中蜻蜓点水般“涅磐”回来。诗人运用大量的“身体语句”,做到了“语言不仅是表达的手段,更是表达的目的”。初朴之心与沉郁之美、激情与警醒伴随着诗人精神上的成长,多层的意象、清新自然的诗风、娴熟的叙事技巧,直指诗歌的精神本质。其语言彼此影响,精神相互启发,呈现诗人对传统诗歌语言本位的认识与发展探索。

三、《天弈》之外的博弈

       “聂旋风刮起时/如马尼拉海啸//左手执轻灵/右手摇潇洒/剑气飘飘/半人半仙//让有‘围棋奥运’之称的应氏杯/首度花落神州”(《三条龙》);“这是一个崇尚力量的时代/让书生围棋见鬼去吧/是男人就要像真正的战士/去冲锋/去格斗/去拼杀//盛旺的精力/一如他盛旺的人缘/儒雅的外表下/是永远诚恳的笑脸”(《群英谱》);“我仿佛看见来来身后/更多小棋童翻山越岭/滚滚而来”(《小少年》——以上节选自第五章《地表·星光灿烂》)。
        诗人暂且忘我,诗述20世纪80年代以聂卫平为代表的国手们引领中国当时围棋的新风貌,超越了一个国手的范畴,成为那个时代的象征。诗人果真忘却自我了吗?否!诗人的“心”(灵魂)真性在“擂台‘忍者’”的黑白子里蕴贮着王者般的骄傲与荣耀,赋予诗人在现实生活中的坚强与信心,在诗歌的精神世界里留下千年史册与竹简。
       “心”在有“心”,诗歌“未完成”的那部分就会达成不完美中的完美。心之官则思,思,诗之志也!人生的历练离不开失败后的抗争、绝望后的奋进,在自我肯定中激发斗志,此章亦是诗人的生活之诗、人生历练之诗、精神自勉之诗。

四、《天弈》之内的情愫

      “虽是隆冬时书/身处世纪大冰川/我手忙脚乱一头虚汗/竟忘了切肤的冷/刺骨的寒”(《人魔之战:冰川上的蒙面客》);“我分明看见/一滴滴热泪/正从舞台背后那一根最高最细的钟乳/夺眶而出/甚至不用伸手/便感觉整个世界一片晶莹//前世的神话/所有恩恩怨怨爱恨交织/皆化作一道滔天巨浪/将我高高抛起/彻底淹没”(《重返双河:找到前世今生》);“而一个伟大时代的终结/是否喻示人工智能的盛世大爆发/或许它在天空某处/正向我们款款走来”(《人机大战:演绎盛世时代》);“左手抚古琴/右手下围棋/上可炊厨/下能起舞/无所不能的小白/从此风干人类所有的寂寞”(《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飞翔》);“在太阳系最高的奥林帕斯山/租一间阳光小屋/或在太阳系最大的水手号峡谷/建一幢水晶别墅/耕田放牧/繁衍生息”(《火星诱惑:繁衍人类文明》);“如何在五维空间/反复穿越/如何以最优雅的手势/飘逸落子/在宇宙心脏/将属于超未来的生命大棋局/神奇续写”(《在北斗星:穿越五维空间》——以上节选自第六章《宇宙·生命交响》)。
        此章与第四章相提而论是表述了诗人的“出世观”。  入世和出世,似乎是一个关乎宗教信仰的命题,但当人类真正平心静气地从现实世界和诗书经集中为这一命题寻求答案的时刻,却发现入世和出世是两段相背离的航道。诗人探寻的“黑白子”思维落脚地恰恰就是入世和出世的两条航道的交界处,并在此跳跃式的思索与徘徊。
        二十一世纪互联网进入高速创新发展时期,世界高科技在人工智能、干细胞、数字PET、基因编辑、合成生物学等领域取得原创性的突破发展,世界进入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诗人敏锐的触觉与时代同步,此章中第二次诗写“阿尔法狗”(一款人工智能软件,中文名称:阿尔法围棋),为诗歌创作扩展了高科技术元素和思维的多指向性,融入了浪漫主义、唯美主义、象征主义和现代主义的表现手法,对现代诗歌的创作积攒了具有前瞻性和实验性的可贵经验,值得推崇。
       “世界再无一个中心/佛灯熄灭/形神俱毁/纹枰崩裂/64卦《易经》碎成64瓣梅花/从半空飘散//我站在银河系边缘/与小白遥相挥手/共赴绝唱//将整个宇宙/悄悄张望/重新丈量”(《尾声》),诗人对人类命运的乐观态度让人尊崇,诗歌成为诗人“走下去”的原动力,道出了诗人背负“诗人”身份应有的抉择和人类未来的哲学性思考。
        我与刘华相交三十年有余,佊此益友益师似亲人,深知诗人的性情。他对人,真情知感恩;对事,明理知尽心;对物,厚德知珍惜;对己,释然知克制。而从更深更新的经度与纬度去打量,诗人更应该在“小我”的精神世界里用“大我”之爱洒向更为广阔的生活角落,因为世界的很多部份需要诗歌去点燃,更多的底层之心需要用诗歌精神去滋润而焕发出新的光芒。这是一个更高难度的命题探索,仍需诗人朝此方向大踏步地去跨越。
        纵观《天弈》在诗歌的构思立意上推陈出新,意象(意境)创新奇特,多样性表现手法,语言优美、简炼、洒脱,含韵律美于有度的内在张力中,蕴含着娴熟的叙事技巧。诗歌作为最严的艺术和最耐人寻味的艺术形式,它有别于自然科学,又区别于文学家族的其他门类;诗歌是为诗人感性和灵魂独特体验而生的,诗人千般思悟万般风味是难以类别的,更不是僵硬或脱俗的观念推演。准确地解析《天弈》中诸多个性、想象、灵悟、性情、意趣、差异性、独特性等等传递着诗人想要传递的复杂情感和心灵密码,并非易事,仅为个人抛砖引玉之鉴。
         正如黑格尔所言:“精神总是要通过自力以运回它原来的统一,而导致返回到这种统一的根本动力,即在于思维本身。”亦正如诗人《后记》中所言“——让这部长诗有了能够面世的信心和力量,并以另一种哲学与佛性,闪烁其内在的光芒。”诗人默然而执着的写下去,因为诗人永远不会被俗世的红尘湮灭,也一定会有更高意义的追求,也一定会有更高艺术价值的作品问世!
 
2020年1月6日于致远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