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栋超:隧道尽头阳光刺眼且夺目
——三评80后诗歌大展
2018-09-10 12:45:57 作者:郭栋超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80后不再是代表未来的诗人,而应是当下扛鼎时代最活跃和最重要的写作者,虽未真正成为诗歌写作的主角,但我不认为这拨年轻人没有这个实力,这与他们散淡的写作态度有关,与时代的加速度影响了他们的专注度有关。就目前那些闪耀在诗坛的80后诗人来说,不论是思维还是理念都已经完超他们的前辈,只是他们还缺乏集体地走上前台。为此要感谢中诗网的眼光和责任心,将这些有实力的诗人集中推出来,感谢本栏目主持人青年诗人马文秀,我想这些80后诗人肯定像捆在一起的炸药一样,让诗坛地震一下。(李犁)
“你怯懦地祈助的,/别人的著作救不了你。/你不是别人,此刻你正身处/自己的脚步编织起的迷宫的中心之地。”——博尔赫斯(《你不是别人》)
为什么今人有这么多的焦虑,找不到幸福感?
人,易满足的是物质,无人能给的,是灵魂寄存的地方。马斯洛的“需求层次论”虽然点明了观点,却无法拿来或也拿不来解决的灵丹。心理活动是个体的,是自己的,无人能救你走出焦虑,只有你自己。
如气温一样,焦虑也具有普遍性。即使发达如美国,自杀率也呈上升之势,一周内两位名人(明星厨师、电视节目主持人、作家安东尼·波登,著名时装设计师凯特·斯佩德)先后自杀,便是例证。
有时我在想:物质上,人依求的是全球村,便利;精神上,人乞求的该是小国寡民,静心,如接近北极圈的国家,气温偏低、国小人稀,相对来讲,人没有那么多焦虑。
一个人的承受力是有极限的。承受后,独自长歌当哭,痛苦会减轻,你会走出濒临投降苦难的深渊,会依稀窥见悠长悠长沟谷里那一线光亮。如孤苦醉汉沉睡一夜,南柯一梦醒来,突然发现天空依然高远,不再是那个深受宿醉之苦折磨的厌世者。
“一个草的题目,要从根系写起/写那些黑暗中纠缠的触须。像一些肢体/一些渴望纵深的欲念。/“没有来路,一切皆偶然”/我从一个题目走进草的内心,点燃/经年的火把/无法拒绝荒芜,一棵草的卑微/或一片莽原的荒凉/风吹拂多年,守着体内的河流/明灭不清。一边伤害一边谈及春天/那些穿透耳膜的瓷器/鸟鸣或镰刀歌唱,土地孕育的种子/可以遗弃,但决不可以阻止生长”【王小程《一个草的题目》】, “……/我承认 彻底保持无声 很难/我不想咳出血来/也不想以沉默兑换黄金/每一棵树的平静/都不是真的平静/每一阵风的躁动/才是真的躁动/……/我的左手紧紧攥住我的右手/人行道上的香樟正试图阐释/我聋了 ——/每一把阳光的刀子/都在解剖/需要阐释之人”【许多余《失声》】,王小程的小草卑微又坚忍,莽原荒凉而又河流奔涌,一切都不能阻止成长,不仅仅是有鸟鸣或镰刀的歌唱,还有那纵深的欲念;这欲念,在许多余的诗中,阳光的刀子解剖着该解剖的,即使咳出血来,也不会沉默。在他们的诗中,我看到了扔掉的麻醉而又难以麻醉的空酒瓶,以及被擦掉的嘴角污渍,莫名的压抑已被掀去,我相信噩梦不会持续,弯弯曲曲的沮丧、黑暗恐怖的绝望也不再徘徊于他们的屋檐或走廊,因为他们己是大写的歌者、行者、悟者。
有网友说:就是不能让公务员太自在。此论,我不苟同。公务员首先是公民,是人,他们也该在愉悦的环境中工作。人之为人,短短几十个春秋,要和同类共同打造“工作着是幸福的,生活着是美丽的”的环境。我知这是奢求,但也应为之。
“守望夜色的窗口/我把酒醉成了故乡月/写一封长信吧,把它/交给衔柴归来的燕子/在百花盛开之前/在绿色覆盖老墙之前,穿过/四月的葱茏,你听/那潺潺的流水、蛙鸣/在繁星密布的夜,缅怀/一口老井的过去/风里传来的叹息,是夜里/母亲咳嗽的声音”【王彬《把酒醉成故乡月》】,在王彬的诗中,我看到了微笑。那微笑,如友好的手臂搭在旅人的肩上,那目光,温暖且柔和,那声音纯净且刚强。驴道上有了新的画面:帘子掩着的锈门缓缓开启,野藤遮阻的尘道透出亮光。旅人擦去溪流一样的泪水,因为那久违的手臂、声音和目光。你看,他踩着尘土的气息走了,潮湿闷热、风裹寒流的旅途,已然无恙。
乔布斯说:“现在我明白了,人的一生只要有够用的财富,就该去追求其他与财富无关的,应该是更重要的东西,也许是感情,也许是艺术,也许只是一个儿时的梦想。”
当有人开着房车仍然愤闷时,一位63岁的退休教师已用板车拉着老母亲游遍中国两万里。接受采访时,女儿说:“母亲十三岁要饭到江苏,拉扯六个儿女成材不容易,唯一的愿望就是出去看看,只要母亲高兴,我能走得动,九十岁也要拉着母亲走天下!”。91岁的老奶奶说:“我不痛苦,痛苦都过去了,现在有吃有穿了,人要知足。”
地球村是更拥挤了,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先进的交通工具,使人再无距离上的远方,老死不相往来的静谧己成为奢侈。可人不同于其它动物的,就在于人有思想,思之则言、想之则望,思想的一隅可能就是你苦苦寻觅的理想国,你孜孜以求的桃花源。
“比起天空/山顶。电梯楼24层的阳台/我更愿意靠近树阴/水岸。夕光下那一片绿茸茸的草坪/在生活的低音区/心离泥土有多近/我的目光,就会突然放得有多低/做一只默默独行的蚂蚁,做一只/低低飞过的小鸟。甚至就做一块/裸露在河床上的鹅卵石,又有什么不好/春来,就看山花一茬一茬地开/秋去,就看黄叶一片一片地落”【韦忍《在低处》】,阳台再高,韦忍却更愿意靠近水岸、树阴,他用诗构勒一幅蚂蚁与小鸟爬行、飞翔的独行图,这又何尝不是人的独行图呢?看过了蚂蚁、小鸟的眼泪,人的眼泪呢?他定是也看到过,他善良着同情了!你看,他轻柔地舞起长袖,为落寞者带来赖以慰藉的精神之物,那是谁,擦试眼中之泪后,轻盈了脚步。
这便是诗的魔力,也是80后诗者奉给尘世的盛宴。
执政者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应提供更多让人愉悦的场所,对此,却未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心理疏导也应是工作重要的一部分,这样,可减缓或减少社会的对立情绪。实际上,提供精神层次的物品,比提供生活上的物品更难。
诗娇小着,字数再多,也多不过小说,纸面再大,也大不过舞台,人却难观诗之全貌,这便是诗的幽博,它印在尘世的角角落落;诗击穿人心时,即使是万乘之尊,也不会无动于衷,即使是庶民贱士,也会前来践约,因为那是你的也是他(她)的诗神。
“……/我系上围裙/像她说的/不套头/折叠一下/把带子从腰后/绕一圈/系在前面/我系着围裙做饭/又系着围裙/站着吃完了/刚刚做好的炒米饭/顺手把案板上的菜叶子/倒进了垃圾桶/我发现我是在模仿她/这一发现让我很温暖”【春树《仪式感》】;“小时候,炉子还不是铁的,更不是电磁的/它是祖父用粗糙的手,和着粗糙的黄土,粗糙的石块制成的粗糙之作/那时烧水做饭的柴来源也颇为广泛/松树枝,杂草,麦秆,死木桩,枯叶,哪怕别人扔掉的破皮鞋/乃至旷野里一块干瘪不久的牛粪/它都无条件接纳,并将之升华为火焰的高度/祖父走后,它又像一块伤疤,紧紧贴在黄土的肚脐上/痒痒的春风,会在不经意间抓疼它”【张诗青《泥炉颂》】;“离家时,学着先人的样子/掊土于碎布中,用丝线一道道/扎紧,搁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安放/沁人心脾的泥土香,陪着我/从春到冬,从这座城市/迈到那座城市,年复一年/……/直到鬓发斑驳,褶皱/满身,无意中想起/放在身体深处的,一抔土/……/试着/用舌头舔舐了一下/咸咸的。才发现/这辈子汗水,全都/躲进,这包土里”【李君来《故乡的土》】,春树在诗里模仿着她的母亲,通过模仿,她感知了温暖;张诗青的泥炉,可以接纳一切,因而也升高了火焰,尽管它象伤疤,会抓疼它,可它毕竟是火炉呀,接纳了一切,善良使杂物有了新生;李君来掊土于碎布中,带之于城市,舔舐一下,那咸味便满嘴都是了,故土的温热也充盈起来!这几首诗的诗象都不大,可人文关怀却漫游诗行,尘世的孤寂在你读了他们的诗后,似乎淡了些,而温存之火,人间真情,却跋山涉水来了!
80后的诗中也有焦虑,那焦虑象长长隧道里那一道道减速带,如绊马索般减缓着车辆前行的速度。减速带一朝贴上隧道再也见不到天日,可那一盏盏悠悠的白炽灯却善良地指引着前路。洞口,洞口,洞口有阳光呀!走出来了,即使两山之间,两条隧道的连接处,阳光依然万丈,刺眼且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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