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要唤起人们一座灵魂的海市蜃楼
——四评80后诗歌大展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的一生不断地挑战着自己。元好问评价其:“文正范公,在布衣为名士,在州县为能吏,在边境为名将,在朝廷则又孔子所谓大臣者,求之千百年间,盖不一二见。” 一阕《渔家傲·秋思》,被人称为“真将军之叹”。
诗是当时人文的显现,这个显现须是滤天探地的歌者才可究之。社会的变动、心理的变化如地壳般有着剧烈地异动,这异动,早有预兆,非自特朗普始。自东欧剧变,911后中东混战,加之雷曼危机更是伤痕郁积,大、中、小偶像,当街碎之,又有特朗普现象的出现,更是隆起了它。当政治愤怒成了常态时,世人的心志重归平静、淡定难呀!在地球村的时代,何国能自筑篱笆墙,拒风于外?普世之内,充斥傲慢与陶醉、抱怨与忧虑时,需要艺术潜移默化去改变它。
“掀开大海不仅仅需要一种勇气,还有许多/荒凉的词语永不会成为飞鸟的羽翼/踏碎掌声,一只老鸟待子还巢。破碎的海风写不尽/一些雨水人家,刀一定是亡者的魂魄/……/没有一条河流可以隐去姓名,没有一条自由流淌/稀罕一阵清风就该把它藏好,否则调头的就是你/ ……/历史的绳索可以系紧一个人的沉默/……/烧毁了剧情,露出呻吟的钉子/这夜晚可以被冰封,却是两种不同的天堂/……/ 匕首刺破了黑夜,豁口流出了马蹄声/威压一些乌云的慌张/你走进了房间,在/最后的门中把自己关机”【独竟天涯《鸟人日记》】《鸟人日记》一诗诗风是张扬的,诗音是急促的,诗意的指向是深邃的,独竟天涯在用匕首刺破黑暗。“……/你要做一块石头/首先要学会做石头的女人/做石头的男人/你还要学会做石头的孩子/做石头的革命者”【弦河《做一块石头》】“……/我的成长,生命的源泉,人生的旅途/都以这座小城为起点,开枝散叶/经历岁月的起伏,我的爱与父亲的爱融为一体/耕种成为季节的第一部分,收割成为我们的希望/……”【弦河《事实上,我用简单的方式爱这座小城》】“带着红领巾的小朋友举着手说/‘祖国很大——我要让祖国变得更大’/但是,我觉得他很小/只要把他倒过来/他举起的手就会被沉重的身子压弯/我喜欢母亲,/她让我在她的目光里好好的活就够了”【弦河《祖国很大》】弦河把自己固定成一块石头,可他爱的是他的小城,小城的一切牵动他的神经,而这一切,都是母亲温热的眼睛。“在故乡的这条田坎上/我感受到七月的哀伤/一只乌鸦飞过母亲的头顶/它把恐惧一针针刺下/让这位慈祥的女人头皮发麻/她肩上的一大袋玉米还成了帮凶/天还没亮,它们就伤了母亲的腰/今天/我指认一只过往的乌鸦/给它的黑毛染白/给它内心加持愧疚/告诉它在善良的人面前/学会低头”【举子《我站在田坎上指认一只过往的乌鸦》】“大山不能向你靠拢。你没有了靠山/大树的粗杆里面装着黑洞/是一群蚂蚁耕耘的家园。光鲜的是外表/人们说它还有四季/树叶掉光了。春天还会/有生机/你以一群蚂蚁的名义要挟春天/原谅一个死不悔改的人”【举子《赌命》】“……/远处,工地上的装吊架已经/沉默。一个大射灯/将它打回原形/十字架。那个受伤的人/是我们自己。耶稣/在这个夜晚匆匆赶路/回到西方,准备圣诞节狂欢”【举子《我们谈论公平时》】举子用诗述说着沉重弄伤了母亲的腰,弄伤了腰的母亲养大的儿子,在七月哀伤的土路上、太阳的风下,疯了似的赌命,审视着自己又不是审视;立在脚手架下的汉子,在工棚的臭味包裹中高论着公平,依然有自我与众家兄弟的狂欢,那狂欢酸楚着掩埋或扔了该死去的一切,狂笑着不知天明。这个汉子及一群汉子,砌起了城市,也砌着自己的灵魂之所。阅之,我不说聚义厅,我只疯了似的:汉子!汉子!!
诗人不是政治家,不能预测或左右历史将走向何处,可诗人目光所及,在某些领域比政治家更独特、更敏锐。政治家缔造政治的一种潮流时,诗者必将在沼泽中毫不犹豫地勾勒另一种思维,那种思维如隧道中的白炽灯,闪着亮,引着前行的路。
“黑夜自有浅白的时候,从蓝的天/一步步走向深邃,到此时此刻/我的一生已全被覆盖/万物皆有善意,但都不如你/你的眼泪就是金子,你的孤独可以解释/每一棵野草的不同命运/如果月光穿透爱情以后我的骨头还没有碎/我就接受神赐的利刃/青春一去不返,我只与你的妩媚同在”【不鲁《夜(其一)》】 “黑夜可以不用准时到来/但是你不能/炽热的光不用选择一个恰当的时辰/因为它知道弯曲的河流/才是你真实的倒影/月光之于我的意义十分简明/黑夜由浅入深/我的心逐渐显出庸常的面目/但愿荷花已经开满东湖/月光下,你来晚一步/我的骨头就会碎裂一根” 【不鲁《夜(其三)》】不鲁的野草妩媚,莲花开满东湖,东湖以及河水对他是深情所在,哪怕骨头碎裂,还是要依附光明。“……/有时候,我也会如一条小鱼/顺应生活的法则,一泻千里,随波逐流/岸畔的卵石温暖,生辉/用一颗太阳接受我无邪的裸体/望着湛蓝的天空、白云和那些层峦叠嶂的群山/我竟会拥有片刻的动容,是源于/它们构成了我视野和生命中的/另一种河流/……/上游和下游有什么不同/浑浊与清澈有什么区别/它们都是深不见底的岁月,共同占有/和使用着我的同一个身体/……/现在,身处人生的未知和窘境/我更加相信:上善若水/并用它融入这个坚硬的世界”【孙立本《河流》】孙立本的“河流”内聚着自己的思绪,在思品诗表面的宁静、沉醉时,我依然感知了他心的悸动,一个新颖如水、盘旋着优美嚼味的意象也在这感知中产生了!
我们不能也没必要都做政治诗人,真的没必要,政治家己经够用了,多几个歌者岂不更有意思!
古朝,论辈子,村民没有书本、电视、手机等可视之物,恐怕对文化的接触,也仅限于戏台,甚或只是说书人的三尺方桌,即便如此,却依然奉行着“仁义礼智信”;而如今,个别博士用高智商干着骗人的勾当,在大部分博士为家国苦其心智、劳其筋骨的情况下,骗人的博士虽是个案,却还是让人唏嘘不已。常言道,是土地不仅长庄稼,也生杂草。是的,诗者应该有选择,应尽可能多地把善的、美的献于众人,给人看的,最好是一河莲花,而不是一河污泥。
“梦一匹马/性灵/我唤它过来/它耍把戏/越我擦身而过/转头/却又见它/悄悄站在身后/等我执鞭/跨上马背/伏在它耳侧轻语/它鸣声回应/于是奔驰的马蹄/带我一路/森林 河流/青山 稻田/将此生风景/看遍”【程璧《梦马》】;“默是只黑狗/它的好处是/你说什么/它都饱含深情的看你/由此全体人类得到安慰/他们说抑郁是只黑狗/奥,抑郁是默/我却只看到那黑狗雕塑/浑身都是唇印/红唇烈焰/难道很多很多的吻/就可以让你们得救”【真一《默》】;“我们不是铁钉,是木钉/会变钝,但不会生锈/会断裂,但不会弯曲/会腐烂,但依然尖利/埋伏在灵魂的树中/……” 【唐不遇《我们不是铁钉》】,在程璧、真一和唐不遇的诗中,马、狗、铁钉都不是大意象,却给人以快乐、慰安,他们唤起了人们灵魂的海市蜃楼,虚幻了人生前行的路。
诗评家李犁兄说:诗人要动起来。此语的“动”,不是斗室的动,是长路漫漫的动。池塘里捉的是蝌蚪,长河里网的是寸鱼,大海里掀浪乘风的是巨鲸。古语云: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虚呀!
大同的张二棍是个地质队员,南阳的“蚂蚁”李永普是带着八十多岁老母亲外出的农民工。他们动了,也动出了动静。二人的诗都刊发在了为先锋们所诟病的《诗刊》上。《诗刊》能发他们的诗,也该在诟病的同时,说声,谢谢!也谢谢芷父先生。
诗,是大山上的脚步,移动了,便天高地阔;诗,是人泼洒的漆油,抛出了,便是印记。张二棍,经年浸风沐雪、戈壁沙漠,辽远中的孤寂、空旷上的顿悟、行走时的凝思,诗风干瘦着却又硬骨朗朗,诗意如大漠孤烟,却又饱满丰韵;“蚂蚁”李永普,一个工地转战另一个工地,楼起了,挥一挥手,别了自己的作品,工棚里耳响工友的鼻音,诗里掺泥溶沙,诗语冽冽如旗,风碎之,雨打之,仍是攻城掠地的意。老夫赞之!
诗者,高贵的是内在,平视的是眼线。
一个有担当的诗者,不管他推崇什么价值观,在民族、家国面前,也应是悲天悯怀的人,不该是民族、家国基石的瓦解者,更不该是遇外侮低眉顺眼的胆小鬼或窝斗狂。踏遍大好河山,哀家国之不幸,提刀一搏,此侠风,应祭魂而归;如荆轲之于易水,如辛弃疾之于疆场,此热血,“微斯人,吾谁与归”?
自古,读书人哪个不是忠君保国样,哪个又不是苦人儿?忠君是臣心,保国是士义,苦人儿方知人间冷暖,历尽艰难险阻后,诗、词、曲才有滋有味了!
你看,雪马和李成恩的诗,侠风己起,提刀弄剑,血性喷张,“我的祖国/只有两个字/如果拆开来/一个是中/一个是国/你可以拆开来读和写/甚至嚎叫/但你不可以拆开/字里的人们/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天空/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土地/不可以拆开这两个字/合起来的力量/如果你硬要拆开/你会拆出愤怒/你会拆出鲜血”【雪马《我的祖国》】;“……/谁在扮演公鸡?谁蒙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辞?在装神弄鬼/而秋姑偏偏是不信邪的女人/这一点我也是。背上的骨骼 在辛亥年突出来了,秋姑秋姑 我背上莫不是长出了一柄宝剑?”【李成恩《秋瑾》】,观之而击节曰:快哉!快哉!快哉!
马,是古人远足的伴侣,岁喂月浴、日梳毛发,人不厌其烦;诗,作为思、省的道具,几千年来己和世人融合为一。不管是过去、现在及将来,就如远足离不了马匹,郁结长泄也抛不了诗体。勇士为自由慨然生死,人们为生活昼行夜奔,却不一定或无法为自己呐喊,而诗者执尺寸之笔,书之,应是己责!
敬拜你的诗神吧,即使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即使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又何妨,真的,又有何妨呢?为了天空,敬拜你的诗神,不必犹豫,诗中的 一片树叶,在读者心中也许会是一片森林,那是他(她)久违的、渴求的森林。
古人的海市蜃楼是古人的,80后也在构建当世的海市蜃楼,它虚幻着,却美不胜收,但有一天,它会是真实的所在。你看,他们在沼泽、在工地、在乡野、在斗室沉思后凝结的诗句亦或真理、箴言己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