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领:有爱就有诗篇
2019-08-05 作者:张生丽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从回望《村姑》到《仰望神舟》,诗人从质朴的农耕时代,跨越到信息化时代中来,不变的是歌唱的形式,常变的是歌的内容。不论歌唱的声音高低,唱的都是战士的情怀,这情怀包括战士的爱、执着、坚强、不屈、忠诚。他的情是真挚的,他的爱是不含杂念的。
案头放着的是河南许昌籍军旅诗人、武警大校张国领的诗集《和平的欢歌》。
这本诗集,一共收录了诗人1986年至2009年间创作的25首诗歌,或长或短,或低吟或高唱,篇篇读来,都是关于爱的抒情咏叹。
这种爱,不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儿女情长,那或许是婉约派的佳作,但决不是一个军人的情感寄托。从诗人心间流露于笔端的爱意深情,是家国大爱的无私,是山河博爱的宽阔,是军旅挚爱的豪放,是赤子纯爱的诉说。
正如他在代后序中写到的那样,“别人不止一次问我,为何要唱?我却从来不这样问我自己,因为我是歌者,为祖国而歌唱的歌者,歌唱是我的职责,歌唱是我的使命。”
自从1978年踏歌改革开放的序曲,高中毕业应征入伍的张国领,在一个雨雪霏霏的冬日,脱下身上那袭农家子弟的粗布衣,换上崭新厚实的绿军装,在乡亲们敲锣打鼓欢送下,南下奔赴安徽军营。
起初每天站哨的他,在那个潮湿、阴冷的哨所里,被枯燥、单调、艰苦的生活重复得激情全无。但冬去春来,小草吐出了嫩绿,一天在上哨途中,年轻的战士不经意间看到路边一朵小花开了。
淡紫色的花朵,花瓣很小,不留心就容易被人忽视。这让他欣喜不已,赶紧俯下身去,把鼻尖对准小小的花瓣,想嗅出她的芳香,可他嗅到的只是泥土的气息。但他看到了花瓣上闪耀着的晶莹的亮光,从这亮光里,他读到了一篇春天用花朵写给冬天的檄文。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还日复一日地在哨位上扛枪站岗,命运还没有给予他拿起笔写作的机会,但天性里的至真至善和对美的敏感,已经引领他眺望诗歌的远方。对未来的梦想和憧憬,令他心潮澎湃,他想用战士的青春激情,抒写出对军营生活的热爱。
张国领注定是诗人。这是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作家、诗人何建明先生对他最中肯的评论。
当那一朵小花给他巨大感染的时候,他或许还不自觉,那正是他天性中的诗心,在苏醒、萌发。
告别小花走向哨位的他,感觉自己那天站哨注意力特别集中,他把花的美丽与哨兵职责连在一起思考,顿时感到肩头的责任重了许多。
那天晚上他写了一首诗,几天后那首诗在《合肥晚报》上发表了,排长让他这个“战士诗人”带着全排人,去看了那朵曾被大家视而不见的小花,让每个战友对哨位和祖国有了新的认识。
作为一名有着41年兵龄的老兵,张国领经历了三次裁军、两次转隶、五次换装,从一名新兵成长为大校警官,从高中毕业后入伍的战士,成长为一名出版过300多万字个人文集的著名作家。从安徽调到河南、从河南调入北京,因工作需要他换过许多岗位,但他说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那朵小花始终开在他的心中,让他的人生充满诗意。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有一句名言:“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军旅生涯是艰辛的,张国领用忠诚履行着军人的职责,又用激情昂扬的心灵,讴歌着军人的崇高使命,始终诗意饱满地坚守在军营。
心中充满了诗意,看待一切事物的目光和以前便大不相同了。诗人在代后序里写到:“比如再站哨时,我能从哨所的冷清中读出都市的繁华,从钢枪的冷峻中想象出杨柳的婀娜,从夜晚的冷寞中品味出万家团圆的温馨……人生在世,面对繁杂纷纭的生活,谁都会遇到苦恼和伤心的事,面对艰巨的工作任务,谁都会遇到过失或失意的时候,但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不如意,灰心丧气都不应是军人的选择。像那朵小花用她的鲜艳和芬芳昭示的,大或者小的花瓣,都是春天的宣言,浓或者淡的芳菲,都是生命的奉献,高或者低的职位,只要生命之花绽放过就无愧于这个世界。”
诗人青年时代的诗作,洋溢着清新蓬勃的朝气和纯情,26岁那年,他写成了《村姑》这样的清新之作。
第一次读的时候,我以为他歌唱的对象是自己的恋人,写得深情委婉,爱意绵绵,但第二次读,我发现这个村姑是一个幻化的形象,就像曹植《洛神赋》的洛神,不是实指某一个人,而是诗人心目中的理想的化身。
读着读着我明白了,村姑就是诗人的家乡,她是诗人永远的眷恋,千年之后依然最美的、永远青春、永不老去的姑娘。
王小波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现实生活中,无论承受怎样的辛劳奔波,忍耐日复一日的枯燥,遵守严格的纪律约束和职业限制,人都不能缺失一个精神的家园。
《村姑》一诗,就是张国领在入伍后远离故乡、思念父母、守望家园的军旅生涯中,写给生养他的小山村的炽热情书。
在诗中,诗人依然还时当年那个放牛娃,而村庄则幻化为秀美温柔的村姑。《村姑》是他的现实爱恋,《村姑》也是诗人的精神家园。
人人都渴望一个静谧、安宁、富足的家园,但这家园,需要千千万万个军人的奉献和牺牲来守护。“战士是为和平/而存在的,所以/每一条巡逻的小路上/我都把黑夜踩成黎明/我都把寒冬化作春天/离开故乡之后我走了/太多太多的路,有的/开满了鲜花,有的/充满着死亡的危险/但无论走在什么样的路上/我的心中都盛开着/你那朴素的笑脸/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我们美丽的山村/可我知道即使我走到/天涯海角,你一定/时刻守在我的身边......”
正如他在代后记《我愿是您的欢乐》中写的那样,“是谁让我这样夜莺一般日夜不停地歌唱?我会大声告诉他。是爱,是生命对生活的爱,是儿子对母亲的爱,是小草对大地的爱,是鸟儿对天空的爱。”
于是,他为抗击非典中的白衣战士写下了长诗《圣洁的颜色》、《众志成城》、《你就是太阳》等美好诗篇。在为卢沟桥写下的《血太阳》里,“四百八十九头狮子啊/烈鬃如焰/炽目如炬”,生动地刻画出对侵略者的仇恨。《蹈火者》中那些大兴安岭扑救火灾的战友,为了对国土森林的热爱,可以视死如归,用年轻的生命,为祖国的土地添一抹青翠新绿。
1998的长江洪灾,张国领作为军营记者,亲赴抢险救灾第一线,和阵地上的武警官兵同吃同住同奋战,在完成本职工作之余,他用激情和心血又谱写了一曲《浪涛祭》。“我以战士的名义/我以几万万乡亲的名义/宣读中国史书上/那浓墨未干/那浓墨不干的一页/用信念,用忠勇,用精神/在1998年夏季/写下的传世檄文/浪--涛--祭......
献给长征路上牺牲的先烈们的《永远的红箭头》里,这一段是最为精彩的叙述和描写,既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豪情和气概,又处处闪现诗人卓越的艺术才华,时而低沉、时而激越的诗情,像飞天的长袖善舞,像曹娥的绕梁不绝,像屈子爱国忧民的低吟徘徊。“泸定桥上吊着的/那十三根黑色的铁锁/谁都知道它仅仅是铁锁/可有人就是想让铁锁变成绞索/勒住红军的脖子/绊住一双双前进的脚步/他们将自己阴暗的心理/寄希望于几根寒冷的索链/但他们无法想到/拆除了桥板的铁索/在一瞬间就化作了一根根琴弦/放过牛种过地的/粗糙的大手,就那么/随心所欲地几次弹拨/就有高山流水般的音符/飞出,飞越了半个多世纪/今天仍以超强的魅力/让听到它的人就向往着/走近泸定桥头/与铁索做一次近距离的攀谈”。
张国领诗歌的形式上,既有明显借鉴马雅可夫斯基的风格,又不失独特的个性色彩。比如采访一位战斗在抗击“非典”一线的、年仅21岁的部队女护士后,诗人含泪写下的《你就是太阳》这首长诗中,多次采用阶梯状的分段,来表现对病毒凶猛的不屈,对战友牺牲的悲痛,对抗击非典战役必胜的信心和被白衣天使舍己救人、大爱无私精神的感动。
诗人的歌声中,有娓娓的抒情,有义愤的谴责,有欣喜的赞颂,更不缺哲理的思辨。
艺术形式和哲思内涵结合最完美的一首,当推写给京杭大运河的《千年奔涌》。“河还在延伸/是今天对昨天的延伸/水还在奔流/是今天向未来的奔流/因为历史永远不会停顿/中华民族的梦想/早已超越了帝王的窠臼......”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帝王的荣耀抵不过民众的福祉和民族的昌盛。读完之后,令人荡气回肠、久久思索,吟咏声停,却余音绕梁。
这本诗集中,最出彩的一篇,也是给诗人带来最多荣誉奖项的,当推长诗《血色和平》。1999年5月8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悍然发射数枚精确制导导弹,炸毁我驻南联盟大使馆,造成我大使馆人员3人死亡20余人受伤,引起世界舆论哗然。很多国人愤慨之后也就渐渐遗忘了,键盘侠们发泄完怒火后也就纷纷做罢了,但身为军人又是诗人的张国领,却彻夜难眠,西方有一句名言叫“愤怒出诗人”,那么当诗人愤怒时,则一定是雷霆万钧、气贯长虹,他连夜挥毫,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众多读者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国情怀和赤胆忠心,他把自己的愤怒和谴责,化成近四千行的长诗,将这一国难,铭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现任中国作协副主席的何建明先生,当时对这首长诗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在长诗的序言中他写道:“这才几天的事,试问一下还有几个人没淡忘美国人是怎么炸我们驻南联盟大使馆的?其实我也是把这样的国耻忘得差不多的人之一。而读完张国领的长诗《血色和平》我才猛然惊醒: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炸事件怎么也不能忘,那是国耻。在提醒我们国民一样最重要的事件,那就是和平是血色的,大家要警惕啊!”
《血色和平》先后斩获武警文艺奖一等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国家七部委联合评选的“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等荣誉。也就是在《血色和平》这部长诗出版后的第二年,在何建明先生的介绍下,张国领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
爱是诗人追求的出发点和归宿,爱是诗人创作的动力之源,他爱故乡,那个豫中大地上,千年窑火熊熊燃烧、生生不息的瓷都古镇神垕,他爱家人乡亲,他爱军营战友,他爱祖国人民,因此,他要满怀豪情地唱英雄、唱真情、唱祖国、唱自己。
从一个战士诗人成长为著名军旅作家的三十年中,张国领有幸赶上了祖国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这些变化中,他以亲情为主调的歌声,在不知不觉中也有了宏大主旋律的变化,他更多的用歌声来关注大的事件,把自己的歌声与国家的重大变化做了链接。为此,他为澳门回归写下了《母亲,请叫我一声乳名》,为世纪伟人邓小平写下了《春天的怀念》、《永远的阳光》,为胡锦涛在延安同老区人民一道过大年写下了《春天的祝福》,为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写下了《致祖国》,为奥运会写下了《激情点燃中国》,为载人飞船的升空写下了《仰望神舟》......
从回望《村姑》到《仰望神舟》,诗人从质朴的农耕时代,跨越到信息化时代中来,不变的是歌唱的形式,常变的是歌的内容,正如他讲的那样,如果说还有没变的,那就是战士之心没变。不论歌唱的声音高低,唱的都是战士的情怀,这情怀包括战士的爱、执着、坚强、不屈、忠诚。他的情是真挚的,他的爱是不含杂念的。
今我来归,杨柳依依。在诗人即将度过六十甲子的这个年轮,在祖国即将迎来七十华诞的收获季节,他又焕发出惊人的创作激情,以蓬勃昂扬的写作状态,笔耕不辍,佳作频仍。
这是一个创造奇迹的时代,也是一个见证成果的年代,他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执着之爱,2018年又出版了新著散文集《柴扉集》,新作《柴扉别集》也正在创作中,2019年,他还写就了“军装系列”散文《我的军装故事》。
《毛诗序》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人是用心歌唱的,所以他的诗句特别打动人心,有穿透时空阻隔的恒久艺术魅力,或许若干年之后的中华民族子子孙孙们,正是从诗人的诗行中,再一次追忆改革开放的激荡浪潮,再一次认识长征丰碑的卓绝雄伟,就像如今的我们,从唐诗宋词中窥探盛唐繁华、万千气象、民生百态、京华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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