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乡村(组诗)
失眠的乡村
失眠是我现在的故乡
夜晚老鼠啮噬着我的脑袋
记忆全部复活
覆盖荒凉的土地
明晃晃空荡荡的太阳下
忧伤在写诗
清明2015
乡村短暂复活
稀稀落落噼噼啪啪
鞭炮走后
寂寞与荒凉再次疯长
雨在屋外
到处找谁呢
乡村的主人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到处数落家长里短
日光灯不明白
一个城里来的人
为何也一夜亮着
乡村之眼
夜半酒醒
黑暗中两只眼睛
默默盯着我
一左一右
仿佛已很久很久
狗吠阵阵虫声四起
飞机嗡鸣火车轰隆
恍若隔世
那两扇渐渐老朽的窗口
是谁的眼晴
如此深情又温柔
梦在那
人不在
四目相对
思绪如海
漫入无边空寂
2015.7.22凌晨草拟
天老地荒
田里的石头
太多
瘦弱的农夫
瑟瑟
越来越冷
有时冻得没了手脚
也许寒冷叠加
就成了火
只怕到来的不是寒冷
只怕连寒冷也失去
寒风四起
天老地荒
2015冬至
还是小时侯的床
只是夜更黑了
眼睛没了
老屋心潮澎湃
父亲的呼吸越来越老
我像年少时那样辗转反侧
只是再无回应
没有母亲的世界
我渐渐学会
守护黑夜
麻雀树
东西南北,麻雀
飞向故乡的大树
叽叽喳喳,叙述
各自的生活变故
故事落地生根,
成木,成柴,成火,
一个个拉长的日子
弓在脊背弹着如歌往事
故乡(一)
一条巨蟒从西方游来
途径故乡向东扬长而去
母亲就在这年去了天堂
童年放牛的小山岗
如今烟囱高耸机器轰鸣
一双双浑浊的眼睛
观望越来越少的庄稼
都市飞出的一只麻雀
故乡
只在梦里
才让人无限怀念
空荡荡的老屋
各种农具依然原地等候
那个劳作一生的妇人
只有父亲偶尔摸摸他们
带他们到菜园转转
没了母亲的故乡
土地渐被蚕食
父亲不离不弃
还在守护什么
故乡(二)
清明回了趟老家
一下发现好几个人不在了
我们曾在一个村子生活
抬头不见低头见
虽然也没说过几句话
就像那些大树
曾经的位置忽然空空荡荡
回记让人神思恍惚
亲人渐渐老去
村庄不停位移萎缩变形
走出去的村里人回乡时
现实与记忆不停碰撞
火花酒杯里尽情燃烧
所有的眼泪或欢笑都喝进肚里
每个人都需要故乡
每一方水土
都需要几棵大树
收揽阳光
召唤鸟雀
抓紧每一块可能流失的土地
我怀念每一棵故乡的大树
我珍视每一位故乡人
那些健在的
我会带上孩子不停探望
可能不说一句话
但会永远点头微笑
父亲•老屋
父亲80了
雷声说话才能听到
从小到大
我动不动就和他抬杠
互不认输
现在回乡更多地陪听
再不反驳
母亲走后
老屋渐渐衰老寂寥
到处起皱
一只老猫不停地生产小猫
四下乱蹿
父亲与电视日夜相依为命
不愿进城
每天在母亲像前烧三炷香
从不间断
父亲越来越像个孩子
我们却成了当年的他
逢年过节星星月亮才回来
父亲笑开了花
甚至哼唱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当父亲成为婴儿
我们就会抱他进城抚养
可老屋怎么办呢
没有老屋的魂牵梦绕
父亲何以安心呢
粽子
一个人降生后
就不停被重重包裹
父亲用叶母亲用线
然后投进时间的水里
熟透之际
也是献身开始
生命不停轮回
粽子永恒
作者简介:
张公善,笔名凯风,男,1971年生,安徽巢湖人,哲学硕士,文学博士,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会员,现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中诗网”驻站诗人。1988年开始写诗,1999年后转向诗学研究。2006年重新创作,数百首诗歌作品散见《中国诗》《中诗网》《中国诗歌学会》《诗歌周刊》《大诗刊》《银河系》等报刊网络媒体。著有《批判与救赎:从存在美论到生活诗学》《小说与生活:探索一种小说教育学》《生活诗学:后理论时代的新美学形态》《整体诗学》,另有合著《文学大师的成才故事》、译著《儿童小说中的语言与意识形态》(第一译者)、编著《生活启蒙:国际安徒生奖获奖作家导读》《生活图谱:国际安徒生奖获奖插画家绘本鉴赏》。
诗歌观:诗是思想的艺术,更是生活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