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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诗:好诗典范

2016-12-02 作者:张公善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张公善,男,1971年生,安徽巢湖人,哲学硕士,文学博士,现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1988年开始写诗,1999年后转向诗学研究。2006年重新创作,数百首诗歌作品散见各类报刊网络媒体。著有《批判与救赎》《小说与生活》《生活诗学》《整体诗学》,另有合著《文学大师的成才故事》、译著《儿童小说中的语言与意识形态》(第一译者)、编著《生活启蒙:国际安徒生奖获奖作家导读》《生活图谱:国际安徒生奖获奖插画家绘本鉴赏》。诗歌观:诗是思想的艺术,更是生活的艺术。

  整体诗学崇尚的诗歌是一种“整体诗”,此处的整体有两种意义:首先是就作为艺术作品的诗歌文本而言,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是一个整体;其次,作为创作者的诗人而言,尽可能地做到言行合一,诗如其人,人如其诗,这意味着“整体诗”诗人不仅是能写出诗歌的“文本诗人”,也是能将自己的生活诗化的“生命诗人”。很显然,上述“整体诗”的观念与当前的“截句”诗歌观念格格不入。

中国是诗歌大国,诗论汗牛充栋。至于何谓好诗,论者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整体诗学看来,好诗必定是整体诗,内容与形式统一,中西结合,天人合一,更有甚者,诗人所写与其生活合一。而最为厚重的整体诗,则是那些将诗歌的各个整体性元素(生命、日常生活、存在、音乐性)融贯在一起的诗歌。
 
海子曾对当时诗坛过于追逐意象提出批评,他说:“新的美学和新语言新诗的诞生不仅取决于感性的再造,还取决于意象与咏唱的合一。意象平民必须高攀上咏唱贵族。”[1]诗歌之美不仅仅在意象,也在语言自身,在于咏唱。此外,海子也深恶痛绝东方诗人“把一切都变成趣味”,他指出中国诗歌的自新之路是“抛弃文人趣味,直接关注生命存在本身”。[2]正是对中国当代诗歌之病有着清醒的意识,海子才提出了他的诗歌理想,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的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3]海子提出的“大诗”可谓整体诗中的极品。然而,不是所有的诗人都能写出“大诗”。但所有的诗人都应该把写出一首好诗作为最本职的工作。为此,海子所诊断的诗歌之病仍然值得反思和引以为戒。
 
内容和形式永远是人们分析艺术作品时最基础的一组概念。内容和形式谁更重要呢?卢卡奇坚持内容优先,而席勒则宣扬形式优先。其实,内容和形式看似独立,实际上在艺术作品中则水乳交融。古今中外广为流传的好诗,往往都具备三要素:从内容来说必须具备凝神之思,从形式来说必须有创意之象,而让凝神之思与创意之象和谐统一于一首诗歌便是圆融。一言以蔽之,好诗即将凝神之思圆融进创意之象的诗歌。
 
凝神之思。海德格尔说:“一切凝神之思就是诗,而一切诗就是思。”当然他所说的诗与思并非我们通常的理解。海德格尔所谓的诗是诗中的诗,是最有诗性的诗,比如荷尔德林的诗。他所谓的思是存在之思。海德格尔之所以如此强调凝神之思,也是对西方现代诗歌的矫情的批判。在此意义上,海子与他遥相呼应。当今诗坛,满目所及,海子所谓的文人趣味仍然甚嚣尘上。好诗绝不仅仅是风花雪月,更是对生命对日常生活以及对存在本身的切身感悟。日本诗人窗道雄的《一只蚂蚁》可做代表。通过该诗,我们可以发现诗人内心拥有的三个主导理念:毫无偏见地赞美生命,满怀忧伤地批判人类,形而上地感悟存在。凝神之思是个体的独特体验,但却能引发共鸣,因为凝神之思也是忘我之思。在凝神之思中,“我”与生命、日常生活以及存在融为一体。凝神之思是一切好诗的智慧之源。
 
创意之象。海子并不反对意象,海子反对的是唯意象是瞻,而忘记了诗歌本身的语言的魅力。中国诗歌传统非常重视意象的取用。言象意三者之间的关系永远是中国艺术的话题。可以说,意象作为好诗的标志是中国古典诗歌的精华所在。新诗要拥有传统底蕴,意象必须受到重视。没有意象的诗,即便拥有凝神之是,也少了些韵味和阅读的快感。但好诗的意象决非俗滥之象,而应该是创意之象。“无论什么东西从无到有中间所经过的手续都是诗”,[4]“诗”在古希腊这个最初意义强调的便是创造性。创意之象不仅要表达与众不同的“思”,也要将之与众不同地创造性地表达出来。一句话,创意之象就是创造性地表达创造性的意象。创意之象让人一看就心明眼亮或心领神会。有首名为《台湾海峡》的诗,只有两句:“再宽/也宽不过一片落叶。”此诗巧妙地借用了“叶落归根”的意象,通过空间上的悬殊对比,强有力地表达出一种台湾回归祖国的趋势。好诗就该如此诗一样拥有让人情不自禁拍案叫绝的创意之象。
 
圆融。当下流行的截句之病就在于它不能将自己融入到一个整体中去,以至于写的再好,也无异于无家可归的孩子,处于无根的漂浮状态。好诗必定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一个生命体,其内容和形式能相对和谐地统一在一起,形式中有内容,内容中有形式。奥登说:“一首诗必须是一个封闭体系。”他可能是就一首诗作为个体的整体性而言的。其实,整体性并不一定意味着封闭性。真正的圆融不仅仅是一首诗中内容与形式之间的融合无间,更是一首诗和外在世界的融贯。郑愁予的《错误》是我所见到最为圆融的诗歌,古典意象与现代情怀,融合进每一句甚至每一个字。
 
我倾心海子的“大诗”,二十多年来,一直作为最为崇高的追求,但总是力不从心,每每此时,我就告诫自己:写不出大诗也没关系,能写出一首好诗,也是令人欣慰的事。但我常常写不出诗,更不必说写出好诗了。每每这时,我又告诫自己:写不出诗也没关系,只要能够保持一颗诗心,能创造性地赋予生活以点点滴滴的诗意,也是值得骄傲的事。


[1]海子《日记》,参见西川编《海子诗全集》,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第1028页。
[2]海子《诗学:一份提纲》,参见西川编《海子诗全集》,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第1047页。
[3]西川编《海子诗全集》,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扉页。
[4]转引自[法]马利坦:《艺术与诗中的创造性直觉》,北京三联书店,1991年版,第76页。
 

  作者简介

  张公善,男,1971年生,安徽巢湖人,哲学硕士,文学博士,现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1988年开始写诗,1999年后转向诗学研究。2006年重新创作,数百首诗歌作品散见各类报刊网络媒体。著有《批判与救赎》《小说与生活》《生活诗学》《整体诗学》,另有合著《文学大师的成才故事》、译著《儿童小说中的语言与意识形态》(第一译者)、编著《生活启蒙:国际安徒生奖获奖作家导读》《生活图谱:国际安徒生奖获奖插画家绘本鉴赏》。

  诗歌观:诗是思想的艺术,更是生活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