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峰农场书（长诗）

上 

 
第一章：雾里飞出的禅语

1
赫拉克利特，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我与山鹰，也无法两次落入同一片云彩
天地都是瞬息万变之物，谁可挽留瞬间
一次次跋山涉水，一次次误入陌生之旅
终有一些光亮穿透岩石，射落秋的草籽
周围燥热渐渐消隐，天边浮现远古的海
薄雾曼妙海市蜃楼，微小之辈爬至海岸
塑造一座巅峰，比蜗牛的慢慢了几亿年
一场革命远于前世的游戏，黑洞是谜底
沧海的飞跃之变，是北纬三十度的奇迹
花鸟虫鱼在此繁衍生息，日月风雨同行
不是为了攀爬而来，不是为了占有而来
只为众生而来，为时光而来，重复而来
置身同样的高度，沐浴不同的山岚流水
东山峰农场，一个自由王国于云崖沉浮
2
谁抖银丝而起，酥软了巨石，群峦无力
在蓝色的浪峰之间，分秒之间，心之间
万山均已坐入迷宫，一座孤峰轻轻摇摆
远处云海似涨非涨，近处丝团若隐若现
恍惚间，一艘巨大的诺亚方舟开始沉没
上帝伸出温柔的手掌，抱走了万里河山
鸟兽打坐，互听彼此的呼吸，天地沦陷
祈求上帝撤走魔烟，让银河把黑夜浇灌
而星星没有一点，天地无我，我无天地
今夜我们将向何处去，是个玄妙的命题
让溪水伤神，让萤火关灯，让夜莺闭嘴
穿着云的衣裳，何物在飘飞，谁在跌落
轻如鸿毛，玄若流星，让天象一片混沌
这个秋日的黄昏，布下了远古的迷魂阵 
3
昨夜秋雨来过，走廊都湿了，却无声息
只因闭窗沉醉梦境，错失一场酣畅淋漓
你的体温与气息，晨曦醒来，珍珠含情
歇满山崖，亮了草尖，倾慕又无法捡拾
向一片小小蛛网靠近，又不敢惊动一粒
一位匆匆行者，尘埃之物被她一网打尽
那些亮闪闪的小露珠，梦一样的小迷宫
是不是，每一座都有那今生缘，前生恨
有一位小公主，慢步出来，又一闪为云
白雾包裹着远山，偶尔漏出朦胧的侧影
该是昨日山岚还未散去，生下新鲜风景
白马东游，鬃毛西飞，风声削过了背脊
当下只见天河流水，云谷诡谲万象丛生
一位独立巅峰的苦行者，又是谁的风景 　　   
　　  4
距离该有多么美，什么念想躁动天际
时光绽放在哪里，一个季秋闪入猜忌
一颗星子的相思，是用光芒握住彼此
天上桂花树，用芬芳打翻了谁的酒肆
一语梦呓唤醒的美人魚，浮出了深海
八千年前的种子开始发芽，虫子翻身
谁把苍茫泼下来让我拿捏，唯有黑夜
万籁俱寂，匡扶黑子的夜，蝙蝠飞来
这无声的针尖上的夜，纷纷向我集结
不惜血本飞来，飞来，这癫狂的黑夜
 在东方，众神见到了一颗星子的亮光
高处燃起烽火，似天河裂了一条口子
这不是私有之物，是宇宙晶体之仙岛
是公有舞池，千山万水在此出售舞技
5
山坳里一只鸟在叫，像叫久违的亲人
她把那亲切的呼唤，从白云上飘下来
不停地叫，不停地飘，就像一场暖雪
这前世的亲戚吐丝丝霞辉，缕缕馨香
叫慢了晨曦，叫停了一山的思绪与风
这源自天空的暖流，生下山巅的禅语
有人停下了脚步，侧耳聆听或者找寻
不知仙姑身藏何处，是否扎着花头巾
多想飞个尧舜的吻，带上草木的芳菲
要的是原汁原味的香醇，萦绕而不去
轻抚她毛茸茸的羽毛，回味前世事情
可梳遍每一片叶子，也不见她的靓影
那份亲密来得神秘，定是天仙的化身
一种感动，好似和弦织进金色的晨光
6
满街的小花朵飞跑着，一路欢声笑语
她们有的下了山坳，有的追上了山坡，
小得不忍去碰触，薄如蝉翼却不透明
有如某一朵低调的朝霞，内敛着激情
路边已是一种经文，让君子咀嚼不休
保持一点距离，不贪婪于一枝或一朵
美妙自然融入心肺，又直达每根神经
翅膀在异样的国度飞，带动万缕思绪
可做企鹅，摇摇晃晃而过，嬉闹而去
来过而已，没带来什么，未带走什么
也许是另一种意义，须有异样的表述
不管漠视或无知，只管自己虔诚到底
天街花市，星星在天上，花在星子上
地上也是天上，我随微风，与花弄影
7
有生以来最长的漫步，与一场大雾为伍
不见来路，不知归途，我成了一个盲人
乳白色的波浪晃来荡去，洗净一山蚂蚁
大鸟借树梢扇动翅膀，黑色的花朵虚无
说教嘶哑，刺刮心肺，又让人魂不守舍
不知这大鸟的姓甚名谁，敢于雾魔叫板
他们如黑色的阔叶，在雾中不停地翻卷
似在春秋游逛，遭遇了一场皮影子大戏
古战场的画面，转眼成为当下的流行色
土地一直沉默不语，我用拳头频频壮胆
偶尔小货车闪过，车兜里堆着几个人影
丢下一声尖叫，一晃而去，划破了沉寂
山那边的歌子残缺着美，无法完整收听
只要你招手，小货车就是你高贵的御驾
8 
长湖一带，有庞大的气流铺天盖地而来
有些站立不稳，也有丝丝恐惧扎入毛孔
众生彼此模糊了影子，江山是一种幻觉
只有两个名字爆响，生怕对方被网拎走
无法见到水，长湖不显一滴，欲望飞跑
只有脚下蒿草躁动，于丝绸里摇摆不停
一束无名花絮探出新奇，像谁家的狗尾
不远处水流汩汩有声，不屑雾霾的横行
百兽安静，屏住呼吸，揣摩上帝的旨意
躲在深深的迷宫，天地不见丝毫的缝隙
女娲的缝补实在太精细，若圣母的鞋底
遇上如此的大雾，是福报，是一次修行
不停地拧紧自己，寸步走出巨大的误区
祈祷这片空中的泥土，彩霞从东方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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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把路变得诡异，时长时短，时而隐没
似是潜伏的秘密神探，脚步轻飘若云丝
需要借助一些羽毛，才捉得住几缕山风
忽然袭来柴火香味，直窜心底，雾退去
一条小溪穿过玉米地，两块玉米在低语
煤砖房子坐在溪边，低于玉米大于火柴
黄雀含起一缕炊烟直上云霄，留下微火
老妪手搭凉棚天空如洗，脸上凸显红晕
她欲言又止，无人知晓尘封心底的秘密
倚在门边目光深邃，远去的岁月唤不回
这里山河无边，用得着的只有一瓢溪水
玉米有了黑色的胡须，嗅得出玉米的味
每片叶子藏着冬天的火焰，暖是巨大的
冬天不远了，那时的山月能否暖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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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你的造访，正是春暖花开之季
你的花朵有点寂寞难耐，总是痴迷山野
生怕过早的凋谢，你赶上群芳飞奔而来
乘长风，破万里浪，似候鸟迁徙到北山
圣旨引路，一路匍匐爬行如朝圣的信徒
上山下乡，温室弱苗摇身一变就是松柏
你是心怀火焰的小旗手，旌旗舞动溪水
丢弃了香水披上露水，花格尼染了翠绿
亲近泥土，天地合一，茅草是你的棉被
鸡犬声，喇叭声，每日喊醒天边的红云
你从晚霞里归来，总有几只小羊羔伴随
草虫声声，还有东方红的歌子一路响起
心中太阳永不落，这是那晚血红的韵律
你随牛羊进了草堂，与杜甫的影子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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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艳阳下的羽毛，你带着一身灼热而来
一座庞大的荒山，与银河之星并肩而居
山路蛇行生满荆棘，每个脚印浸满汗水
路从都市而来，越走越窄，隐没在山野
石头与山茅草是你们的恩人，恩重如山
让青春暖在草窝里，暖在冰冷的石头里
大雪封山的日子，太多的激情无处可去
月亮下的煤油灯盏，发出了清冷的光亮
又若仲夏夜的萤火，在草丛中忽明忽没
那忠实的羔羊，于无助的旷野抱团取暖
若大风来袭，除了梦想，什么都会熄灭
春天到来，野花迟开，你拔起遍地荒草
种下甜萝卜，玉米，茶叶，路渐渐宽了
山野换了新装，小小世界悄悄改变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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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是，你用二十二岁的命买断一方山水
明天就要返城了，你还想着去修一段路
那个山窝窝，落下一枚哑炮，杀机四伏
你毅然决然，替代一个女孩向死神靠近
瞬间你就化作了泥土，碎石，飞上天去
有狂飙吹散了蒲公英，你是漫天的星子
倏尔你又回归泥土，并好好安放了青春
激情澎湃的生命，再不会老去不用老去
你把自己种在路基里，像撒下一把玉米
万物有路了，理想畅通，众生自由来去
你断了回家的路，生成一个小小的土堆
坐在寂静的山坡，天天瞭望来时的东方
当年的伙伴说起你的事，胡子都湿透了
你竟然还那般鲜嫩，如三月的一叶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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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山，谁能空旷胸怀，唯有峰巅与波澜
无暇猎取那些庞然大物，也无力把玩虚幻
只说山崖的粽叶，有船的形状，帆的飞翔
这些硕大的叶子，为屈子而生，为米而生
每一片叶子都要装满稻米，走到江边致敬
可轻轻抚摸也可随意摘下，而我于心不忍
徘徊揣测思量，还是没能攥紧贪婪的手掌
挑剔的目光，寻遍山崖岩隙，摘下了三片
分别叙说屈子，书写沧桑，再者忧国忧民
放在手掌随风而行，在碧空之上，海之上
拥有几片粽叶，江山都是香的，内心也是
包上几朵白云，几声鸟语，再加一把白银
这样就不会有人比我富有，可以笑傲江湖
一片粽叶亦可渡江，行者做了大海的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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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为生态的微笑，开在山顶，是野花一朵
比野花真实些，沧桑些，他扛着锄头绽放
老者老得精神，如高山行云，风口的劲松
有孩子的天真无邪，善良填满岁月的沟壑
深邃的褶皱，像蛛网一样编织细小的日子
小洋楼鹤立群山，树叶烟叶茶叶包裹严密
他别无杂念，只想客人坐坐，举止如佛陀
邀请简洁而直白，两个字带出一山的暖和
这里不需要太多的表达，语言太多是废话
一尊行走的雕塑，在东山之巅与风雨同桌
岁月是一门哲学，一开一合就是沧桑巨变
也许有人回来，也许某个电话把一年挂断
一面山坡，一群鸡鸭唱着歌谣，日日天天
奢望童音清澈，心生藕节，山上不应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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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山梁向北凹了一下，又长出一个小家
小木屋走进童话，向远山瞭望，若有所思
那根银丝是天上吊下来，还是龙宫拉上来
上面结满了亮晶晶的水珠，时而跳出一颗
还有几缕飞过来停在屋脊，一团悬在屋檐
野葵花的欢笑在檐下漫延，似是阳光流水
一把小铜锁叫木屋闭嘴，小狗却旺旺的吠
尾巴摇摆，眼神复杂友好，陌生只是瞬间
外墙上的宫殿一字排开，那是蜜蜂的别墅
三个挂在墙腰，两个贴着墙角，一齐朝东
同住木制的房子，蜜蜂的门总是日夜不锁
她的眼睛真是雪亮的，黑幕无法将它遮蔽
蜜蜂从苍茫的夜色中飞回，她是自己的灯
香的花粉生万山，而蜜，酿在长长的黑夜

 
第二章：雪花带来的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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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片白嫩的雪花，都自带了销魂的舞姿
纷纷来自于严寒深处，歇息在巍巍群山
这场奇妙而盛大的花事，真是乾坤无敌
山川措手不及，黑压压的棉朵响起佛音
旋转着，碰撞着，一下来就白沙遍地了
这座山峰太高大了，也坚硬得如钢似铁
星子撞上去会破碎，金子撞上也会破碎
上帝的花朵与诗人的想象，也不能例外
碎就碎得绝妙的细小均匀，不用度量衡
雪花太丰盛了，天上满了，地上装不下
树上挂，藤上裹，剩下的放上鸟翅南飞
这场花事太玄妙，让高山佛地拔地而起
山野中，每一条细微的缝隙都是圣洁的
此时，一支风笛响起，高处有琼浆漫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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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乾坤之外，有何物可以替代
何物能在不经意间，须臾就改变了世界
唯有雪花覆盖辽阔，万里江山如此多娇
这天地间的温柔之战，叫众生俯首称臣
众山脉多么渺小，巅峰是温顺的小白猫
毋庸置疑，这就是一场盛大的颜色革命
这一壮举，来得汹涌了些，也走无声息
没有哪个庞然大物，抵御得了雪花来袭
也没有一种颜色，斗胆在东山墨守成规
一个个都乖乖腾出了私宅，都毅然圣洁
山崖腊梅与翡翠叶，此时均已谦卑为怀
雪花唯我独尊，微小的一粒也力拔山兮
寄生虫早已销声匿迹，鸟兽异样的干净
而行者陶醉在单色的梦里，不与万物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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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感觉到每一颗星星的小心翼翼
几丝云彩的游移不定，让银子醒在大地
一朵莲花在妄想里张合，月亮是她的人
座座山峰都有冰冷坐姿，肃穆是生动的
一只白胖的豹子，在大大的棉被里微笑
一个似睡非睡的高僧，把它轻轻地抚摸
每一只飞禽走兽，都剔除了一身的骨头
每株倔犟的草木都憨态可掬，生出慈悲
鏖战千古的英雄豪杰，已手无缚鸡之力
乖乖归顺了浩淼的白色之海，鸦雀无声
不要言不由衷地书写温暖，冷是真实的
乌鸦一身裹着白，内心结满了零下的冰
让雪花开满你的肉身，血液才清澈见底
有一种重生需要冷，大雪过后，万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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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我的心脏与血液，也改变了颜色
那些澄澈的流体，似是在茫茫雪原行走
新鲜的主义，启蒙的思想，都是透明的
旧时哲学，第一次从黑格尔的黑逃出来
并杀回去，把黑彻底变白，我不是疯子
只是伫立雪花安歇的山巅，无端的冥想
星象在心中生起太多秘密，已措手不及
只能虔诚而为之，果敢地拒绝虚伪之念
忘却那五颜六色，抓出某处隐匿的尘埃
不要从先驱者手里，接过血淋淋的屠刀
无需张牙舞爪，更不扮演二流的救世主 
也不欺骗皇帝，送给他白雪花花的新装
只想牵一只小白兔，在静寂的原野漫步
等月亮的酒杯倾倒，等撒落的星子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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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雪花虽已安歇，又多了一片雪花
她翩翩飞来，飞来的还有那绝妙的音乐
音乐在内心的海水里融化，再泛起波光
雪花有蓝色梦，紧随天籁造访我的宫殿
一片神秘的羽毛轻盈而来，又无痕而去
谁家的鸽子开满东山的天庭，春暖花开
舞会有盛大的场景，好像春天已经来临
特定时光里，最寂静时尚又神秘的舞会
人生，山川与海洋，谁可把谁分离开去
若是万物均可彼此消融，彼此接纳多好
心怡的音乐与大爱之思想可以无缝对接
无论何时都那么柔软，磁性，呼之欲出
打开万里疆土，挣脱了一切邪恶的纠缠
我骑着一片雪花巡视山野，做一回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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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之巅，我与这奇妙的事物寸步不离
雪花都到齐了，为了这盛大无比的宴会
地球桌上，堆满了花粉，万物单纯至极
整个宇宙合二为一，一张白纸等待华章
举起大长湖的酒杯痛饮，无法一饮而尽
佳肴是雪做的珍稀，美酒是月光的流水
谁是宾客，谁又是主人，都可忽略不计
忍耐不住心之汹涌，对着星子袒露心扉
忘却山外生锈的主义，和庄子聊聊雪花
一起坐着雪花逍遥，一坛老酒也可舍弃
星光也好，月色也罢，都有雪花的香味
无声而来，无声歇息，花事原本是禅意
难得一次鲲鹏振翅，领略山峰温柔如棉
素装一身，当是月下的神女踱出了深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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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如此一尘不染的境界，又心生愧疚
人类仿佛就是一个个污点，在雪地游荡
偶尔出没的黑色野物，一样脱不了干系
一个脚印会让雪花疼痛，让好景致破碎
那弱小的雪花，暴虐的狂风也败给了她
我与鸟兽的造访却损毁着她，令人害怕
一心的柔软，让脚底下生出深深的羽毛
这些足以让我忘却寒冷，一味滋长轻盈
我总是竭力生出内心的圣洁，浮出高贵
也一心挤出正义之水，洗刷邪念与陋习
彻底清除那些污浊的黑子，与雪花合一
这样，方可躺在神女温柔的怀抱里过冬
种子可以安心做梦，可以提前生根出芽
新的春天到来之前，做一次秘密的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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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瞭望塔是冬日的积木，是白雪宫殿
一对永不生锈的夫妻，七旬的男子猥琐
几分狡黠几分笨，与井底女人厮守春秋
过去时的铁饭碗，让老男人因铁而挺拔
远方的女子爬上来，原本只是采茶而来
采着采着就斜了眼，也就盯上了一块铁
生根了发芽了结果了，宛如山里的植物
老张总是眯起的双眼，泄露内心的灯油
微笑静默的女人，有着野草的随遇而安
她的知足常乐，简单无为是另一种哲学
山顶上听得见针落，也望得见往事如烟
那些内心寂寥的花朵，没有人和盘托出
馥郁迎面袭来，谁也无法拒绝体外风景
风儿轻轻取走了蜜 ，羽翼扇落几颗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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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成冰的季节，让一缸清水冰冻三尺
让昔日的透明与柔软，背叛自己成为铁
墙上斑驳如画，泛黄的领袖像慈祥安好
那些朴素的奥义之语，依然释放其灼热
萦回耳边的那些号子，让来者咀嚼虔诚
辽阔的白与斗室的黑，只有一纸的距离
一个小方桌两杯白开水，可品来世今生
恩怨情仇飞出某册野史，又在山野生根
有一些爱情复杂，是一山茅草编织而成
有些简单，只需把忠字的心连根掏出来
有些是娇嫩的花瓶，稍有不慎就会破碎
有些已打磨成铁，风雨兼程，始终如一
晾晒尘封的好时光，捉住了零星的影子
藏匿太深太久，见到雪花才能复制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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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从星星上落下来，从时光深处落下来
那繁复的冬日碎片，把两棵树落成夫妻
一身的珠光宝气，照耀着雪原中的黄昏
雪道从中穿肠而过，谁的行踪迷离恍惚
夫妻的分分秒秒，在晶莹剔透的衷肠上
与众多臃肿的族群一样，始终守口如瓶
这样的场景，任何甜言蜜语都是多余的
只有一种标致的哑语，叫你们相视而立
在他们中间穿行，无法听清他们的私语
又不能不停下猜忌的脚步，不能不聆听
一个超凡脱俗的世界，单色的花朵盛开
他们异样的香醇如好酒灌梦，美梦难醒
若是城市中央，也有这样一对相思的树
不知那光怪陆离的世界，要少多少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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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夫妻树的生成，是泥土与雪花的旨意
他们厮守着酷冬的忠贞，总是旁若无人
这世外的杰作，只能是出于上帝的手掌
每一丝鲜活的气息，都被薄薄寒风传递
地上没有人走过，唯有一行野物的足迹
像一些朦胧的象形文字，歪歪斜斜而去
枝丫晶莹剔透，每一棵都是一幅好作品
昔日枯黄的花草，齐刷刷地举起了玉雕
这目不暇接的艺术品，好似夫妻的主意
偶尔冰凌摇响了铃铛，打破长久的沉寂
花瓣沙沙落地，这是来自婚纱上的花魂
足以让人忘却诸多的事物，忘我于坚冰
我在夫妻树下徘徊很久，什么也没有说
忽然一阵飓风刮进脑海，让人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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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大喇叭架在广袤之际，均缄默不语
让人自省的高地，有圣人指路无需发声
说客藏匿很深，空置三张合不拢的大嘴
也许是超越了某某分贝，凡夫无法接听
丢弃千年锦囊妙计，只需捕捉新的消息
温度直指零下，无需问路，可随意游历
干净的雪花要让土壤干净，让农药干净
让茶叶干净，让人心干净，让鸟歌干净
人可拥有巨大的财富，未必能心底圣洁
这个星球很老了，万物一波一波的来去
雾霾愈来愈重了，苍茫的大地伤痕难失
远方喧嚣里的人们，是否还会安静沉思
坐就要坐在莲花之上，行就行在雪花里
今夜，星光就是桥梁，可任意抵达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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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每一片空旷，仿佛都有佛祖吟唱
遍地的枯枝残叶在开花，开雪花的姊妹花
每颗冷漠的石头在发芽，发雪白的野草芽
这些来自星星或月亮的花草，实在太高贵
长久地凝视某一片美丽，目光一定会灼伤
若不久久地凝视，又怎能融入，怎能体味
我悄然接受诸神的指引，亲吻了东山之峰
独占无边的山川，一次次被雪花的白包围
稍远处不知是袅袅炊烟，还是异样的云彩
野物投来猜忌的眼神，又胆怯地滑翔而去
山边的高树摇身一变就是仙人，就是活佛
一半是道貌岸然，还有一半可是佛海无边
那高傲的头颅，那仁慈的容颜，佛光可鉴
真是一个异样的磁场，山坡在此陡然峻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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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住在天上是上帝，落在地上是菩萨
雪花在树上住了一个晚上，就立地成佛了
菩萨站在路旁，路抵巅峰，再也上不去了
只可伸向远方，登峰造极的人怀揣着星光
行囊装里有悲悯，装有天地，且不再丢失
当下，地上满是银子，每一寸路都很昂贵
只有用身体匍匐而行，方可聆听大地回音
追随流云一晃而过，神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一种慢，会让你的某处山地发生一些奇迹
梦里寻她千百度，原来风景就是一片雪花
还奢求某个拐角处，遭遇一些微小的事物
有如菩萨与我相视而立，这是何等的缘分
越是圣洁之地越是有神的青睐，神的庇护
回望尘埃处，一片弱小的雪花是否飞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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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妙之事莫过于生成一片雪花，随风而行
比风自由比鸿毛轻盈，比落叶有思想一些
想去哪儿去哪儿，决不迷失，不坐失良机
科幻似蝶变之鬼影，娇柔若玉指摇开莲花
举一瓣之力，带动天地间一场盛大的花事
花朵纷纷落下，落得天昏地暗，不知所措
沙沙的声响穿过宇宙的缝隙，穿过了梦乡
唤醒沉睡的石头，又拨亮每根老去的触须
不因翻越太多的山脉而累，总能轻松如蝶
她们决不半途而废，迟早送来早春的消息
一颗种子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雪里安睡
或醒了，并开始悄悄地低吟，遥想着芬芳
一个来自乾坤的抱负，自然只有土地知晓
行者听到雪的梦呓，随那飞絮漫延山水间
 

第三章：叶子内心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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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乘坐一片雪花来的，巢穴还在裸枝间
向阳处，两片新茶，伸出一个季节的大拇指
蘸着露珠的曦光，为又一轮温暖的朝阳点赞
朝霞抹红了半个天空，半个地球，半个山头
山下桃花舞起芬芳的火把，步入盛大的剧场
山上的桃枝刚刚睁开眼睛，花朵还藏在怀里
松鼠越过石头的弧线，插入一片鹅黄的蕨草
喜鹊还是那只喜鹊，她高调唱歌，低调下蛋
山道上高挑的水杉树弯了再弯，又一字摆开
晨光一照就是梵高的精品，惊叹号竖起新绿
这不需要喷洒农药的土地，虫子也过得安逸
茶园开始渗出淡淡的清香，第一批针芽是金
山野依旧那么清冷安静，好像什么也未发生
其实万物都在醒来，白云忙着为鸟兽们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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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诡异的鸟鸣，几次三番地飞起落下
让一些美梦失去了漂亮的羽毛，且无处着陆
声响略等于一个男低音，也小于狮子的吼声
屋舍摇晃了几下，神经微微颤动，不知去处
一颗星子从西窗滑落，又在依稀的林木走失
忆起儿时上坪村，那座吊脚楼上高悬的星子
还有外婆叹息的那些划破夜空的流星，伟人
今夜下榻的高山，比我儿时的星子还要高远
而这陌生的鸣叫，把我推向天边辽阔的波澜
那可是我迷恋的未知之海，我提前春暖花开
海浪袭来，我在岸边糊涂地醒来，无功而返
往日夜话是甩不掉的尾巴，还在嘶嘶地生长
曾写到南极又停下，担心万古冰川分崩离析
今夜我的理想抵达巅峰，却被一只鸟所俘虏
他的叫声那么另类，我除了清醒再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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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山巅就不要说比山高，没有山你高什么
山巅上的花草低调而又渺小，而灵验可入药
春天的博爱真是举世无双，飞雪也为之让道
一切来得那么曼妙，像一粒粒蚂蚁悄无声息
二月的风不是剪刀，剪刀剪不出巨大的风景
风是画仙，轻轻一挥手，江山就绿了十万里
没有人说得清春是咋来的，春原本住在哪里
其实一切始于嫩，草根树梢的嫩，鸟翅的嫩
这些嫩太过零星，一时无法掩盖枯黄的场景
唯有茶的嫩来得整齐划一，一嫩就嫩过山顶
一嫩就嫩透心扉，连顽固的石头也嫩了回去
若与一片叶子结缘，当可以一起快乐地生长
一定有种子在心中膨胀，发芽，也茂密一片
藏于暗处的坚冰也会消融，叶子将蓄满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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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拉开缎子的窗帘，阳光刷地穿透了心房
最美的是太阳，还有被她一丝丝拨亮的农场
雪花刚刚亲吻的小楼，有明月的宁静，清爽
红日梭织的丝线，一一穿过远古淡淡的乐章
山坡上铺下软软的翠翠的诗行，有人在吟唱
捧着《行走的村庄》诵读，春茶又绿了一望
春是需要姑娘的，茶也是，无伴会惆怅孑然
那些挺着红兜兜，戴银子闪银光的人儿来了
许多未知的事物明朗起来，李子是橘子的人
总是醒得早，我所遇见的都是茶园里的秘密
总希望每日都能伫立山腰，沐浴东方的红颜
山岚纷纷浮起又落下，忽然头顶飞出了白马
太阳的金丝稠密入地，该有多少生灵要破土
我真想是根丝线，随新鲜阳光抓住禅茶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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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山坡轻轻地喊茶，银毫就齐刷刷出来了
茶的蔚蓝之海，茶的常绿母叶上，尖尖如麻
这个茶杯太浩大了，时而会有云彩游来游去
空气是无色之水，也泡绿了，香醇无法计量
银毫也好，毛尖也罢，都是春天最新的版本
外表像麦芒那么锋利，内心深处蓄满了慈悲
刚刚过去一场暴风雪，地里腾起了几缕雾气
那些针叶上，蛛网上，悬浮的露珠摇摇欲坠
随时会有珠宝砸碎，只有尖尖的手指接得起
频频起落，好像鸡啄米，几声百灵叫停浮云
心里冒出的也是一批嫩芽，或许是几片遐想
心中煮沸了一壶清水，把一个春天倒了进去
这些取于石缝的神泉玉液，在云中喂养子民
春天那么小，一片叶子能盖着，江河穿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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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茶园燃起一堆篝火，龙的火焰舔舐霞光
一个树兜脱去了皮肉，黑色的骨子顽强如铁
大火熊熊煅烧撕咬过后，鸟翅上有青烟缭绕
几根燃着的手指直指天际，仿若遗落的星光
有人又添一波枯草，让暗淡的火苗再次疯狂
一只火凤凰闪亮登场，翩翩煽动红红的翅膀
来得有点突兀的神鸟，有北斗星诱人的气场
围绕春天的一场大戏，凤凰才是涅槃的主角
灰色烟雾袅袅升起，简约的天空复杂了许多
凤凰照亮了群山之顶，李子的手掌随心随欲
目睹一只神鸟的生成，又在她的舞池里尖叫
栩栩如生的画面，碧绿的茶园平添异样风景
朽木生出的篝火，让天边的霞光暗淡了许多
茶山弥漫着几种香味，今天的冥想也不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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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多火焰，这源于一片针叶的绿火焰
从溪边，山间的零星几点，燃烧到浩淼之间
梦里窜到了梦外，无人能赶上这翠色的步履
那些巨大诱惑，让一山的鸟儿也迷失了方向
偶尔，会有几个穿着云彩的人在蓝海上飘过
会有几支古调新韵的歌子，响起来又落下去
一条红披肩，是东山顶上开得最早的大花朵
不邀梨花，桃花，独自而开，就是这么任性
那个站在石头上用诗歌喊你的人，今年十八
喊完了，唱完了，她就用大大的石头来想你
想着想着，桃花开了，想着想着，心事开了
而她摇落的芬芳，久久弥漫在每一条茶道上
一片叶子可以漂洋过海，可以照亮漆黑之夜
就是走不出心土，也无法揣摩她的远大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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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有一棵枇杷树摸黑生长，他拒绝光芒
眼睛无用武之地，我只是依稀中感觉了律动，
事实是一棵树正在疯涨，她的枝叶塞满天庭
神秘事物，只有第三只慧眼方可接近，触摸
我的神经一齐向外飞，向所有隐秘的叶子飞
那棵树微微的颤动，微电一般轻击我的毛孔
春潮正在咄咄逼近，每个枝节都发出了声音
我已布下的庞大根系，悄无声息地抓紧地轴
真想攀上枝丫，恣意爬行，来一次青虫之旅
独霸今宵，畅游玉宇，就不知是否还愿返回
所到之处，都结满了枇杷，每颗都晶莹剔透
这伸手可摘之物，总隔一指，可望而不可即
不能安分守己，静若山顶的猎人，守株待兔
奢望今夜圣物纷纷落下，滴落妄想者的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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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光，每一座天街都是一条精彩的链接
每逢夜晚，到处开满了橘黄的或乳白的花朵
嫁接来的青春，像春天的花草一样满山飞跑
野草的香味，野花的泪水，搅拌一山的黄泥
四月的爱恋是渫水的潜流，带出大山的信息
石头压住豹子饥渴，让癫狂的劳动皈依革命
茅草和石头的天街，岩屋挤满了都市的花朵
他们有的走了，有的生根了，有的结果子了
有的在山上睡过了头，梦太长了就醒不来了
栽下的杉树一年窜高一点，居然刺破了云朵
南山北山，几度西风，摘下了石头房的草帽
散落了的石头，与一只黄狗在草丛旺旺地叫
厚厚的青苔灭了昔日灯火，蜘蛛搭起了帐篷
每一颗石头都有一个名字，却没有人叫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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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的天街改变了肤色，多层小楼穿了白衫
恰逢阳光柔软，飞飘下来是绸缎，遍地温暖
这里的阳光总是鲜嫩的，嫩得就像一片新叶
一只猫坐在阳台上慵懒微笑，享用光的抚摸
每到银河布满灯盏的时辰，这里也亮起灯火
红红的灯笼蜿蜒而上，两条火龙于山巅起舞
月光从一片树林里斜过来，穿过稠密的枝条
秀峰宾馆的东墙，繁生出印象派的神秘画廊
斜对面的茶馆冒起了热气，秀峰的味道飞飘
若是子夜独自端上一杯，定可品出明月滋味
街上歇满了铁甲虫，它们个个高攀了一千米
这批畜生实在太累，累得没有了打鼾的力气
天街拎着红灯笼舞了个通宵，颜色从未淡过
这些晚上开红花的花苞，蓄满了不谢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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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赏花就不要停留在天街花市，这不是蛊惑
天街是真，花市暧昧，满街跑的都是舶来品
先你一步上山，都是剪贴都市的某人造景色
一些已于冷风吹灭，一些正兴旺如南山玉米
她们让你亲切，也让你花哨，让你虚度时光
既然上得了高山，就要敢与蕨草和野物为伴
一定要逃离人为的修饰，要舍弃圈养的花草
定要择小路而去，择荆棘而去，择寂静而去
千万不要在那些虚情假意的花篮前停留太久
她们俗气太重，立久了你依然是去不了心尘
又不能不说，这些异乡的姊妹是新鲜的风景
她们的闪亮登场，让老街一下年轻了一百岁
也不能否定一种匠心独运，让风景异化风景
文成公主不也上了巍巍的西藏，成了格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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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乐于寻访无名高地，人迹罕至处更妙
定要林木森森，杂草丰美，最好是微风习习
真是心想事成，已有一片花草紧紧把我包围
微小的黄色小花朵貌不惊人，香味也不扑鼻
在此久久地停留，悄然深呼吸，又侧耳倾听
内心生出小小金黄，就像山前红日边的鱼鳞
这些星子状的，小得可伶的小黄花，遍地是
一朵紧挨一朵，一朵嵌进一朵 ，朵朵是黄金
见到她们就想起了前世的金矿，儿时的葵花
她们才是万众一心，齐心得让整个人类汗颜
蜜蜂成群而聚，痴迷花蕊，只为带露的花粉
听到她们嗡嗡的歌子，心底就开始流淌蜂蜜
深陷于一片金色的场景，找不到脱身的出口
其实怎么想离去，怎么离得去，我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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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翠色的枝条，这若门帘，若瀑布的枝条
不远处的白色建筑晃荡，是谁的一座水晶宫
一盏灯亮在黄昏的三楼，屋顶有一只鸟在飞
时而飞高，时而又落下，偶尔发出一声脆响
每座山峰都倾身远方，像一匹匹不羁的野马
上帝握紧手中的缰绳，每一匹马都屏住呼吸
微风好似源于远古，却没能摇响野马的铃声
谁家的妙龄女子倚在屋檐下，吻开玉指兰花
多想听到她甜甜的歌子，可她只是凝视前方
我仿若看到远方的波浪，在湖面轻轻地摇荡
冬日那条大黑狗，一声吆喝它就窜进了春天
它的嘴边还粘着白雪，而脚步明显谨慎豪迈
高处的铁塔抱着大大的鸟巢，星子亮了几颗
食客坐在硕大的根部，等待有鸟蛋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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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后，圆月下的秘密太密集，也太玄虚
我好像是仰望在几棵针叶树下，又根本不是
夜色苍茫，有小女倚母望月，更像一尊雕塑
春夜就这样姗姗而来，把我带向无邪的路径
有一颗星子很亮很亮，有一丝云彩淡淡隐去
满山的树影涨起来了，月亮又亲近了一公里
只有心怀慈悲的母亲摸得着她，她们是姊妹
女儿唱响了美丽的歌谣，可惜，凡人听不见
可我听到了万物生长的声音，鸟破壳的动静
听到了叶子和树枝的争论，事关月亮的阴晴
一位来自都市的美女子，在此生根长成大树
大风不能把她拔起，也许这就是寂寞的风景
月亮又亮了许多，皎洁得让黑色的土地眩晕
与母女团圆欢聚，这是事关春天的一个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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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那个秋天老去的人，也在冬天老去
眼下又在春日老去，秋天老在玉米的胡须里
冬天老在冰雪里，柴火里，而这个春日良辰
一把锄头在天地相接处闪动，他老在种子里
冬天的老有些冷，秋天的老染上大雁的悲悯
春天的老带着山风和雨滴，一些花瓣已落去
万物各自奔忙于天定的轨迹，春夏即将交替
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已奄奄一息，夕阳渐冷
他一生爱与老虎作对，与大山的石头过不去
与一山的风暴过不去，与厚厚的冰块过不去
他把大道拉到了家门口，自己只走羊肠小径
一生就在山上漫游，种瓜得瓜，又种豆得豆
手一挥白云就在天上跳舞，坐下来可熄台风
山上的春天来得慢也走得慢，老去也是新生
待续(东山峰农场书)下
 
 
 

下 

第四章：知了为夏日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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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的音乐非丝竹之音、弱于海啸一些
枝叶喷出她的歌子，扯动了一山的根须
若是于岩石上发声，小心石头也会翻滚
晨曦歌至黄昏，夜深了还是山的兴奋剂
这形同拇指的生物，哪来摧枯拉朽之力
一支歌子撼动巍巍山川，敢叫万物失眠
何物，让小小肚皮藏着随时迸发的火山
而一旦闭嘴，嫦娥的诱惑也可君子不耻
昨晚，一群知了在一个茶庄沐浴、欢聚
遭到扫把的围追堵截，让它们魄散魂飞
怎么也飞不出去，撞的撞伤、摔的摔死
这些追寻光明的精灵，拼命歌唱的孩子
人类的鸟笼诱捕了他们，酿成一场悲剧
离开这里很久了，还为那一幕厮杀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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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街上有个人、提着蛇皮袋，一步一闪
一袋知了颤抖着惊恐着、又速冻了呼吸
一个迈着猫步的人，他的影子有点猥琐
这蝉的天敌，貌似从天而降的一个幽灵
每晚鼓鼓的袋子，不知拎走了多少性命
再璀璨的霓虹灯，也无法照亮蝉的命运
它们有味的派系：一是药味、一是肉味
药味去了药铺，肉味飞到塔下烧烤店里
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去了不同的地方
一种去医治人之伤，一种要缝补人的胃
世界万物，谁落在人的手里都是个麻烦
轻则去皮，重则要命，只因对人类有味
其是许多时候、人也不能落在人的手里
说不准，你也是同类的一丝药味或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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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号房前，是个知鸟的聚集点，房内是我
它们随时三五成堆、栖息在墙角、窗格上
雨水过后、三个知了整齐地伏在走廊窗台
齐刷刷地凝视东方，蝉儿的心事也很遥远
我的目光，也从来没有如此专注，痴迷过
前面的水杉林，是一道五十岁的翠色屏风
一盘枝丫，一个虬节均是一段沧桑的时光
再远处山雾伏在山腰、有道霞光深陷其中
一只蝉儿贴在雪白处，下边开着两枚野花
她顶着一颗晨露，仰望着渐渐明朗的天空
此时，我也凝思着什么、只是我无事可做
难已想象一种神奇、无法预知它们的命运
我有愧：为什么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把那一袋子美妙的歌子夺过来、放飞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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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的夕阳、落下去的不是大海、是大山
他在连绵群山之巅落、在坚硬的岩石上落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件，勘称惊世骇俗
此刻我遗忘了汪洋大海，心中塞满了钢铁
归鸟夕阳绑在了一起，在岩石上狠狠地落
溅起了片片火星、溅起了漫天霞光和香水
山上那么多的奇花异草，都在光芒里摇晃
燃烧而芬芳着，却无一丝烟雾，也无焦土
三五只乌鸦嘎嘎飞去，羽毛也淡淡的红了
松鼠跃出草丛，又藏身某处，天越来越低
专注夕阳的火星、又诧异于那多变的颜色
我倾心于那宏大的身外之物，诡异的图案
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幻化的变异，错位
玄妙的游离又无缝对接，不能说是个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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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何时咬上了岩石、何时凿开了隧道口
何时落下一半，何时没了，无法界定精准
坚如磐石的大山、夕阳轻轻地就落进去了
好似一团火苗，吹入了另一个世界的肉体
很久以前就知道，夕阳一定是落进了山里
后来课本告诉我，夕阳是落进了一片大海
此时亲眼所见，夕阳还是落进了巍峨之山
打入山的心脏、像是宇宙放飞的红色间谍
能入大山深处，无双的锋利是因钻山而来
那么老了，不反复磨砺、一定会锈迹斑斑
一定会在某时某地搁浅，岂不会颠倒黑白
若那样又怎能割断坚硬的时光，坐上新车
我又怎能参乘御驾，扶你走向未知的航线
这个黄昏想到的，虚无该是我期盼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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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随地，都有曼妙而鲜活之物飞飘而来
有许多丝线蚕茧紫红的心，且愈缠愈缜密
远方好似有个巨人躺在那里、隐隐有鼾声
溪水在他身傍蜿蜒又东去，仙鹤飞溅禅语
一只蝴蝶过河，薄翼闪烁，柔软胜过碧水
罕见的静默里藏匿着宇宙的喧嚣，藏着刀
远山之梁是尊憨态可掬的卧佛，仰视碧空
这横贯南北的佛像，是躺着微笑的大山河
佛在天际口吐莲花，放飞星子，笑傲江湖
安步当车的云朵，是天空开开合合的福报
此时一缕艳阳飞跑，今夜要嫁给佛的星光
何时风云骤变，这里的天下依然平安无事
前世藏在地窖的梵语，是否可以拯救邪恶
空空皮囊可否载一尊活佛，悄然远涉重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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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心中有佛的人，才握得住发飙的山水
才能接受佛的指引，与佛达成恒久的默契
此时确信，与佛相遇是我前生修来的福分
我像一棵小树在此扎根，枝叶越来越茂盛
尽情绽放前生未开的花朵，捧出累累硕果
要把芬芳与苦涩一起带出来，给菩萨尝尝
让渴望的小火车，从我心底徐徐地驶出来
越过群山，渡过大海，停就停在佛的驿站
是否还有人相遇这一尊卧佛、或只是等我
等我唱一首虔诚的歌，等我化为一首佛歌
我无备而来、无心而来、却让我遇上了佛
致敬！我的活佛，你别起身、也不要招手
你坐姿不变、微笑不变、语言也依旧缄默
而我行吟不变，禅心不变，日夜顶礼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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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的心事何在，谁能明了他篇篇日月箴言
日月轮换管理天地，全靠异样的光芒发力
所有的喧嚣都远离了你、这里无声胜有声
所有的尘埃见到你就会肌无力、不再扬起
无骨的，空心的，魍魉的人需要长跪不起
让鲜花长久，毒草连根拔掉，人心皆芳菲
祈祷有彩虹从朝阳下冉冉升起，世界炫丽
有美梦在明月里旅行，有一万座木桥接力
让铁石心肠不知不觉柔软如油，大彻大悟
又一个黎明洞开，佛前已是新的锦绣世界
饶恕孤情寡义的人们、他们其实可怜至极
一己私利削为尘土，天下为公引杜鹃花开
若是打搅了一尊大佛，就让诗语再度柔软
让歌唱化为梵音又潜入溪水，去抚摸圣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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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云之上穿行，随时碰上铁，碰上坚硬
这些来自低海拔的铁藏于草间，锈迹斑斑
某个都市的流水线，早把儿女情毅然割舍
机械改变了山的形状和肤色，已退居二线
像那远方爬上来的孩子、抱着雷同的信念
他们拼命搓揉过、烘烤过同一座山的光阴
山腰的大厂房是铁的宫殿、空旷里挤满铁
有铁的将军铁的士兵，铁的方阵铁的纪律
一堆铁只占据一方空地、也只做一种工序
不偷懒不越位不好高鹜远、也不挑拨离间
是和谐的分子，无形的血脉相连，分不开
只要哪天有一处感冒发烧、必定病倒一片
这个庞大坚硬的群体、赶走了一片片森林
一山脱胎的泥土，兴旺的已是另一种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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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铁曾经拥有自己森林般的风流、精彩
个个都是王者、有少男少女为之抚摸擦汗
拱手相送是绿色的御饮，原本这里无尘埃
那时的天地多么干净，流水里只有花和云
那时的铁，是辛劳的铁，是闪闪发光的铁
那时的铁没有睡眠，月光下化作万马奔腾
小花也没有睡眠，她有一腔春水只想决堤
传输带就是她的江河，总是日夜奔流不息
有一种豆冠年华叫做青春无悔，森林茂密
她们的爱情没有飞吻，却有一点铁的生硬
一份爱情献给了泥土，一份给了铁器与暖
兰花指挤掉的是水分、留下的是茧与宜红
铁的旺族何时生锈渐渐没落，可忽略不计
当下又擦亮锈迹，如一头头雄狮醒于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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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垭口斜射过来、红灯笼红得耀眼
已经很久了，从去年秋天站到这个夏天
一身火红的外衣，让大片翠色暗淡下去
让行者迷失在这里，难以寻觅夏日归程
多少野物望而生畏，多少种子安然发芽
一年来我也时时落进她的红、陷入温暖
她呼唤我再次上山、再次亲近一个高地
朝霞像条温驯的鳄鱼、地面蒙起了面纱
内心暗潮涌动、有许多种理想定要表述
相思鸟的话过余简单、百灵又太过婉转
多想与你倾心交谈、你却石虫一般沉默
若像这土地日夜举着你、岁月不会老去  
你背着的童子身着唐装，定是唐朝人氏
双手抱拳行礼、敬天地，山野百草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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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怀善意举起四季的酒杯，你日夜如一
萝卜的盛宴，日夜都是团拜的那个标准
见到你是一种缘分，也许前世都是亲人
你是改良的稻草人、你是带电的稻草神
稻草人着了唐装，做高山萝卜的守护神
和土地说话，说瘦弱贫瘠，说丰乳肥臀
和蔬菜说话，说蜻蜓点水，说蜜蜂酿蜜
你说秋实要颗粒归仓，春华要深耕播种
你说夏日给土地阴凉，冬天要冰雪当被
你一统江山唯我独尊，你保证一方太平
遇上红灯笼，一种高贵随种子自然而生
真想陪你日日夜夜，又没有星星的功率
也无法削尖自己，插进黑土地和风雨里
空有一番热情，却不能生出同样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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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捕捉新鲜风景，赶在雄鸡报晓的前阵
却被时光的隧道，带进了七二年的晨曦
这泛黄的晨曦，分明戳有七二年的图章
七二年的晨曦，推开了那扇尘封的大门
七二年的晨曦、照进七二年的蛮荒之地
遍地飘起红旗，映红了千张都市的笑脸
泉水一到便可烧茶，沸腾的绝不止于水
路从红色都市颠簸而来、气喘吁吁上山
车队满载亢奋的歌子、石头从石头醒来
百兽躁动不安，乌鸦的翅膀燃起了云烟
风快的曦光刺破了山崖、巨石成了砖块
石头找准自己的位置、石屋若雨后春笋
山茅草飞上了屋顶、草香点燃的是朝霞
一段石头开花的日子，收藏于这个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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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年的晨曦，播放了一些鲜活的影子
他们上可以九天揽月，下可以五洋捉鳖
海拔一千六百米山峰，是把宽大的天梯
理想来得轰轰烈烈、退去时却稍无声息
留下了茶叶、留下铁，留下了五颜六色
留下南腔北调，留下了日夜闪烁的天街
晨曦从岁月深处射来、狂热早归于深潭
可找到回归的路线，却诏不回一个青春
那些影子已成曲线，蜿蜒在各自的世界
她们不是南飞的候鸟，飞走了很难回来
着一身绿茶的山川有些惆怅、有些喜悅
一缕旧晨曦，让人生出一种陌生的怀恋
时而纠结，时而入梦，找不到一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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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夏日温软，空旷之中没有一丝燥热
若屏蔽了蝉儿的高歌，时光不知安放何处
此时来到东山的人，远离红尘，必有蜕变
绿色凉风潜入胸腔，吞噬堆积千年的肺尘
白云在体内飘荡，内心有一座高大的牧场
歌子随流云，悠扬安逸，天地是春秋布景
颠簸而过一年时光，每寸都有深深的抓痕
汗水也好，荆棘也罢，无不刻下一些文字
丢弃了大小的都市而来，痴迷于穷尽山水
远离金银铜铁锡，也远离泛滥的浊水污泥
与鸟兽同行，与花草共枕，不觉瘦身如风
每一次虔诚抵达都有浓浓花香味，鱼水情
挥一挥衣袖，却无法拒绝云彩，依依难舍
把心种在东山之巅，伴随旭日东升，潜行
 

第五章：飞鱼们均已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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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过了，路还在走，沿着夜的脊梁走
油滑如蛇，不知疲倦，路全神贯注地走
天色渐渐暗了，星月全无，路依然要走
一头往西一头朝东，钻进了无边的寂寞
山巅的黑把片片芳草隐身，把虫子吞噬
路无法停止，无休止的，漫无目的地走
每天从黄昏经过寂寞之夜，抵达鱼白肚
一条路穿过雪花菜花，也穿过萤火麦浪
远离飞长的城池，穿过秋风所破之茅屋
一条路不会停止前行的脚步，不怕绝境
悬空而走，或盘山而行，总要给人出路
路没有了不是路停止了，是脚步腐败了
一条路的距离是无法度量的，从无尽头
亲眼目睹一条路越过绿焰、飞入了云端
62
一条路日夜行走，不带一滴粮，一滴水
空腹而行，境界超越了圣徒，无人能敌
一条路的无欲而为，是一种大善，大智
没有一个俗人，能揣摩出一条路的心事
暮色中，一条路从远处走来又走向远处
究竟有多远、地上有多远，天上有多远
此时路已进入虚幻，路已指向一缕晨曦
路是无法剪断的，路可抵达前世与今生
路在夜色里潜伏，不是停止神奇的脚步
那是另一种行走，跌倒过却没有停止过
一条路究竟走了多久，与谁的脚步同步
最先亮相是何种生物，是否海底也有路
我亦无法停止自己的脚步，也风雨无阻
可对一条路的理解，才刚刚于夏日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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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太阳很遥远、地上太阳就在身边
在近处微笑、温暖很近，向日葵也开了
在东山红叶之前盛开，旧屋前露出笑脸
宝儿走了多时、玉儿还在草丛泪流满面
有一朵云走过天边、带动了内心的闪电
时间多么辽阔、真正辽阔的是一张笑脸
碧蓝之下、金黄之上，我于大善里逡巡
不知向何处而去，今夜是否会延长一点
真想有一场暴雨下过不停、潮水满子夜
内心的花开泛滥到了天边，无处不灿烂
事物多么渺小、又多么伟大！让人无眠
独在当下享用阳光、自身可以开成太阳
可在北山默默生长、也可南山放射光芒
高处的夏日风舒缓绵绵，行者成了神仙
64
这一片天空着实老了、老得长满了胡须
一颗小石子、躲在某一块土地悄悄望你
她的内心刻满了花纹，也因此满腹经纶
只是因为望你他自讨没趣，又孤独无比
他整天数星星、飘白云，目睹日月轮回
一年是无趣、百年是无悔、千年是修行
天空、你真的老了，你的胡须多么美呵
无风它是深睡的银丝，微风里它是波纹
飓风袭来、它是长鬃飞扬、击水三千里
夏日读你、你是我老爷的老爷、老佛爷
你的胡须，是一片天空最最温软的部分
用你的软来抚摸、软了我的肌肤、心土
坐在你的软里、不想坚硬、也不想回去
胡须是你的，微风是我的、软也是我的
65
太阳是天空的心脏，天空用心脏暖和我们
得以无拘束地行走无疆，亦与花木同茁壮
每跳动一次，就会发给土地明晃晃的金条
土地是我的，我取出宝藏，又回馈于土地
连同自己也变为土地的颗粒，成为了金子
太阳献出的金子太多了，太阳是不是累了
月亮是天空的铜镜，她曝光了黑夜的秘密
总是挂在每座高山之巅，又潜入每一片海
一粒沙，一粒鱼籽也一览无余，辨出雌雄
谁在月下梳妆，追梦，谁就是天空的美人
谁在天空下醒来，行走，又在天空下睡去
天空不照自己，天空太辽阔，也太虚幻了
再添一百条银河系，也可能无法照全自己
天空太深，无物能究其底，镜子是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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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似乎只是一科哲学的工具、黑白分明
天空老了，铜镜照见妖怪、不一定能捉住
更不一定能锁入笼子，黑暗处总有些鬼魅
天空偶尔叹息，偶尔欣慰，偶尔招手致意
天空一叹息就会掉落一颗牙齿，那是流星
天空的牙齿并不稠密，掉几颗却不留痕迹
和童年坐在夜空下，惊呼天空长满了牙齿
而一颗牙齿落下来、刷起一段长长的流火
幸亏离我那么远，没有把我的嫩羽毛点燃
若冥想起来、那道火焰还滞留在我的怀中
天空的牙齿没有吃到什么，也没有弄脏过
可依然有银河为其冲刷，有云彩为其抚摸
怪不得天空牙齿贱亮无双、女娲疾妒伤神
天空晚上说话、天空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67
天空老了、比山还老，牙齿掉了也不觉疼
一个晚上掉了多少颗，几颗擦燃过山茅草
倏尔天上的星子又长满了，又洁白如玉了
这些奇妙的牙齿吃的是黑，吐出来的是光
我仰望天空那么久了、却从没发现其生殖
也许是藏在他的龙袍里了、也许是老没了
突然感到天空太累了，养活了太多的孩子
每一颗都要成为一盏灯，都要亮在黑夜里
没有谁比天老，比天累，而天空从不叹息
天空从不吝惜风和雨，只在乎天下的收成
天空黑子越来越多了，碎片越来越密集了
我担心天空会一病不起，天塌了谁撑得起
是不是站得高了，会纠心遥不可及的事物
突然心存感激，没有天空哪有肥沃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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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鱼都插上了翅膀，带着一丝丝电光
所有的飞翔都鼓起了风哨，在呜呜地鸣响
黑压压如一片片乌云，闪烁着落日的余晖
呼啸而来，争先恐后插入古木茂密的叶丛
一个个瞬间、确有万朵灰色的花爆响黄昏
或是天地最最温柔的着陆，依偎美梦而眠
每一片树叶都疯了，发了疯似的颤抖尖叫
一些尖叫留在半空无处安放、又无法回收
夕阳步入山之睡床，天色归于镀金的画册
鱼的语言正欢，各自表述宇宙有多么空旷
小精灵一天游了多少里程、还有多少气力
为何归来时分、仍能发出一支弓箭的嗖音
每秒百米的神速，能把我的想象派往星际
一棵树有天空的博大，竟是万万条鱼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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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哦，我或许早已偏离预定的山脉航线
属于我的金色翅膀，也许早已飞过了群山
我正想拔掉一些旧羽毛，却又长出了许多
不断抵达陌生之境，无法停止神圣的飞行
可怎么也飞不过这片肥沃之地，神奇之巅
无法改变已成定式的日日夜夜，振翅高飞
每一秒都有云雀翩翩，并向我无休止集结
我不停地拥抱一些事物，熟知的抑或陌生
心生喜悦，我因此而成为自己的一方佛主
前世有约，要经过这个朝代朝拜这片山水
没有人能够制止，改变，如同崖上的怪柏
为此日夜写下这些瘦弱的文字，加以佐证
这些来自灵魂深处的物质，总成旺盛之势
我让他们时而发出声响，时而在心底叮咬
70
我留恋那些石头，刻着欢笑与泪光的石头
那些冰冷的山石有棉花的温度，是暖和的
那些石头来自五湖四海，在此修造了围城
成就了那时的天街，那是一个时代的爱巢
我一次次逃离一次次回归，来去好似季风
一次次把自己从石头里拔出来，又塞进去
那些日子是坚硬的，语言歌子也是坚硬的
诸多美妙的事物无法柔软，也无暇去柔软
山上一岁一枯荣，我依然恋着疯涨的野草
恋着那些石头里的草窝，草窝里的理想蛋
唯一恋着我的只有一片叶子，随我如影子
是的，我少不得她的味道，她也离不开我
我唯一可做的是，把那方山水做成禅茶味
放进小小的诗语里，揣在怀里，永不丢弃

 

　评　论　  

 　　自新诗诞生之日起、新诗便是以反传统反古典的面目出现的，期望打破旧诗体约束规则、冲破传统的语音结合结构，不受限制地使用词语搭配，自由自在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在这种理念主张下，新诗开始了向西方诗歌的学习与探索，新诗发展结果也如胡适预测的那样，"新文学的语言是自由的、新文学的文体是自由的"①。但是在"西方热"探索时期，"翻译诗歌"的出现让诗人们不得不反思，新诗的发展是否意味着要完全摒弃古典传统诗歌中的意象、格律、意境?21世纪以来，越来越多的诗人把视线转向古典传续的重构之中，主张诗歌要实现本土化的发展。有的学者认为古典传统型诗歌中蕴藏着中国式出世和入世的精神，能使诗歌焕发出鲜活的生命力，拥有丰富的内在精神，而且古典型诗歌含蓄蕴藉的审美表达方式，使得古典型诗歌往往能够实现现实生活与诗歌意境的理想构建，也能够适度把握好词语与事物之间的情性和亲和性，并且能够在读者、作品和诗人之间形成密切的精神交流。当然也有学者认为，我们本身就处于传统的巨大阴影之下，诗歌使用的语言是由传统演变而来，如果对诗歌进行了古典传统的复构，那么新诗将会负重前行，从对西方的顶礼膜拜变成对传统的顶礼膜拜，而且很容易丧失现代意识，沦为古典传统下的"祭品"。

　　作为北京诗派代表作家之一，杨拓夫敏锐地感知到了诗歌在传统、现代道路上的争议与分歧，于是在诗歌的潜沉时期，杨拓夫"既包容传统又包容现代，坚定地走向后现代主义诗学"。杨拓夫的诗歌极大程度上还原了诗歌的常态与本真，他主张"将熟视无睹的东西炼成金"，这使得他的诗歌搭建起生活与诗歌的桥梁，还原了诗歌的本真。他诗歌中清新自然的意象，是杨拓夫对生活的一次又一次的刻画与勾勒，他将生活中的小启迪、小思考、小感悟、小情绪转变为自己的大思考、大发现、大感想，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杨拓夫始终保持着谦卑恭谨的态度对待生活的内容。杨拓夫并没有一味地追求形式上求新求奇，以高高在上的角度俯视生活，无限夸张生活的侧面与诗歌的功效，使得诗歌的形式大过于内容，陶醉于诗歌的语言文字游戏中，而是在日常生活中去游走、拥抱、感知，贴近生活，将生活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与衣食住行的大事写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在声色之中化平淡为神奇，在滋味百般中化腐朽为诗意。

 

　　一、抒情诗歌的常态

 

　　杨拓夫写诗是对生活的乏味与枯燥的过滤，妥帖地过滤那些空洞浮杂的内容，留下醉心已久的具有亲和力的语言。可以说诗歌与生活在杨拓夫身上是重叠的，他在用生活的语言准确地进行诗歌体验，用诗歌的方式去思考生活。这既是一种生活态度，也是一种诗歌观的体现。

　　在杨拓夫的诗集《挑着月亮回家》中，就明显地展现了属于其的深刻准确的生命体验。《挑着一担月亮回家》，是杨拓夫一次生活的简约回溯。在对大旱时期的生活体验的回忆之中，杨拓夫并没有陷入恐惧、不安的情绪迷宫之中。他很好地把握住了情绪的脉络，克制轻捷地写出了那次生命体验带给他的文化记忆。杨拓夫对于大旱时期的第一印象是"水离村子远了"①，字里行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称奇的地方，但是仔细琢磨，却感觉到杨拓夫的用心。在这句话中就只有两个意象，一个是"水"，一个是"村子"，杨拓夫没有用回忆的口吻，或是站在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去描写，而是以一个孩子的视角在描写"大旱"这个不幸的生命认知。在孩子的眼中，对大旱的认知体验是十分简单的，就是"水"与"村子"的距离变了，这是独属于孩子的忧愁。后面更能体现孩子的感受∶"一天难得一个来回"②，这是亲密感情分疏的体现，是童真式的评判的标准。杨拓夫用少量的文字写出了生活的质感，通过孩子对大旱的阐释完成了情感的最大化表达。"远"与"来回"其实不仅是词语上的排列组合，还是生活的情感认知。"多少次/爸爸挑着一担亮回家"，①这句诗将孩子对水的渴望，对生的希望精心融入一起，巧妙地衔接到"月亮"这个意象之中，达到了震撼人心的审美效果。在月亮这个意象的吟诵之中，诗人的心灵由恐惧不安、痛苦忧愁走向和谐平静与安定，那捧水与那捧月亮最后成为诗人文化血液，诗人在忧愁苦难中得到心灵的和谐与宁静。

　　如果说《挑着一担月亮回家》是苦难中成长的心灵是精神的洗礼升华、是月亮的救赎与启迪，那么《往日的葵花》则是杨拓夫在与大自然的接触之中将自己的情绪延展，与葵花进行了一场同生共死的艺术冒险。在《往日的葵花》这短短十六行的诗歌中，诗歌的感情色彩从生命的明亮灿烂不动声色地转换到生命的幽暗之中，整首诗歌呈现出透明和含混复杂的美感。诗歌首句就描绘了葵花的明亮，生活在太阳的村庄。紧接着铺叙了葵花的热烈与烂漫，葵花是如同太阳的化身，在广袤的大地上尽情地燃烧自我，形成一种自我献祭的壮烈的美。葵花的热烈是照亮自我内心的激情，是自由的酣畅，是美好的憧憬。这种令人炫目的美好让"我"不由自主地与葵花进行了艺术冒险。葵花在风中生长，在碧波中荡漾，青春之美肆意绽放。从诗歌的表层看葵花是灿烈的，但是里层的葵花却是欢畅与衰败联系在一起的，葵花最后的命运早已经被注定，诗歌因此蒙上了一层阴影。当"太阳之剑射落了葵花"，②诗人的心也"一起殉葬"。此时诗意的延伸呈现出一种爆破的效果，当葵花已经要呈现出开阔的自由的精神境界时，葵花衰败了，自由又重新被禁锢起来了，生命的激情与灿烂结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诗人也因此"殉葬"。

　　在《往日葵花》这首短诗中诗人呈现了葵花短暂的悲剧，在极其绚丽的背后是枯萎与死亡。在杨拓夫的笔下，葵花不再是单纯的表意符号，而是成为即使被生命禁锢，也要在有限之中获得灿烂之美的"幽暗"，成为即使生命处于一种被遏制特殊之下，也可以冲破牢笼的勃发。《往日的葵花》对葵花的整体勾勒是灿烂明亮，但是结尾之处却布满诗人心灵的荒寒苦闷，这使诗中的感情呈现出跌宕之美，具有丰富错落的层次感。朴素的诗歌语言中贯穿着情感张力∶欢快与无奈，灿烂与沉寂，憧憬与失落，这些富有悖论性情感的组合，在整体上呈现出极与极情感旋涡的碰撞，这对一首只有十六行的短诗来说极其可贵。

　　更为值得称赞的是，在对日常生活的讴歌之中，杨拓夫寻找到了适合的位置∶倾听来自一片叶子的回声，敬畏一颗蝉壳的寂静，从最底层汲取诗歌的力量。

　　杨拓夫的《遇蝉记》便是在渺小中寻找崇高，在腐烂中发现新生，在寒冷中发现温暖。在这首诗歌中，杨拓夫见证了一次生命的蜕变，一场灵魂的超脱。他看见宁静的蝉壳下隐藏的喧嚣与涌流，他把蝉壳的遮蔽完全打开了从对蝉壳的发散思维中，进行了一次生与死的剖析，在诗歌中聚集肯定的向上的力量，展现出直面生与死的纯粹意志。在对蝉壳"实实虚虚"的感悟中，杨拓夫实现了对生活审美化的追求，以及情感与生活之相通的延伸。那些作者喃喃自语的思索，是人生最深处的审美情感和诗意。

　　可以说杨拓夫的抒情诗都是建立在对日常生活的平常心态与谦卑恭谨姿态上创作的，因此他才能在诗歌构建的心灵空间中用自己的理解与表达方式进行话语活动。他才能把传统的诸如母爱、爱情、死亡、青春诗歌题材进行真挚地诠释，才能把迷惘、生命、等待、消亡等现代题材进行审视与反思。

　　二、生活之外的惊喜

 

 

　　杨拓夫的诗歌《炊烟记》写得别致准确，明丽纯净的诗风中裹挟着巨大的情感波澜。《炊烟记》通过对"炊烟"意象的叙事性表达，真实而形象的描写，在回忆的温暖之中表现了对母亲的感恩感激之情。笔者认为《炊烟记》是杨拓夫具有代表性的一首抒情诗，下面以《炊烟记》为例具体分析其抒情诗歌特点。

1.个人的生命体验的准确深刻

　　诗歌的创作源于作者对世界生活的认知感受。在母爱的题材的创作上，杨拓夫准确婉约地诉说着母爱的纯粹、洁净。在《炊烟记》中，杨拓夫从炊烟的早晨写起，从"我家的炊烟起得早"写起，寥寥几笔，就写出了母亲的勤劳，可以说，炊烟的温度就是母亲的温度，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是母亲所在的地方，就是家所在的地方。"炊烟"是诗人内心的遥远又清晰的回忆，有着亲人的温度，有着无限美好的回忆，有着诗人对人世间的无奈思考。杨拓夫凭借着对母亲与炊烟之间的联想与想象，进一步挖掘了对母亲的遐想。"她用一根竹筒吹火/日复一日把炊烟吹上天去/让天空多云、多雨/让地上多庄稼、多收成/这个早上起来烧火的人/晴天，上山锄草/雨天，在家绣花"。①杨拓夫从那些隐微不起眼的角落出发，谨慎低缓地表达出了对母亲温情和敬意。同时他也正视自我经验的模糊，珍视生命自身的经历、时光的疼痛所构筑的母亲"历史"，诗人对母亲形象的主观经验和对母亲情感的排列分布，构成了杨拓夫的独特表达。

　　2.情感张力的饱满

　　"总在别人的炊烟之前升起/常常会早于晨曦/早于第一声鸟鸣/穿过黎明前的黑/抵达了透明的启明星"，②我们完全能够从这句话中窥见母亲早早起床，为全家人做早饭的情形。即使没有这样的生活体验的读者也完全能够感知到母亲的勤劳，甚至一点也不陌生，这就是杨拓夫诗歌蕴含的情感张力。

　　这首诗歌与杨拓夫其他抒情诗同样有着真挚的情感表现方式，他的诗歌是有一条情感的脉络在语言的背后涌动，对情感的把握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不夸张，不做作，特别是杨拓夫最后对母亲逝去的伤感恰到好处，"每年春天、她从地下/举出几朵小花/她用这样的微笑继续爱我"。杨拓夫用生机勃勃的"小花"比作母亲的"爱"，不着痕迹，用少量的文字让人泪目。这样的情感喷发是有合理的情感逻辑，于是在情感的不断梳理与阐释之中，杨拓夫完成了情感的最大化表达。这种表达背后的逻辑是母亲对子女无私的奉献，即使母亲逝去了，但是母爱所给予儿女的爱护却是难以消磨的。

　　这首诗是一首百味陈杂的哀歌，是一首母亲的悼亡诗。大到衣食住行、小到唠叨，那些温暖的小事情，都是杨拓夫诗歌创作的文化源头。杨拓夫从身边那些"漠视"的小事中，抓住了母亲的形象，诠释着内心深处的爱，在疼痛的反思之中体现出感激之情。诗歌结尾，杨拓夫完成了诗歌的深度抒情，很好地让"炊烟""母亲"和"小花"三个相关联的词语完成了对母亲的生命记忆。把母亲的形象精心地提炼整合，表达出别人想表达而没有表达的情感，将具体的描写与思念的心境、情感的抒发巧妙地联系在一起，体现了情感本身的贯通力量，无不流露着人间真情。

　　3.语言的精炼把控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只有对语言的把握有着精妙的构架能力，诗歌才会将复杂的事物简单与明朗化，才会将平淡的事物泛起波澜，才能使乏味的事物焕发出活力。杨拓夫的诗歌语言正是有这样的魅力，他的诗歌语言如一汪清泉，清澈透明之下有内在紧张的潜流，水波的回旋则是充满韵味和意味。在语言修辞上，他对词语的组合和运用往往精巧构思，富有创造性，且恰到好处，清水出芙蓉，避免对事物"过度变形"。《炊烟记》全诗语调自如，诗歌的意象清新自然，开头以叙述的语调和简约的短句进行回忆，贯穿了丰富、细微、多层次的感受（"穿过黎明的黑/抵达透明的启明星"①）第二节的"日复一日把炊烟吹上去"，看上去不假修饰，但一个"吹"字却用得极其直接、形象。接下来"桃子就甜如蜜/麦子就绿如油、黄如金"，"甜如蜜""绿如油""黄如金"都是简洁的比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感激、感恩而又有一种"甜蜜感"。紧接着烟囱"发呆"，野草"爬到"烟囱身上，星星"没有一颗答应"，细节在"发芽、长草"，这一系列的景象有点像素描，但是在这平静之中的描写中往往含有内在的张力，从意象、情境到语言和叙述风格，朴素中带着苍凉与疼痛。

 

　　三、中国式的十四行诗

 

　　除了抒情诗歌，杨拓夫的十四行诗也很有特点。十四行诗是从西方引进的一种诗歌体制，有着严格的格律规定，但在这个格律规范中，却能够包含广袤浩瀚的宇宙，也可以容纳细微渺小的尘埃;可以插着想象的翅膀，思考万事万物，也可以审视灵魂，反思命运。十四行诗对诗歌的格律限制反而促成了诗人对字词的精炼把控，摆脱了情感的泛滥，使得十四行诗的自由自在的灵魂充实于字里行间。这种在限制之下获得的自由、在规则之下感知到的自由，往往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杨拓夫的十四行诗《东山峰农场书》呈现了诗人敏锐的艺术感受力和鲜活的艺术表现力，在这首诗中诗人浑然天成地描绘了诗心相通、诗意共处的自由精神的王国——东山峰农场。这首组诗是诗人与东山峰农场的文化对话，是诗人在花鸟虫鱼、日月风雨中展开的深沉思考，是诗人在时空交汇处呈现的感遇寄兴。

　　《东山峰农场书》组诗的"起"，介绍了东山峰农场的地理历史，是对这个王国的精神气度的一种诗意揭示。诗人突出地抒写了东山峰农场的从"无"到"有"的过程，而"有无"相化的过程在诗人主体意识中，既是文学的又是哲学的，既是自然的又是奇妙的。那些诸如"光""岩石""草籽"黑洞"等大胆奇异的想象是诗人深度的哲思，由衷的赞叹。在意象的层层渲染之下，东山峰农场成为一方圣洁的领土，展现出和谐、宁静的生命状态;在动情的诉说之中、东山峰农场呈现出包容的姿态和超群的气质，呈现出一种打通古今、融汇万物的气势和怀抱。

　　第二首"混沌迷雾"使读者确切地感受到封闭混沌的东山峰农场显示出来的意识力量。第三首"秋雨之景"显现出王国生命意识的飘洒。第四首"黑夜挣扎"显示出了历史意识和个人气概，表现"王国"的意识的苏醒与神采的恣肆。第五首"鹿鸣寻仙"突出了王国潜伏着生机与力量。第六首"鲜花笑语图"描绘了瑰丽的和乐、静美的氛围，表达了诗人对自由宁静的生命状态和生存环境的思考......

　　《东山峰农场书》是诗人从心灵处爆发的种种苍凉的感叹、冷峻的呼喊、失落的迷惘、人生的思辨、哲学的徜徉……以及各种各样混合的思想丛林。自由王国的神秘色彩，生命的有限与无限，自然的深邃与不可探寻、历史的漫长及无边无际、旷野生命的脆弱与顽强、改变的艰辛、人类进退维谷的困境……这些都在《东山峰农场书》一一呈现，因此诗篇中展现出强烈的时空意识、宇宙意识和生命意识的融合。

　　总的来说，杨拓夫的十四行组诗并没有完全遵守十四行诗体的格律要求，他对十四行诗进行了合适的创作与变革，他的十四行诗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分节，也并不严格遵循 ABAB或者 ABBA 等格式去押韵，他更多的追求的是由词语的表达功能所形成的意境之美，用自己找到的最合适的词语来抒情，用自己所能找到的最贴切的语言来表现情感。

 

评论作者简介

 

　　聂茂   中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国家社科基金通讯评委、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成果鉴定专家、教育部学位中心评审 专家、教育部人文社科成果鉴定专家，鲁迅文学奖评委，湖南省小说学会副会长，首批湖南省文艺人才扶持"三百工程"入选者，湖南省"五个一" 工程奖评委。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湖南省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等10余项，出版学术专著12部，长篇文学评论《走向世界的中国新时期文学》获第九届中国文联文艺评论二等奖。出版各类文学作品40余部，作品入选《小说月报》《读者》《诗选刊》、大学生与中学生教辅读物80多篇（次），曾获湖南省青年文学奖、《人民文学》散文大奖、全国报纸副刊金奖、湖南省新闻奖一等奖等。1999 年出国留学，2004年被中南大学引进，由助教直接破格晋升为教授、学科带头人。2018年推出《中国经验与文学湘军发展研究》7大卷、300 余万字书系。学术专著《中国经验的文学表达》获国家社科基金中华学术外译项目立项。2019 年推出万行长诗《共和国英雄》，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多卷本长篇历史小说《王夫之》即将出版。

　　陈雅如   出生于1998年，女，湖南湘乡人，湘潭市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琵琶演奏家协会会员。2019年毕业于黑龙江大学文学院，获文学学士学位，现就读于中南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师从著名作家、学者聂茂教授。作品散见于《诗刊》《儿童文学》《湖南日报》《中国文化报》等报刊杂志，参与过省级教改课题，曾多次获省级以上征文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