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仲池：淡雅中的奇崛与清丽

淡雅中的奇崛与清丽
——读《雪马短诗选》
文/谭仲池
　　
　　
　　雪马，这个名字就蕴含诗意和形象。假如用“雪马”写首诗，我想也是会很有意思的。不管是创造“雪的马”或是“雪中的马”的意象，我以为这“雪”的灵感定然会让心空出现何等辽阔而圣洁，何等深邃而透彻，何等潇洒而澄明的气象呵！此时，“雪”化成“马”，或“雪”中有骏马飞翔，又该是如何的情景与情志呢！
　　其实，我细读《雪马短诗选》就发现，这些短诗所生发的意象，寓含的思想和情感的灵魂晶莹，编织的诗语珍珠，真还有些“雪”的淡雅与清丽，“马”的俊朗奇崛。
　　现在，有的诗评家，喜欢玩概念，造深沉，捧时髦，我却不以为然。诗就是诗，就是诗人的灵之所生，情之所动，心之所向。诗就是诗，不同于别的文学形式，一定要有诗的特质，诗的语言，诗的滋味，诗的纯静与温厚，诗的飘逸与浪漫，诗的画境与空灵。简言之，诗便是真正意义上文字血性的肝胆，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性美学。
　　我曾经说过，一个好的诗评家，要写好诗评，必须了解熟悉他要评论作品的作者，最好与作者有直接的交谈与讨论。否则就只能是从诗的本身去做文章了。我违背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没有来得及与雪马交谈讨论，就凭着对他的一些了解而发议论了，因此，肯定会说不好。但不要紧，诗摆在那里，诗会告诉你，原来你并没有读懂我。
　　在这里，我要作点说明，我在文中引用的作者的诗，是我自己阅读后圈定的。后来我在雪马与许多余的访谈对话中发现，雪马有几首自己特别喜欢的诗，让我也圈中了。说明，我有些懂雪马，有些明白“雪”与“马”的关系与诗的内蕴。
　　
　　我的祖国
　　只有两个字
　　……
　　你可以拆开来读和写
　　甚至嚎叫
　　但你不可以拆开
　　字里的人们
　　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天空
　　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土地
　　……
　　——《我的祖国》
　　
　　雨在窗外敲土地
　　敲敲这头  敲敲那头
　　……
　　这滴雨敲过苏州
　　那滴雨敲过唐朝
　　……
　　今天敲着中国
　　明天去敲欧洲
　　——《雨敲窗外》
　　
　　此刻，真让我想起了雪，在白雪飞扬的天空，覆盖的大地，那是我们祖国洁白无边的完整的肌理神圣呈现。还有这雨不就是雪的化身么，太阳出来了，雪便成了地上流淌的雨。读这两首诗，我的直接感觉就是，诗人灵魂在时空中飞翔，他自觉地把生活中的积淀经验与想像，时间与现实巧妙地融化并表达了出来。所以才有如此简约淡雅如水，但却是这般奇崛的意蕴与景情出现。又如：
　　
　　雪来南方
　　走了一整年
　　白了元旦
　　……
　　就走远了
　　走到断肠处
　　——《雪来南方》
　　
　　一滴梅雨
　　落在西湖
　　惊动了江南
　　……
　　口吐宋词的女子
　　南山下垂钓
　　钓了一湖水墨
　　——《江南》
　　
　　很怪，我这里又牵出了“雪”和“雨”，我还真不是刻意为之，是阅读所致。我还真想问问诗人，你为何写“雪”、“雨”的诗，会格外的用心倾情？是不是真的与名字有关？像这样富有古典诗词韵味，又玲珑精致，既如画又如弦的短诗。我以为诗人是很注重呈现诗境与语感，个性与流变的巧妙与生动。从本质上讲，诗之所以为诗，它的凝炼集中，精巧丰盈，情态风骨，绝非能轻意得之，更非简单的直观和白话。再如：
　　
　　湿漉漉的马蹄声
　　纷至沓来
　　打开了一座静穆的村庄
　　……
　　一把千年之镰
　　横搁城堡的额头
　　倾泻带血的光芒
　　——《一匹雪白的马》
　　
　　我想抱着女人睡觉
　　什么也不做
　　就这样安静的抱着
　　……
　　把世界抱在外面
　　把身体抱成村庄
　　直到抱成一堆白骨
　　——《我想抱着女人睡觉》
　　
　　诗人把马蹄声听出“湿漉漉”，把女人的身体抱成“村庄”，直到抱成一堆“白骨”，还是没有离开“雪”的意象和灵魂。这是诗人聪慧、真诚、率真和纯粹情怀的自然坦露。在这样的诗里，诗人的修辞技巧与用字贴当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试问光凭野心和狂情能抵达么？所以我以为在诗歌的创作中是不应该忽视诗的语言的锤炼与音乐之美的。诗是美景美情美文美幻的结晶，让我们多一份敬畏之心吧！
　　雪马已经在诗歌的原野上飞奔，我想他的前头一定会有光辉四射的诗之高塔在召唤他永不停蹄！
　　
　　2012．5．12
　　晨于淡泊书斋
　　
　　（作者系著名诗人、湖南省政协副主席、湖南省文联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