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组诗）

　　——关羽，字云长。河东解良人。三国时期蜀汉名将，前将军，汉寿亭侯。
 
之一  条山常平
 
延熹三年。东汉王朝之北
中条山，风形有异，穿松贯柏
抚过千年盐池，向南，潜行常平村。风悬停之际
应天地时辰，男婴降生关姓庭院。哭声
传出柴门，宏亮，一村狗吠顿时止了
唳气。夜空暗红，掩去月色
若隐若现间，空中闪出一张旷世面孔
面生七痣，眉心三粒，鼻子左右各两粒
七粒朱砂痣，如点血
活生生垂五缕长髯
飘逸，略随风形
此时已至月偃，月如匾舟，悄悄划出银河
一浆水声，却已惊了过往苍龙
 
之二  熊斩
 
光和年间。常平村常不平，因有吕熊
吕熊恶霸乡里，乡人怕了
而云长不惧。年少，云长有刀
好钢。好刃。好青春
青春需要寻觅刀锋
迎面横来吕熊，一身肥膘，渗着乡里搜刮来的
油脂。遇刀
生就有胆，好云长高声断喝：
恶人熊命，可刀俎，哪里走！
呀呔！呀呔！呀呀呔！
刀锋已躲不开肥熊，熊就横在刃上
找斩
一腔血，放干净
试过刀锋，官家不识少年英气，逼得急
走走走，我终会找到
我的天下
 
之三  桃园结义关二哥
 
中平元年。盛世迷离，天下如一碗稀汤
民不裹腹。于是，有人反了
张角和他的黄巾军，不要苍天要黄天
而苍天的治下，云长像稀汤中一片菜叶流落到
涿郡。贩卖芝麻绿豆
遇到卖鞋的刘玄德，又识屠夫张翼德
三人入了桃园不谈桃花
不谈草鞋，不谈猪肉
将时局抖出衣袖，用刀剑躲碎了
反复揉捏，玄德的落迫揉几下
云长的愤世揉几下，翼德的嫉恶揉几下
为兄弟般的情谊重新塑形
于是，历史挤进英俊的皇叔大哥，领着两位小弟
焚香。祭天地。磕头。喝血酒
结义了
义，如桃花之烂漫，还一片红彤彤，像云长的
红脸。也要记住这一天
天下有了关二哥
单表三兄弟，涿县自建乡勇
参战灭黄巾，立战功。驻平原。屯小沛
护兄长领徐州牧
英雄多少故事，纵横间，后来三国
 
之四  马弓手砍华雄
 
初平二年。先锋孙坚攻不下汜水关
董卓军前大将华雄，挡了袁绍
挡了曹操，挡了公孙瓒，挡了十八路诸侯
难哪。华雄拒关连削几员大将
军中无上将，袁绍急
刘备之马弓手关二哥，按不住一腔热血
请缨试刀
大人物曹操亲自壮行，斟满热酒
酒暂且放下，好酒回来饮不晚
关二哥一骑绝尘去了
众将不语，小小马弓手像送菜的，可惜有去无回
那边华雄连胜，骄横。还未看清关二哥面相
青龙刀已到了颈前。杀，杀，杀
往来几回合，华雄却找不到项上肉头
兵器失手，身子栽落
空留一匹好马，前蹄不停刨起黄土
嘶声凄厉。关二哥并不理睬
将刀头之血在华雄身上慢慢拭净
三弟张飞手快，抢了肉头急急归营报功
华雄斩了。华雄斩了
关二哥入帐并不高兴，端过曹操递来的酒
暗思忖，不经打，酒还温着，人头就落了
倒也好，给大哥挣了面子
以后谁敢小看咱，就温他酒
 
之五  战吕布
 
建安三年。吾与玄德哥哥翼德弟弟
夺下吕布大军的黄金
这年头，没饷不成军。吕布不高兴
派高顺来打，败了哥哥和夏侯惇的人马
大人物曹操很生气，领兵东征吕布
吾兄弟助战，早早杀红眼
打吧，吾不怵吕布，先上
其实与吕布拼在一起不相上下
张飞以为吾不敌吕布，提长矛来刺吕布
也不好让三弟下去，给他机会
风声，被砍成几段。飞尘，被削了几片
僵持不下。观战的哥哥羡慕不下去了
拔剑出列加入圈子，三掐一
方天画戟左挡右磕，青龙偃月刀上下翻飞
丈八蛇矛捅心挖肺，双剑合璧削肩劈腿
寒光乱了，遮不尽英雄双目
累了。难表汗浸铁甲
亦不知世间，谁是真正枭雄
胜了也不光彩，不陪吕布玩了
见好就收
 
之六  送貂蝉
 
吕布不听陈宫的话，死守下邳
喝酒。贪恋妻妾成群。打骂军士
不忍其辱的军士绑了吕布献予曹操
曹操明理，不留不仁不义之徒
白门楼砍了吕布。天下又少个竞争对手
当下和后来的三国，是男人的戏台
偏偏插进一朵美女
貂蝉的美，像多出的一季春色
丈夫殒命，素容动了悲切
而下邳还不算乱，曹操心中明朗
更不敢留美女，男儿多英俊
祸乱军营不好收拾。送斩的苦差，交关二哥
面对美人，关二哥月下提刀走近
定睛看了貂蝉，后悔领命
只听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没想到，与美人只隔三步
四目相对。无言
见恨晚。怪不得没人行刑，太美了
如一汪清水，只差一粒石子激起微澜
罢，罢，罢。关二哥闭眼，挥刀后
扭头便走，留下身后一声闷响
噗嗵
血溅处，一地花瓣，那样冷艳
 
之七  在曹营
 
建安三年。曹操打跑刘备夺了徐州
关二哥守护兄长家眷不得走脱
被曹兵围了，经反复讨价
降汉，不降曹
没办法，保二位皇嫂周全事大，屈落曹营事小
开始曹操抠门，只给一室，无法睡
到了晚上，风冷。皇嫂们在屋里睡
廊下掌灯，关二哥随手取本《春秋》读来
孔夫子和鲁国故事，一夜明了
曹操给换了院子，又送来几名标致美女
关二哥不受用，分派后院伺候皇嫂
这些事，又忠又义，感动曹操
曹操爱才，送绿战袍，赠赤兔马
人情要还，关二哥记在心里，有机会要露两手
建安五年机会来了。袁绍派颜良攻曹
统大军十五万，列阵白马坡
张辽与关二哥先锋，开战后关二哥单骑杀出
只是冲。兵士见来将不杀小卒，懵圈
关二哥窃喜，不搭话，不报名
直直闯入中军，颜良坐于豪华麾盖像刚睡醒
铿。铿。铿。颜良想论大将风度上马对阵，晚了
青龙偃月刀直掏后心
颜良没。一代名将的血，给关二哥红脸贴金
实实是关二哥冲得快。赤兔马跑得快。手中刀出得快
就是一个快。若是阵前对打，谁生谁死，说
不清。文丑也死得糊涂，仗着人多
却被曹军打了伏击，在败走的路上遇上关二哥
逃不成，马快锋利
最后也被屠了
此后，历史上多了个爵位。汉寿亭侯
 
之八  千里寻兄难
 
得知大哥刘备消息，在袁绍营中当差
关二哥兴奋，想兄长了
悄悄封了曹操赏赐钱物，遣散美女，留书告辞
护送二皇嫂的车马出许昌，向北
走得心切。曹操部将看不惯，欲追杀
曹操拦下众将，人各为其主
对关二哥也算尽了义气。放行
关二哥走得急，可惜放行令发的迟
过五关一路羁绊，枉死六员拦路守将
过东岭。过洛阳。过汜水。过荥阳。过滑州
沿黄河策马。谁拦谁死
任尔孔秀，孟坦，韩福，卞喜，王植，秦琪
难挡关二哥一腔忠义。血，还是血
六将喷涌之血，滴滴殷染
寻兄路
 
之九  三弟
 
暴脾气。有志
志在桃园取义，敬兄长，共谋天下事
三弟表粗里不粗，大事心细
吾千里单骑走到古城，不让入
必竟别离十二载，怕吾真的弃兄降曹
硬逼吾斩追兵蔡阳，二皇嫂澄清
方才认吾。好三弟，有分寸
此后，小费周折找到兄长
再续桃园之义，如春秋天下，又开桃花
复征战。长坂坡吾虽不在场
但佐证了三弟的大嗓门。吾当时与刘琦公子
远在江船上，就听到三声吼
船下的水停了一下，船也停了一下
事后醒悟过来。那声音如洪
似龙吟。若虎啸。比狮吼。如雷鸣
夏侯恩领百万曹军涌来，如当阳桥下急流之水
向前流着流着，就灌着吼声倒回去了
三弟神勇呵
比吾之神勇了得
 
之十  识孔明
 
吾大耳的兄长，贵是皇室之种
心怀天下，知是东征西讨，有勇无谋不行
请出书生孔明，不枉三顾
出茅庐，烧新野，决赤壁，入西川，拥蜀汉
布衣至丞相，经天之才
吾大耳的兄长，用得
吾等勇武，空表了铁马岁月
识得孔明后，一切变了
孔明了得
排兵扶纶巾，火攻摇羽扇，布阵摆八卦
孔明了得
在隆中与大耳兄谈笑，已知三分天下
 
之十一  华容道
 
建安十三年。孔明披头散发，持七星剑
在江边七星台上，当空起舞
周瑜不信东风，东风借来借不来
都秘杀孔明除后患。只见旌旗真的扬了一下
起风了。童子惊呼时
孔明已上了赵云接应的战船，过江走了
东吴兵追不上。算了，随他去
先抗曹。接下来黄盖的战船载着草木硫磺
向曹营水军烧过去，一江火势
东风烈，木舟变火舟
战袍。铠甲。头盔。胡须。手臂
火龙吞。火舌舔。烟气熏
辎重与肌肤。避不开火光与灰烬
赤壁鲜红，分不清血与火
赤壁绝望，漫天的杀声，喊声，哭声
曹操惊，八十万大军的焦糊味袭来
从左鼻孔窜入右鼻孔
走。沿途弃袍割须，抢奔华容道
过去就是江陵，曹操可生
谁知，关二哥横刀立马，又截来
狭路相逢，绝地也是缘
关二哥五味杂陈，若不截，又杂陈五味
身上绿袍，胯下赤兔，私恩公仇，怎拿捏
罢罢罢。关二哥闭了双目
立地五尺，高处横刀，只举不落
再取义
曹操心明，策马低头穿过关二哥刀头
而后越跑越快
生生怕，那人悔了
 
之十二  单刀赴会见鲁肃
 
建安二十年。关二哥出了荆州
过江。应约见鲁肃，吃酒
好人鲁肃，席间替孙权讨还荆州，关二哥不从
鲁肃不示弱，拒理争
帐边藏有刀斧手，不怕关二哥
旁边周仓乱接话，说天下莫为汉土
皇叔占荆州有理可言
关二哥伺机夺过周仓扛的刀，佯装怒斥
少插话。举杯与鲁肃连饮几杯
右手提青龙刀，左手紧握鲁肃的手腕
脚步微醉着向码头走去
刀斧手们怔住，鲁大人在关二哥手上
机会失。人去帆远
空欢喜，荆州无归期
但关二哥也没白来，留下一个故事
单刀赴会
 
之十三  淹七军
 
建安二十四年。奉汉中王令
关二哥大军出荆州，围襄阳，逼樊城
曹操急令南征将军于禁，统军七路来救
先锋庞德勇猛，阵前两次抵住关二哥
杀上百回合，还放箭伤了关二哥
十日后，关二哥登高观敌
曹军屯于山谷，时逢襄江水大
心生计谋。堵各处水路
是夜，风雨来袭
水入山谷，如万马掩杀而来
关二哥的军队有水具，曹军无处躲
淹死溺亡，七军不存，惨惨惨
于禁降了关二哥，周仓水中捉了庞德
庞德气盛，关二哥喜欢
可庞德不降，硬等砍
只好砍了。英雄走到末路，给水淹的七军
一个完美的硬度
 
之十四  麦城
 
水淹七军振了军威。关二哥得意
但关二哥又中曹仁毒箭
幸好华佗相助，刮骨疗毒，不用半点麻药
关二哥左手持书，右臂受刃，面不改色
真神人。关平看在眼里，若不痛，谁人信
不过是忍得骨痛肉翻，神情压得住
不久又逢难事，东吴背后插刀
吕蒙使计取了荆州南郡，又假仁施善
讨好荆州蜀军家属。像剜心术，分崩了军心
这可是真痛，痛点，一波接一波
几日后，东吴军又攻陷关二哥江陵大本营
忍不住了。回援的关二哥驻在麦城
几波攻击下来，逃回荆州的兵越来越多
兵少了，将寡了。曹军与吴将的夜袭昼扰
麦城，成了关二哥的最后一个秋天
孤立无援。坚守难撑
大哥来不了，军师如远水，右臂有箭伤
关二哥微闭双目，百思不得法
且走。走走走。留青山，仇先记下
关二哥伪称降，城头插了幡旗假做军士
带十几骑，出城，潜行
已接近蜀境，东吴军朱然潘璋寻踪杀来
临沮。虎落临沮。昏暗火光下，大网张开
拿了关二哥和关平
孙权不敢留关二哥，五虎之首，忠勇大士
若哪日猛虎破笼而出，永无安宁
断决立斩
杀关二哥，不需要理由
不过人头落地
这夜唳气涌出。夜空暗红，掩去月色
若隐若现间，空中闪出一张旷世面孔
面生七痣，眉心三粒，鼻子左右各两粒
七粒朱砂痣，如点血
活生生垂五缕长髯
飘逸，略随风形
此时已至月偃，月如匾舟，悄悄划出银河
据说那个秋天的雨，遍湿魏蜀吴三国
惊了过往苍龙
 
之十五  禀大耳兄
 
吾兄皇叔刘备，字玄德，大耳
与兄结义以来，兄不计吾布衣逃犯
待吾如亲。吾只是护兄长左右
保过二位皇嫂，愧受兄恩，不得厚报
过早殒命麦城，未达兄中兴汉室之志，只立蜀国
也有失于诸葛孔明先生
吾魂在天，常追思过往烟雨
忆。从马弓手成为万人敌，诛颜良斩文丑
过五关斩六将，守荆州单刀赴会
水淹七军，拜五虎将之首，领汉寿亭侯
皆为兄弟一场。吾若不与皇叔结义
没有功名造化，难成忠义
难成英明。可叹，麦城灭尽吾之傲气
尽管豪迈，断无复生
在此谢过吾兄乱世指路
再拜谢
 
之十六  他们说
 
曹操说，事君不忘其本，天下义士也
张辽说，关二哥受曹公恩德，必报德后再走
程昱说，刘备有英名，关羽、张飞皆万人之敌
董昭说，关二哥人中强梁
刘晔说，关二哥与刘备，义为君臣，恩犹父子
周瑜说，刘备虽枭雄，无关二哥张飞熊虎之将不行
吕蒙说，关羽实为熊虎
陆逊说，关二哥仗着骁勇，霸气。有了大功，意骄志逸
诸葛亮说，各家猛将，都不如关二哥美髯公帅气
陈亮说，关二哥勇而无谋，恃气而骄功
杨博说，忠义昭宇宙，功业垂史册，祀祠遍天下
朱元璋说，关二哥万人敌，为吕蒙所破，无谋
毛润之说，关云长大体上是不懂统一战线的
无哲说，若思云长，拜解州关帝庙
 
2020.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