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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歌咏走向践履

――中山诗歌学会常务副会长马丁林诗歌之我见

2008-07-04 作者:叶才生 | 来源:中国诗歌网 | 阅读:
诗意 的栖居 者 认识马丁林并走近他的诗歌,是 2003 非典年在报刊上读其大名与批量的诗作,觉得阳光澄明,虔诚禅悟,大有知己相见恨晚之感;见面并走进马丁林,知其当过教师,办过书店,心难安,差点超俗进了寒山寺,后左脑

诗意 的栖居

认识马丁林并走近他的诗歌,是 2003 非典年在报刊上读其大名与批量的诗作,觉得阳光澄明,虔诚禅悟,大有知己相见恨晚之感;见面并走进马丁林,知其当过教师,办过书店,心难安,差点超俗进了寒山寺,后左脑赚钱养妻,右脑写诗弄文, 2004 年他的诗集《浪游者的足音》由花城出版社出版。――以诗会友,以文相见,这是一位长发无 羁、 胸有沟壑的男子汉!

之后,我们陆续通电话,品茗话世,谈诗论道。他的形象日趋立体化、生活化: 2003 年已创办两家五金公司, 2005 年创办中山太极园艺工程有限公司, 2007 年成为中山诗歌学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2008 年创办中山三宝斋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期间,他发烧于高雅音乐,赏奇石藏根雕,参禅宗读佛经,笔耕不断。“生活在市井之中,但不会让市井生活在我的心中”,马丁林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让真我在生活中裸呈,让真理在对话中裸呈。――以诗意为圆心,文化为半径,他事业可为的圆周正不断扩大,诗意的栖居,诗意的践履水到渠成。

谈起诗歌创作,马丁林说他试图构建自己内在的心灵秩序,并在诗歌的王国里竖立起自己的宗教。由此,他以一个豁达的觉者梳理自己的诗歌观点:写诗纯粹是一种个人行为,但又不仅仅是个人行为;诗人的脉搏永远与时代的脉搏共振,与宇宙的意识相交融。那是瓦利斯苦心经营的“魔化唯心主义”的世界,与印度奥修有关,与人性本原的童话有关。窃以为,这是开启马丁林为人为文的心窗的两把钥匙。

再到不平凡的 2008 5 22 日,马丁林响应中山市委宣传部的号召,主动请缨参加与中国诗歌学会“中国诗人抗震救灾志愿团”,以公民匹夫的名义,以诗人的名义,赶赴四川震区一线,看真相,感真情,悟真理。他的脉搏与祖国的脉搏在这里共振。国难当头,置个人安危之度外,从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支援, 忍痛离别因患晚期肠癌而刚 动手术需要关爱的七十多岁的老母亲, 义无反顾 西征,马丁林凛然的良知与无畏的壮行让人肃然起敬。

生活在诗中,又置于诗外,马丁林以其特立独行的人文合一释放着奇异的光芒。当代诗歌写作日益偏离内心最真实的领域,把本然的崇高的精神原野直接改写为心灵荒漠,甚至成为不断扩大的沼泽地。马丁林的诗歌却给了我们重返内心世界的可能,从歌咏生活走向践履诗意,这是对诗歌写作与内心世界的双重捍卫。恰逢与其一行的中国诗歌万里行访问团的七位诗人刚 从四川灾区完成诗的使命归来,我首先想起以上的“书外话”。

内心战争的旅行者

艾略特的荒原

无边无际地伸延到

你内心的深处

你从最黑暗处出发

独自上路

……

追寻是一种无边无际的过程

你只知道

从黑暗到光明

必然途经那条荒原之路

――《浪游者的足音》

真正的诗人注定是一个旅人,探索在路上。心路决定着诗人作品的广博与精深。集大成者司马迁受尽身心两重折磨,发奋完成鸿篇巨作《史记》的同时,更是留下“或重于泰山”的感召;聂鲁达,“我承认,我曾历尽沧桑”,一度遭受流放, 1971年荣登诺贝尔文学奖台;马丁林诗集《浪游者的足音》第一首同名诗作,我们不妨看作是诗人自我的精神塑像与心路主相,他上路他孤独他追寻,必将剔除心灵的荒原,用美德或光明覆盖内心。一方面,诗人向内凝视,通过直面内心的黑暗与现实生活相提并论,甚至是把剔除它作为了人生之路的使命与责任;另一方面,诗人又通过冷静的内视,从心灵始到心灵终,又与现实拉开距离,维系诗人同现实之间处于细致的战争状态。

“荒原”隐匿在我们内心的最深处;“荒原”是现代人痛苦的根源。物质文明盛行的今天,物化与异化将人心染得即彼即此。 现实与梦想的平衡,物质与精神的碰撞,守护与追求的孤寂,生理与心理的纠缠,真实和虚幻的叠影、 膨湃和沮丧的矛盾等,善真被恶虚所遮蔽,其背后必然是人性的畸形,被工具使用,被欲望操纵,道德下滑,伦理沉陷,人心沙尘暴潜伏而可怕。马丁林深谙其道,高扬理想主义的诗歌旗帜,闪烁着求真、趋善、至美的光辉,承担着衡量人性、检查内心、质疑现实的诗歌功效,且行且歌,让诗成为与 时间、变形原则抗衡的决定性力量,成为信息洪流的洪钟般的发言人。

从最黑暗的荒原出发,不断消除内心的黑暗,马丁林的歌唱是凤凰自焚、涅磐。“不同时代的人 /在同一条 /钢丝绳上 /铤而走险 /台下 /没有喝彩的观众”(《命运》)宏阔而模糊的背景,奋斗者何其孤单,世态何其炎凉,堪称为深省人心之歌。“像追赶着风 /追赶着时光的飞轮 //行色匆匆 /而影 /那飘忽迷离的影 /谁也无法捕捉 /无法解读”(《行踪》),诗人赋予了“风”多重意味,道出大众盲目(共性)跟风下的无奈与个性告退的担忧,这是世风迷离的太息之歌……读马丁林的诗,不仅是世相世态的深入历险,更是看到他与现实不懈不屈的的博 弈。

诗人的召唤,源自诗人对公共精神的自觉承担。从《走向孤独》的逃离到寂静的守望,从《混态种种》质疑“混神”,从《台风》不会返回宁静的中心,从《真理的回声》用歌声与欢笑迎来黎明……不难看出,“走、寻找、奔跑”等浪游意象贯穿了整个心路。“我即是这个世界”,以心为灯,万物为镜,“世界即是我”,马丁林的内在秩序亦即世界的秩序。“寻根者 / 把树根雕成自己 / 朽掉的是树 / 不朽的 / 是寻根者的虚名”,潜入内心世界的陌生感、荒诞感、焦虑感许多诗人都亲身体验过,只是难以表现得如此简洁、直接、深刻。也许,无论是生活还是创作,他都保持着“铁肩担道义”、“悲伤出诗人”,并坚定诗意的永远能量,写诗才使他越来越健康,越来越有力量。

土地的赤诚歌者

……我手捧着一条热乎乎的红薯

手捧着童年

手捧着故乡的热土

手捧着母亲

那颗暖暖的心……

而面对母亲

我宁愿把我的心

烤成热乎乎的红薯

呈奉在她的手中

质朴而干净的诗性文字,滚烫而热切的赤子情怀读来令人怦然心动。一条烤红薯,引发了诗人深厚的恋乡与丰富的想象,绝对与童年生活经历息息相关,偏僻的山村是童年的记忆底片。“我宁愿把我的心 / 烤成红薯 / 呈奉在她的手中”,仿佛神来之笔,扣人心弦,想象奇特又在情理之中,拳拳孝心跃然纸上。 2008 5 月奔赴四川灾区一线采访时,其七十多岁老母亲重疾刚动完手术,可想而知,马丁林的抉择是何等让人敬佩。

童年经验,几乎每一个伟大的作家都看成是巨大而珍贵的馈赠,看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的源泉。著名作家张炜说 童年对人的一生影响很大。那时候世界对他的刺激常在心灵里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 ……童年真正塑造了一个人的灵魂,染上了永不褪色的颜色。 马丁林的童年记忆里怀有的是乡土的淳朴、真诚、落后,这形成了诗歌的 童年情结 ――感恩、留恋、苦难等主题,着上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的心理底色,或者说是农村孩子的集体记忆。而在一旦进入 情结 ,积淀于诗人灵魂深处,深深缠绕诗人思想的情感便自觉不自觉地涌现于笔端,成为不可扼制的创作力。

行走在城市的康庄大道,马丁林仍不忘记故乡那片热土。他深情地说:“试想,一个脚踏实地地生活着的个体,在岁月的炉火中,谁,又有谁,能够摆脱被烤灼的命运呢?是的,我甘愿被岁月的炉火烤灼着,被命运的重锤锻打着,我火红的心,钢铁般的意志由此定型。”因此,这位在商海中博弈近 20年的七尺男儿不改本色,在城市近 20年的灯红酒绿中不改本性,保存着思辩放歌的能力。写这类诗时,诗人几乎剔除了语文的修饰,文字质朴,情感挚诚,言说直指人心更显张力。他歌唱“被岁月的炉火烤焦了脸”的母亲,用自己的心烤成红薯;歌唱鞠躬尽瘁在讲台倒下的“托起明天太阳”的同学兼老师,私下他无偿捐助;他歌唱“牵动十三亿炎黄子孙的心”的温家宝总理;他歌唱天真而聪颖的女儿,歌唱那个脸上刻满岁月的刀痕的父亲,我们共同的精神父亲;他歌唱自然,歌唱丽江的原生态的美以及未被修改的人性美……

歌咏 不只是 歌颂 ”,歌唱生活的感情是无限丰富的。马丁林是清醒的,既没有陷入现代诗 无病呻吟、一味猎奇的怪圈,也没有陷入大男子气伪诗的藩篱。 诗人顺从灵魂本然的发声而达乎诗言志,返回到个体我在之存在无蔽的圣洁、本真,召聚着诗人倾听的可能和歌咏的大爱和感动。这善与爱的清泉清澈而澎湃。里尔克说对了:爱是人类最高的工作;在真理里歌唱是另一种呼吸。

膜拜诗的虔诚者

点一把篝火

手拉着手

来自四面八方的人

跳动着一颗温暖的心

无需问

你来自何处

无需问

彼此间的姓名

四方街,四方街

为何你像我的家园

那样亲切、温馨

不仅是迫于物质强势的压迫,迫于陷入 网络 之中而成为 操作对象 的尴尬,马丁林试图通过诗歌创作,构建自己内在的心灵秩序,并在自己的诗歌王国里树立起自己的宗教。于是,乌托邦的家园意识、宗教的极度虔诚在他的诗中化为一种底蕴、一种情怀。旅游归来,诗人创作了《丽江情思》组诗,《四方街》在原始的“篝火”、“手拉手”、“亲切面孔”等意象中再现梦中家园,言说与意象质朴无华,无须有面具的、有尺度出生地与姓名,它服从于心灵的自由向度,为游戏空虚的人生注入生命的暖色。请看:

……掬一把山泉洗濯自己

一片蝉声

落入你的掌声

你牢握住这里的秋

握住一幅远古的画卷

久久不愿离去

不愿离去

大路朝天。世上有多少个朝圣者,就有多少条朝圣路。 这是诗作《最后的部落》的尾联,诗人脚踏大地,不忘仰望星空,对美对自然,对传统的精髓保留着眷恋、敬畏。他 对精神家园的守护不是诗歌遁入天堂,而是植根于大地的归属,以精神的饱满敞亮,带着神圣价值和审美维度,重返现实的充满着坎坷、欢乐、无常、智慧、不幸和偶然纷争的大地。 正是靠着孤独的追寻,放歌生命的朝圣路上,马丁林写就着自己的生命诗,对接着人类源源的优秀的精神血统。 我们再看另一首澳门掠影《旅游塔》:

三百三十八米的塔尖

扔下一根羽毛

丑小鸭在半空飞

脚底下的海

变成幽蓝的湖

成群结队的天鹅

梦中的故乡

“最后、梦、冬天、夕阳、爱”等成为了诗集的高频词,大比例的诗指向宗教的终极思忖。 一张没有乌托邦的世界地图是丝毫不值得一顾的;一本没有宗教情怀的诗集是丝毫不值得眷恋的。 正是这样,马丁林用诗为心灵故里 守护,其实就是针对当下所谓的后现代式的填平价值深度、解构文化意识、消除审美距离的玩文学的自觉抵制! 诗歌立足于广袤的大地浸透于鲜活的生活之中,这于文学才是真正的精神肉身,才是灵魂的栖息地,它守望着善美和真理,启示着亘古的奥秘和圣洁,对图腾、信仰的由衷仰望,就使诗歌沐浴着超验价值和永恒之美的照亮。

弗洛伊德给人下过定义:我分三种,原我,自我,超我。 本我即原我,是指原始的自己,包含生存所需的基本欲望、冲动和生命力;自我,其德文原意即是指 自己 ,是自己可意识到的执行思考、感觉、判断或记忆的部分;超我,是人格结构中代表理想的部分。翻阅《浪游者的足音》,我总感觉诗人力图超越尘世进入一个自主的魂灵世界,以寻求其独特性和乌托邦功能,以独立的姿态向澄明之境进军,生命由此而获得丰盈、尊荣、高贵。禅味十足的《无题・七》是最好的注脚,倒空“物我”、“旧我”、“小我”,顺应天道,师法自然,就天地同体,物我相融,可谓大舍大得:手中握住一个杯子 /握住一个空空的杯子 /我不停地 /将自己倒空 /而你沉甸甸的注视 /又将我的虚空充满 /此刻 /我手中那个杯子 /盛满了阳光的橙汁。

诗意的 践履者

……

他们的爱心是以吨位来计算的

他们的爱心是以车辆来装载的

他们的爱心

一车又一车

经由这样的志愿者队伍

输送到灾区人民的手中……

――《有这么一支队伍》

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巨隐隐于潮,马丁林搏击在时代潮头,全然没有富而不进、小康则满的富贵病。 脚踏瓦砾、断墙、残砖,到处是倒塌成废墟的民房、学校、工厂,马丁林深入四川震区采访,触目惊心:大自然的无情,大国民的团结!“他们的爱心是以吨位来计算的 /他们的爱心是以车辆来装载”,抽象的爱心赋予特定的形象化、场景化,激昂奋发,传递 博爱! 从励志而言足够鼓舞广大人民坚强自信,战胜灾情,从诗艺而言炉火纯青,化腐朽为神奇,足以进入抗震诗中最优秀行列。我惊讶于诗人敏锐的直觉,撼人的语言张力,惊讶于这天生的左撇子,敏捷的语言感应力!

几天来,全世界的焦点

放大了地图上一个子虚乌有的湖

一个再一次惊动了

咱们总书记和总理的湖……

堰塞湖,你本来宁静的眼睛

怎会引发全中国一颗又一颗颤抖的心

……

你为何又一次地

给咱们多难的同胞的伤口

撒上一把盐

――《堰塞湖》

     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句便工。 四川采访的 8天,马丁林一行白天做志愿者,晚上写诗稿,用笔用心用泪记录每天的感动――超过万字书稿, 800多行诗,一行又一行祖国的疼痛,一行又一行人民的希冀。 多灾兴邦 多难兴诗 ,这位真正的诗人挺身而出,用生命写诗,把发生的一切 写进文学、写进心灵、写进历史 ,以生命的名义,以诗人的名义,以城市的名义,以祖国的名义。

何为诗人,诗人何为?母亲身患重疾,但当他在得知组团的消息后,忍痛搁下家人,义无反顾来到四川,马丁林想的首先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就是诗人; 8天灾区行,他们奔走 2000多里,跑遍大小二十多个城镇,拍下 3000多张珍贵照片,这就是诗人;看到孩子在帐篷读书,倡议全国诗人捐款筹建中国诗人希望学校,这就是诗人;先做志愿者,后做诗人,不给灾区添麻烦,减少生活垃圾,一到都江堰就捐出唯一的帐篷,这就是诗人的何为;在废墟中一棵树中看到人类的渺小,看到生命必须深深扎根大地,看到爱必须扎根于民心,民族才屹立不倒,这就是诗人的何为……

国家富诗人唱赞歌,国难危诗人吹号角。从歌唱生活到践履诗意,我们可喜地看到,马丁林保持着诗人应然的责任与使命――立足于 公共美的秩序之内( 人生美好梦想的基点),慧眼看到了人类为活得更开阔而不断抗争的身影,自觉担当公共精神,坚定并保存内心梦想永新的力量。他的诗歌指向良知、正义、真诚、梦想、人性,营造出澄明、清醒、丰盈、辽阔的另一个世界。

浪游者,寻找灵魂的栖居者,广袤大地上的践履者,马丁林勇于承担作为一个大写人的“杂役、税收”,收获的将是一个大写的人。他皈依的途径是他勇敢的担当,即反思式的歌咏,诗意的践履, 躬体力行 为诗人正名,躬体力行 为诗照亮梦想的荣光。
(作者叶才生:中山市纪中三鑫双语学校教师、中山诗歌学会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