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漏洞（组诗）

阳光的漏洞
 
阳光也有漏洞
道路上斑斑点点
孱弱的老妪清扫腐叶
却伤及蝼蚁性命
 
雷声过后
暴雨遵循旨意
洗刷世界
留下千沟万壑
成为地球的伤痛
 
可伶的人啊
仰望天空
祈祷完美的神明
而苦难
都源于歪嘴和尚
念歪了
经
 
死亡
 
从死亡中醒来
就像太阳每天从大海跃出
我看到绿叶上的露珠
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惊喜
 
残梦犹存
都是往生的影子
流水在前
不知流向哪里
 
被渲染得面目狰狞的死亡
我们天天都在经历   比如
随意捏死的一只瓢虫
谁在意   它
 
前世  是否有功
今生有罪？
 
不眠之夜
 
半夜，一只蚊子将我叫醒
督促我点燃一束蚊香
然后，就着忽闪的香火，写下这样的诗句：
今夜，我将温柔地杀死
那些用我的血喂养多日的蚊子
以警告，这些没头脑的虫子
不要轻易靠近人的身体
 
渡劫
 
我在酒中渡劫
受害的有牛肉、花生米
朋友的欢笑  和
一把被我踹断腿的椅子
 
我在色中渡劫
一朵玫瑰或者百合被一个美女剪断
女诗人的分行
让我迷恋
 
我在空中渡劫
迎接暴雨、雷鸣、闪电
这世间肯定有百炼不坏的肉身
一枝不死的莲
 
我在梦中渡劫
恶虫已将我碎尸万段
剩下一双眼睛
飞向漆黑的天边
 
清晨，我遇上露水
她说：我把憔悴的你还你
还有阳光、河流、山川
它们多么纯净啊，纤尘不染
 
 片段
 
清晨 一只乌鸦落在一棵椴树顶尖
歌唱  演讲  或者预言
破嗓的喉咙，尖利，嘶哑
绿叶上  露珠微微震颤
 
一群麻雀飞过来
显得有些惊恐，又悄然飞走
几只白色鸽子  草地上散步
姿态悠然
 
篱笆上的蔷薇，红的 白的 黄的 星星点点
空气好像被花香侵染
 
晨练的人
有的看见乌鸦的黑羽
有的听出喜鹊的祝福
有人离开  有人驻足
 
这世界，仿佛彼此孤立
却又神秘相连
 
在文殊寺
 
她大气不敢喘
虔诚地踏上每一石阶
把换开的零钱一张一张投进功德箱
上香  磕头。仿佛这样就能和菩萨搭上关系
默默把愿望在心里念上一遍又一遍
合在掌中递给神明
 
我坐在千年的银杏树下 等她
望着满树的红丝带
在风中舞蹈
 
观音、文殊、地藏。每尊佛前都拜
她说：我是虔诚的，言犹未尽
我起身牵着她的手
安慰她说
你看老僧把成把的高香都收走了
却留下我们的三炷信香
那香气已经袅袅
飘进了神殿
 
他的死与我无关
           ——悼夏飞
 
我已经多年不和他喝酒
以为不和他喝酒
他就不会因酒  致死
 
每次他叫喝酒  我都会拒绝
我怕  坏了酒的名声    
害了他的身体
 
我忘了，我不和他喝，他会找别人喝，自己喝
他的死与我无关
可我还是心疼
 
蒺藜
 
空空旷的天空
夜色深沉
星光无法照亮大地
一朵朵黄花
是对春天的欢喜
尖锐的刺
无法穿透薄薄的晨露
匍匐于人生低处
她所有的狰狞
都微不足道
 
一棵蒺藜
祛风  散瘀  败火
平肝。也可与乌梢蛇一起
入酒  一点一点剔除
血管的淤堵
也可以与菊花决明子配伍
将升高的血压
一点点降低
 
春日即景
 
风过香樟
硕大的树冠拼命摇曳
像被蹂躏的少女
长发凌乱
你说，是该怨她过于柔软的身段
还是该欣赏她妖娆的舞姿
 
风停雨来
她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雨，梳理她凌乱心事   
几株玉兰，脸色苍白
海棠的红在灰暗中突然亮了起来
行人匆匆，仿佛家在很远的地方
而那个少年，却一直望着天空
数着数不清的雨点
 
在亚布力，向每一棵白桦致敬
 
纯粹的白与纯粹的黑一样，令人恐惧
当雪花覆盖山峦，凝固河流与湖泊
每一丝风，都携带万千利箭
穿透骨缝，在亚布力
你可以选择畏缩，选择藏起人脸，披上兽皮
但你必须向一棵棵白桦致敬
向挺直的腰杆和圆睁着的大眼致敬
面对透骨的寒
白色恐怖   它们
从未屈服
并把许多野兔，狍子和老虎的故事
紧紧揣在怀里
 
 
不是所有的光都很温暖
 
一些光泛着寒意
从一些人的牙缝射出
附着在一些词语上
像蛇信
 
一些光从刀锋的碰撞中溅出
被冰雪裹挟
一道一道射向大地
万物瞬间无语
凝霜
 
如蚁的人生
抱紧双臂，挤在黑暗中叹息
并借助黑暗保留身体里少许温暖气息
 
是的，不是所有的光都是温暖的
如果你的生活中没有光
请不要像飞蛾
埋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