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扎撒（组诗）
2020-04-01 作者：胡杨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胡杨：作家、诗人、学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参加第23届青春诗会。甘肃诗歌八骏、研究馆员、甘肃省优秀专家、甘肃省四个一批人才。出版诗集《胡杨西部诗选》、《敦煌》、《绿洲扎撒》及各类专著30余部。有散文和诗歌入选中学生阅读教材和大学选修教材，作品曾荣获黄河文学奖、敦煌文艺奖等。
在葡萄园
她们从叶片的缝隙中挤出
其实，整个棚架上的藤蔓
伸展手臂
早早等待她们的浮出
沙漠的背景上
泉水是一匹马
泉水的背景上
葡萄是一双眼睛
看见了
就再也无法挣脱
挤在那些藤蔓中
更多的葡萄认出他们
并不是同类
深秋
倒塌的那面城墙
一堆沙子
扶着一棵风滚草
风来了
它不滚
细细的沙子
围着他
更多的沙子
四处飞翔
像是一群流浪的孩子
风滚草只剩下密密的枝干
他枯黄的叶子
很多，都被沙子
埋掉了
擂石
风翻腾着
这些擂石
像一本旧帐册
阴暗的城墙下
和沙子搅在一块儿
漫长的寂寞
让它们心如铁石
它们在等待一次酣畅的飞驰
它们会溅起撕心裂肺的嚎叫
擂石，一座城堡的伤口
一次次被风沙
撒盐
从前的马
这是一匹从前的马
在最远的戈壁
静卧着
大风起兮
吹走了它的皮毛
沙暴扬起
埋葬了它的骨骼
可它仍然是一匹马
躬着身子
仍然是伺机冲锋的姿势
两千多年了
夕阳，也晕染了
它的苍茫
它是汉长城
其实，它还是汉代烽火台
送下来的一段缰绳
北部沙漠
向北，自言自语的草
沉默了
向北，断断续续的墙
骤然围拢
远处的戈壁
收缩在眼底
几丛梭梭
去年春天的叶子
落了一地
大部分被沙子埋住
一行蹄印，到底是哪类动物的足迹
有待辨析
风已经扫平了它们的蛛丝马迹
苍茫大地，湛蓝天空
是一个可以冥想的地方
一棵树
沙丘，重叠着
只有这一棵树
挺着身子
看不见一棵草，甚至
看不见炊烟和村庄
一棵树，春天的将军
在荒芜中突围
会有谁，把一棵树扔在戈壁
是季节丢失了自己的羽毛
是一个短暂的问候
被一滴雨
亲吻
统统不知道
一棵树
长势还好
雪
夯土。越来越扎实
虚的部分
在风中
一阵阵吹来的风
务虚
而纷乱的雪花
似乎要填埋所有的旧迹
所有的雪不分彼此
这一朵和那一朵
持续不断地盖住戈壁
墙上的风
也在积雪中
收敛翅膀
躺在墙上的
那是真正的羽翼啊
轻微的晃动中
整个长城似乎一下子飞了起来
磨糍粑
每天都像是把灌浆的时刻重复一遍
浓浓的香气
填充帐篷的角角落落
每天，都像是去了阳坡那片青稞地
抚摸了一丛丛穗子
每天，日光暗下来
炉火呼呼作响
扎西喝茶吃肉
央金在一旁
轻轻地转着石磨
源源不断的香味从草原上来
在帐篷里聚会
就像一个节日
这一刻
很美
水分表
跳动的曲线，代表水
是存于石头里的
砖头里的
天上的
水
就像水本身
有落差，就有激烈的争斗
那个拿着表的女技术员说
别看稳稳当当的城墙
站着，还是倒下
水说了算
窗外的雪
渐渐地白了
天空挤满了雪片
飘飘洒洒的雪花很好
总比弥漫的煤烟、沙尘好
总比空空的天空好
总比无聊的冬天
被炉火烫伤的土豆好
总比走在路上
窥视果园的人好
下雪了，窗外的雪
飘进窗户
潮湿的水汽
猛然间涌来
掩埋
沙子一年年爬上来
像一群调皮的孩子
而夯墙像一个老人，除了偶尔
抚摸这些孩子的头发
一整天都沉默着
一整年都望着远方
警惕的眼神
一直没有松弛下来
直到有一天
直到沙子们越过了夯墙的头顶
直到夯墙自己老得掉渣
像一堆沙丘
它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了
敦煌沙漠
这些沙子和更远处的沙子或许不同
它们毫不犹豫地掩埋了水井
早晨的灶台和温热的灰烬
它们像一个远行的僧人
漫无目标地行走
只是为了迎迓灿烂的日落
没有睡眠，好像它自己就是一片黑夜
当春天在它的四周围起篱笆
几颗不安分的种子
在稀有的雨水中看见了蔚蓝的天空
看见了敦煌
树梢上的杏子多么香甜啊
走远了
走得更远了
人们还在回味那座清凉的果园
对面的松林
刚刚舀了一勺泉水
刚刚赶走一堆争食草籽的麻雀
刚刚回到牦牛帐篷
像一棵幼年的松树
在微风中摇摆枝叶
一棵松树和另一棵松树挨锝很紧
可她几天了
都没有看见桑巴的影子
她像一棵孤单的松树
在帐篷前
寂寞地成长着
在祁连山
在海拔渐渐升高的阶梯上
小麦、玉米，杏树、梨树
松林，一字摆开
雪山是一个不可动摇的中心
它一直暴露冷峻的一面
只有当它俯下身子
那些蓬勃而起的植物
才像是它的孩子
风，过滤了山地的鼾声
只留下清静的睡眠
它们栖息在大片的草地上
像调皮的兔子
四处乱窜
生地湾
这些草，从不因为自己是草
而散漫，而自暴自弃
这些草，从春天的寒风中起身
回过头来
已经带领了一群子孙
在这里，在这个叫生地湾的地方
我看见草
像一群意气风发的人
充满了豪气
但也十分谦卑
她们从叶片的缝隙中挤出
其实，整个棚架上的藤蔓
伸展手臂
早早等待她们的浮出
沙漠的背景上
泉水是一匹马
泉水的背景上
葡萄是一双眼睛
看见了
就再也无法挣脱
挤在那些藤蔓中
更多的葡萄认出他们
并不是同类
深秋
倒塌的那面城墙
一堆沙子
扶着一棵风滚草
风来了
它不滚
细细的沙子
围着他
更多的沙子
四处飞翔
像是一群流浪的孩子
风滚草只剩下密密的枝干
他枯黄的叶子
很多，都被沙子
埋掉了
擂石
风翻腾着
这些擂石
像一本旧帐册
阴暗的城墙下
和沙子搅在一块儿
漫长的寂寞
让它们心如铁石
它们在等待一次酣畅的飞驰
它们会溅起撕心裂肺的嚎叫
擂石，一座城堡的伤口
一次次被风沙
撒盐
从前的马
这是一匹从前的马
在最远的戈壁
静卧着
大风起兮
吹走了它的皮毛
沙暴扬起
埋葬了它的骨骼
可它仍然是一匹马
躬着身子
仍然是伺机冲锋的姿势
两千多年了
夕阳，也晕染了
它的苍茫
它是汉长城
其实，它还是汉代烽火台
送下来的一段缰绳
北部沙漠
向北，自言自语的草
沉默了
向北，断断续续的墙
骤然围拢
远处的戈壁
收缩在眼底
几丛梭梭
去年春天的叶子
落了一地
大部分被沙子埋住
一行蹄印，到底是哪类动物的足迹
有待辨析
风已经扫平了它们的蛛丝马迹
苍茫大地，湛蓝天空
是一个可以冥想的地方
一棵树
沙丘，重叠着
只有这一棵树
挺着身子
看不见一棵草，甚至
看不见炊烟和村庄
一棵树，春天的将军
在荒芜中突围
会有谁，把一棵树扔在戈壁
是季节丢失了自己的羽毛
是一个短暂的问候
被一滴雨
亲吻
统统不知道
一棵树
长势还好
雪
夯土。越来越扎实
虚的部分
在风中
一阵阵吹来的风
务虚
而纷乱的雪花
似乎要填埋所有的旧迹
所有的雪不分彼此
这一朵和那一朵
持续不断地盖住戈壁
墙上的风
也在积雪中
收敛翅膀
躺在墙上的
那是真正的羽翼啊
轻微的晃动中
整个长城似乎一下子飞了起来
磨糍粑
每天都像是把灌浆的时刻重复一遍
浓浓的香气
填充帐篷的角角落落
每天，都像是去了阳坡那片青稞地
抚摸了一丛丛穗子
每天，日光暗下来
炉火呼呼作响
扎西喝茶吃肉
央金在一旁
轻轻地转着石磨
源源不断的香味从草原上来
在帐篷里聚会
就像一个节日
这一刻
很美
水分表
跳动的曲线，代表水
是存于石头里的
砖头里的
天上的
水
就像水本身
有落差，就有激烈的争斗
那个拿着表的女技术员说
别看稳稳当当的城墙
站着，还是倒下
水说了算
窗外的雪
渐渐地白了
天空挤满了雪片
飘飘洒洒的雪花很好
总比弥漫的煤烟、沙尘好
总比空空的天空好
总比无聊的冬天
被炉火烫伤的土豆好
总比走在路上
窥视果园的人好
下雪了，窗外的雪
飘进窗户
潮湿的水汽
猛然间涌来
掩埋
沙子一年年爬上来
像一群调皮的孩子
而夯墙像一个老人，除了偶尔
抚摸这些孩子的头发
一整天都沉默着
一整年都望着远方
警惕的眼神
一直没有松弛下来
直到有一天
直到沙子们越过了夯墙的头顶
直到夯墙自己老得掉渣
像一堆沙丘
它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了
敦煌沙漠
这些沙子和更远处的沙子或许不同
它们毫不犹豫地掩埋了水井
早晨的灶台和温热的灰烬
它们像一个远行的僧人
漫无目标地行走
只是为了迎迓灿烂的日落
没有睡眠，好像它自己就是一片黑夜
当春天在它的四周围起篱笆
几颗不安分的种子
在稀有的雨水中看见了蔚蓝的天空
看见了敦煌
树梢上的杏子多么香甜啊
走远了
走得更远了
人们还在回味那座清凉的果园
对面的松林
刚刚舀了一勺泉水
刚刚赶走一堆争食草籽的麻雀
刚刚回到牦牛帐篷
像一棵幼年的松树
在微风中摇摆枝叶
一棵松树和另一棵松树挨锝很紧
可她几天了
都没有看见桑巴的影子
她像一棵孤单的松树
在帐篷前
寂寞地成长着
在祁连山
在海拔渐渐升高的阶梯上
小麦、玉米，杏树、梨树
松林，一字摆开
雪山是一个不可动摇的中心
它一直暴露冷峻的一面
只有当它俯下身子
那些蓬勃而起的植物
才像是它的孩子
风，过滤了山地的鼾声
只留下清静的睡眠
它们栖息在大片的草地上
像调皮的兔子
四处乱窜
生地湾
这些草，从不因为自己是草
而散漫，而自暴自弃
这些草，从春天的寒风中起身
回过头来
已经带领了一群子孙
在这里，在这个叫生地湾的地方
我看见草
像一群意气风发的人
充满了豪气
但也十分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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