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天使挽歌（组诗之七）

致加沙儿童
——加沙天使镜头46
 
视频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被从废墟中救出来以后
她不知妈妈在哪里
也不知爸爸去了何方
 
小女孩用超前的成熟
茫然地问她的叔叔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叔叔是否正要带她
进入坟墓
 
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在另一个新闻联播里
她在自家倒掉的房架下
跪下来祷告
她正为自己的死亡作准备
 
我的天呐，你们太小了
你们应该问的
不是你们是否已经死了
是否会进入坟墓
 
是能否去动物园或植物园
是能否去运动场和海滨浴场
是能否去超市吃冰淇淋
和去电影院吃泡米花
 
可现在的你们
还求生在这露天集中营
还挣扎在这新的
全世界最大的儿童坟场
 
可你们的小伙伴
前一天还在买冰棒
第二天
尸体就躺在冰柜里
 
全世界正义之手
将联合起来
与你们的爸爸妈妈一起
砸碎它们
 
2023.11.11
 
 
爸爸怀里睡去的婴儿
——加沙天使镜头47 
 
在加沙，在这露天集中营
不，在加沙
在这导弹导演的废墟上
在这露天儿童坟场
 
一个婴儿，怕自己沉下去了
向上伸出小胳膊
伸出白白莲藕节
伸出小手指头
伸出细嫩欲滴的
小藕枝
 
她抓着爸爸心型衣领口
的心尖尖
她是要在爸爸的心里
存放什么秘密
还是要抓出什么呢
 
她就这样永远睡着了
睡在这没有能源没有自由
没有电没有药
没有手术没有未来的医院里
 
她双眼紧闭
白色尿不湿
是她唯一的裤子
不知道是什么
打湿了她的后背呢
 
她的额头中央
废墟给盖了一个红色印章
这不该是轰炸封锁医院的大兵
要检查的通行证吧 
2023.11.11
 
 
爬出废墟的孩子
——加沙天使镜头48 
 
当水泥板撬开一条缝
生命之花绽开了
当一束光照进去
生命的闸门升起来了
 
孩子还活着
孩子的手开始往外蠕动
种子的芽孢向上拱
孩子试着将头抬起来
 
这活动的可能
让孩子找到了起跑线
布满灰尘的脸上
一双大眼睛开始忽闪
瞳仁里瞬间捕获了光芒
 
自带的发动机轰鸣了
他可以向外爬了
他率领着天佑的四肢
通过废墟，爬出生天
 
一只手交给另一只手
完成生命的接力
他迫不及待把微笑
交给迎讶的怀抱
他说在地下
妈妈的微笑是他的粮食
爸爸讲的故事是他度过黑夜的动力
 
当他得知父母双亡时
恐惧和疲惫让他昏了过去
 
2023.11.12于北京


用拳头找爸妈的遗体
——加沙天使镜头49
 
在自家房屋的废墟上
一个小男孩爬着
用耳朵听下面的动静
他跪着，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挥着带血的小拳头
毫无目的的砸在废墟的灰烬里
他要砸出爸爸妈妈
哪怕是爸爸妈妈的遗体
 
多少天了
他的呼唤变成哭泣
他的哭泣变成无力的海风
小男孩从废墟爬出的时候  
就一直坚信
 
爸爸能够拉住妈妈的手
像家庭游戏一样
从被窝里爬出
或许有一天
就从地下双双爬出来了
 
无论怎么劝阻
小男孩都不愿离去
没日没夜，爬行在废墟上
跪行在自己的梦里
他只相信自己的小拳头
 
2023.11.12
 
 
一句说哭全世界的话
——加沙天使镜头50
 
一个加沙小男孩
一句话说哭了全世界
这个视频看哭了所有的人
 
记者问，长大以后
你最想做什么
小男孩神情自若
仿佛这是个伪命题
更是老生常谈
 
他微笑着淡然回答
在加沙，孩子们长不大
因为仅仅走在路上
我们都随时被枪杀
 
小男孩的神情和回答
让记者现场泪奔
让全世界观众泪奔
 
小男孩为自己没有未来
反而倍感轻松
这么小的孩子
这么早就看清了自己的未来
 
加沙孩子的未来
就是命中注定的昙花一现么
就是火柴擦亮后
燃烧的霎那间么
 
可惜我们的眼泪
堵不住黑黝黝的枪口
抒情诗挡不住
重型坦克的洪流
 
2023.11.12
 
 
天使救下的小男孩
——加沙天使镜头51
 
这个小男孩
困在废墟下好几天了
他说从第一天开始
导弹摧毁了房子
坠落中，便与爸爸妈妈
永别了
 
废墟下，他身边
有一个天使
为他点亮了光
他连续几天点着它
直到听到救援人员的声音
 
当他往上看到了救援队
又回头去看那个天使
但是天使消失了
在微弱光亮中
他看不清天使的脸
只望见苍白的身影
然后，小男孩得救了
 
这个幸运小男孩
在黑暗的深渊
见到了安拉派来的天使
这个天使般的小男孩
遇到了仁慈的天使
 
是的，天使很忙
在加沙这个超级儿童坟场
还有一千多个孩子
在废墟下等着呢 
 
2023.11.12于北京


乌鸦小精灵
——加沙天使镜头52
 
据网络报导
加沙升起一只乌鸦
射出一只黑色的精灵
 
它越过一个又一个废墟
穿过枪林弹雨
撕裂导弹的硝烟
 
它很通人性
居然用自己的嘴
把飘在加沙的
以色列国旗扯了下来
 
连乌鸦也这么干
犹太人会生气的
内塔尼亚胡把嘴巴气歪了
可怎么办呢
 
这只乌鸦
是卡桑旅的么
还是来自圣城的呀 
 
2023.11.13

 
儿童裹尸袋
——加沙天使镜头53 
 
加沙医院门口
爸爸们认领不治的孩子
白色裹尸袋护卫着小天使们
她们一字排开
小小的身体，竖躺着
都在抒写着一个白色的一字
 
爆炸的爆米花此起彼伏
来得太突然了
甚至来不及告别
爸爸们面对着
自己的再也不能叫爸爸的孩子
没人哭没人讲话
甚至没有呼吸，呆若木鸡
 
战争夺走了他们生命中
最宝贵的东西
还有孩子们的妈妈们
爸爸们的眼泪早已流进血管里
这血管通向卡桑旅圣城旅
 
一个爸爸，默默地
把小孩的眼帘合上
这就足够了
孩子与老爸完成了
黑发人送黑发人的对视
 
一个年轻爸爸
无语地抱起孩子
无语地亲吻了一下裹尸布
仿佛吻了一支火箭筒
又无语轻轻放下
像放下一根鹅毛
 
一个更年轻的爸爸
头和胳膊都是纱布
与孩子一样
不同的是他浑身是血
他胸口的血，正在咆哮
而孩子早已流尽了
他赐与的最后一滴血
手在裏尸布上抚摸良久不忍离开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
怀里抱着最短的裹尸布
仿佛抱着尿不湿襁褓
他或许老来得子
或许就是爷爷
婴儿的爸妈早已离去
 
2023.11.13  
 
 
五岁女孩的声音
——加沙天使镜头54 
 
这是来自加沙的声音
这是五岁表妹哈比巴的声音
这是哈比巴对约旦河
西岸的快乐回音
 
喂，你是裘德还是哈比巴
哈哈，我是哈比巴
加沙现在怎么样
还是很好，还是太美了
虽然多了废墟
但我还是想着以前的美
 
你在家还是流离失所了
我们不得不离开家
为什么离开
困为不长眼的空袭
还有没长心没长肺的导弹
怕吗
不怕，还有爸爸
 
好孩子，爸爸在哪
爸爸一大早出去找水了
爸爸说我是花朵
他怕我渴干了呢
枯萎了的花儿才不香呢
 
告诉我，轰炸中
你能睡着吗
不能，耳朵里
全是轰隆隆的声音
可比不上音乐老师弹钢琴
那才是真的甜甜的
 
想来约旦河西岸么
不，不行
你想留下来么，为什么
我想留下，我爱加沙
妈妈不在了
我更爱我的爸爸
 
西岸有很多游乐园
还有很多好吃好喝的
你不想吗，不流口水么
不去，不想
更不会流好吃佬的口水
我只爱加沙，只爱爸爸
 
等到胜利了
路通了
再带你去吧
好的，拉勾盖章
 
2023.11.13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