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加沙小天使的挽歌（组诗之一）

加沙天使镜头1：取食小女童
  
在加沙，在取水点
一个小女童
用渴望的眼神
正在领取食物
她没有桌子高/透明的双目
仰望着桌上的饭盘
 
小女童单身一人
独自点起小小脚尖
双手把塑料盒递上头顶
一双大手往盒子里装满了饭菜
她把抚在胸口的小手
再次高高举过头顶
 
她用自己的升降机
老到自如
接下饭菜
那黄金的头发
那燃烧的火焰
那深不见底的眼
那恬静的梦
那红富士苹果的脸
 
小女童，就这样
静静的乖乖的
让电视机前的我泪目不已
她捧起一塑料盒的高山
她要搬向何方
镜头外，我不知道   
 
2023.10.28
 
 
加沙天使镜头2：吃草男童
 
在加沙，一个小男孩
与满身满脸灰土一起
坐在地上
他成了废墟上
凸起的一部分
像大地探望空袭的
一只复眼
 
小孩手上抓着一把小青草
他太需要这把草
他太饿了
他从容地对视着镜头
 
小孩儿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比自己的屁股大多少
他果敢地
把一丛草送到嘴巴里
 
他咬断草根的样子
比公狮咬断小鹿的脖子
还利落
 
他麻利的把根须
从小嘴巴里抽出
进行曲一般
咀嚼着青草的甘甜
 
小孩没有眼泪和悲伤
没有书包和玩具
也没有梦和家人
倒像废墟里爬出来的王
 
因为他小得
连孤儿和悲伤是什么
都不知道
 
2023.11.1
 
 
加沙天使镜头3：亲吻蛋糕的女童
 
在加沙，一个小女童
赤着脚，与齐头乱发
飘在秋天的风里
 
她有了一块小小蛋糕
双眼惊讶得
此蛋糕还大
 
她张开嘴巴
伸出舌头
不，是闪电伸出来了
 
她迅速击中了蛋糕
原来蛋糕是被添了一下
不，是被亲吻
 
她走到一个
比自己高的男孩面前
一手搭在男孩肩上
一手把面包塞进对方嘴里
 
2023.11.2写于北京
 
加沙小天使镜头4：孤儿的眼泪
 
在加沙，一个小男童
灰头土脸，坐在废墟上
一个灰土雕塑
把自己坐成了守望小男神
 
他再也看不到温暖的家
和亲人的身影
包括昔日的责怪
和父母的叹息
 
他双眼大大的睁着
一只用来休闲
一只用来流泪
 
他一动不动
他的表情比机翼下的导弹
还要麻木
 
你无法知道
他是睁眼睡着了
还是梦里醒着
 
他的泪连成一线
比浆糊还有粘合力
从眼角挂下来
 
他把泪挂成了
木偶的瀑布
慢慢地，不断向下
向下
        2023.11.2
 
 
加沙小天使镜头5：加沙孩子们说梦
 
我希望妈妈能活过来
我希望爸爸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希望哥哥能复活
我希望妹妹做个梦就醒过来
 
我的梦是道路不再被封锁
我的梦是营区可以变回来
 
我的梦是变型金钢
我的梦是吃糖
 
拿轰炸我们的炸弹
去炸平他们的隔离墙吧
 
让我们的爷爷去深海打渔
而不是沿岸六公里
 
让轰炸声消失
让我们慢慢长大吧
 
让我们都像爸爸妈妈一样
也长成爸爸妈妈
          2023.11.4
 
加沙小天使镜头6：认出妈妈的小女孩
 
加沙的废墟旁
一个小女孩认出来了
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一动不动
像一个秘密
封锁着另一个秘密
 
大人都不忍心说话
只有她张嘴
说穿了这绝望的秘密
 
她失声痛哭
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们什么都没错
 
我认得妈妈的头发
还有头发上的蝴蝶夹
这是我刚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你们带走了我的妈妈
现在把我也带去吧
反正我也长不大
 
　　2023.11.4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