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源与灯盏 

　　他不是教过我课的先生，也不是名流大家。但每年的教师节来临，我都会想起他——一位文学编辑，并以自己最朴素的文字表达发自心灵的一份怀念。

　　那是1983年，我写过一首与“谜”有关的小诗。那时我在瘦西湖畔的大学校园里以梦为马、痴迷于诗。甘肃兰州有本《飞天》文学杂志，每期推出“大学生诗苑”，那是全国写诗大学生的梦想殿堂。诗苑的编辑名叫张书绅。张编辑来稿必复，在诗稿上用铅笔写下批语，前后大约有10多次。快毕业了，我最后一次投稿，很快书绅先生回复留用《两只眼睛》。后来，他又再次来信:留用稿太多，延迟刊发于1984年1月号，还是铅笔写的字。再后来，他来信让我寄一张毕业时个人的照片给他，他将这首诗收入了大学生诗苑合集的书，在诗歌旁边放了一张我的黑白照片。那是毕业工作后的一段忙乱的日子，这首诗的发表和收入诗合集产生了一种吸附力，让我并没有因为外在环境的改变和纷扰而离开诗歌。

　　后来，我南下广东，在更为热闹的市场大潮中，也从未犹豫过对诗歌写作的坚持。久而久之，诗歌已成了我不可分离的生活和生命的一部分，而且是不断提供精神动力和乐趣的源泉，它已根植于心，成为一个人每天乐此不疲的“灵魂体操”。就如我在一篇散文诗中写过的那样：“晚风翻动书页，有一种水的魔法从看不见的泉眼里涌流出来。哦，你说：“里面藏着一个针孔似的甜蜜暗井。”而从我个人诗歌写作的精神史而言，那首《两只眼睛》的小诗、《飞天》杂志和从未见过面的张书绅老师构成了那最初的“暗井”，从泉眼里面涌流的水一直陪伴、滋润着我的生命旅程。

　　四十年来，这首小诗被研究大学生诗歌的学者屡屡提及，但原来收藏的刊物随着多次搬家已不知其所踪。前几年黑龙江一位诗友姜红伟为写大学生诗歌史来信，约我围绕这首诗写篇回忆大学生诗苑的文章。他还发来了诗作的复印件，见之不胜感慨……在百度里搜索张书绅的信息，才得知他已于2017年因病离世。

　　如今，像这样的编辑已很难遇到。对于个人四十余年的文学写作生涯而言，张书绅先生是我真正的老师。我之所以有信心一直写下去，不因身份地位和环境的数次改变而放下手中的笔，张书绅老师始终是在我心中持灯坚守，并以微弱的光照陪我走过漫漫暗夜的那个人。

附：

《两只眼睛》
   华海

总是泛出什么
又藏起什么
无穷无尽

有时，思潮涌动
有时，笑波粼粼
有时一片静夜
悄然沉下
沉下，又浮起
神采
姿影
一一两只眼睛

我常吟一首含蓄的诗
记得儿时，听说的道理一一
谜有了底
就会失去魅力
 
（初稿写于1983年5月扬州瘦西湖畔扬州师范学院校园红八楼，时年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