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物沉默的对话（长诗）
我在为你们加冕
当我不再拥有面具，和
种种阴谋语言的时刻
我在为始终醒着的
黑暗中的永恒加冕
你们的夜空如同史前的大陆
循环温柔的秘密
充盈着彩虹般健康的诱惑
从不会使血管，失误地
变成痉挛的陷阱
在你们无须任何理由
终生仰望，这似乎
积蓄着某种力量的
平静的月色时
我慢慢感到分享照耀的意义
在于知识所不能界定的完美
世界的梦境，至今
未能成熟地升起这样一片风景
而你们，像似早已懂得
神性的起点永远不应是风暴
和所有
奢侈的劳动
苦难的微笑，似
无语翩翻图腾的殉物
缀满了我的额头
在我试图以沉重的美德
与你们一同回顾苍茫的瞬间
我惊诧地发现
你们的诞生直至衰老后的故事
并不像我们那样，时刻
于千年不悟中依然保留
有关生活幸福的游戏
以及不愿死亡的童话
真实，同样的真实
使我在联想中
开始不停地怀疑起
宗教的高度
讲究的是否是一种
很难让人辨认的
孤独和安慰的灵柩
当雨水每回使晴朗的日子
一下谢幕
我在突如其来的阴暗的回忆里
这才认出自己古老的伤口
正是那迷失在城市的平衡
你们以源源不断的盛宴
含着被人类看作是通俗的隐痛
安详地款待我们
以致圣者和先知，都
错误的以为从另一世界
领取法律遗忘的富有
是宇宙的恩赐
是捍卫自己空间的，一种
信仰的积累
钢琴像受孕于固执的美人
尽情演奏
来历不明的欲望，并
用诠释死寂的快感
宣泄着与一种影子斗争的真相
我在你们所有的美丽
从容不迫地通向，那种
被音乐噬咬
而后再无明亮的早晨
终于看清我们的完整
仰或怀抱一生的所谓道路
不过是你们早已丢弃的
生命装饰
阳光像丝带
一如既往缠满了
险些被冷酷颠倒的神经
一切影响过我的果实
正在退缩
不再能以显赫继续刺激
已逐次看到本质布景的视野
在辽阔的平原深处
青草围坐在浮云下面
以起伏的幽香
出神地长吟着自然的命运
而那河流
永不睡眠地运用梦幻
又从头叙述起，谁也
没法解读的高贵且和平的灵性
我在这种仿佛毫无历史构成的
坦诚之岸，隐约
品味到了自己
徜徉于遗忘创造的前身
当我的化石溶入一种
燃烧着距离的
爱情核心
我顿感即便自由在缩小
却仍不乏衍生，困于冰层的
本性的体温
冬夜是如此的漫长
在我把冷峻的面容，无数次
悬挂在岁月的树衩
心思便成了难以阻止的烛火
剧烈地于孤单的目光后面流动
期待，如沉船般
深深埋进悠远的彼岸
季风吹过峭壁
试图背叛的启示
一次次，又
只能经历鲜血的实验
我在失败的院落
以裸体等候
世俗的大地，长出
成群结队会唱歌的翅膀
在祖先的荒原，我
渴望漫步的关怀终能抵达
这座膨胀着男人和女人的
愈发逃离于对话的星球
然而，那被石头肥沃过的思想
仿佛在蜕变中，再也
没法重归
风情万种的草原
唯有大海的骨骼
以不存激流的浩渺，似乎
还在让我虚弱地感知
一种能与精神相逢的脉动
我所伫立的
装满了物质和名称的城堡
正在腐烂
真理的孩子茫无所视
他只能透过许多，浸过
眼泪的果核
偶然走出童年
又一场洪水退去之后
我们的皮肤，奇怪地
出现了不少凌乱的道德之痕
而过去迷恋的结局，以及
迄今仍未确定的需要
均已随风远逝
你们，才是我们真正幸存下来
真正懂得什么叫做终极的
唯一依傍
你们的帝国没有年龄的阴影
不会因为氧气，而
收集群仆的精子
不会因为灰尘
就去折断落叶还将返回的树木
我们的玫瑰始终凝固着
陌生的危险
正像鱼的分子结构，在
人类的午餐
每每被迫拼出饥饿的权利
遗憾的是，一切
都还没有完全结束
在我们曾经获得朦胧深刻的
地方，荒诞的皇后
仍在用游牧般纤细的手指
羞涩地攫住，她那
喜爱喧哗的部落
我们存放在天空的岩石
已于子夜车辆罕至之际
悄悄露出，文字
本该是水果的原形
你们坐在我们中间，就这样
凭一种隐形的爱和坚硬的宣言
无声解释着
人类婚礼的多余
当我们其中的伴侣
过早越过生命的位置，你们
依然不忘以宽厚
托起他(她)们耗尽方向
而不愿闭上的眼睛
冰雪没有来临
至今没有来临
也许，正待逐一消化的宫殿
还没流淌成河
我们涂在本世纪机器上的选择
所以才这么
固执
春天永远在抵抗我们
在我们不停地，追随
经验的旅途
终于接近使自己眩惑的尽头
那象是收藏过我们
不少呓语的深渊
骤然于我们满怀忠实的那一刻
又盛开起一种暗示着
祭奠的纷繁
归宿已被淹没
人类的归宿，已被自己
长年汇聚的神秘谎言
急速沉入
再无星光的王国
春天宛如我们不能放松的表情
只在我们记忆里，浇灌着
某个恍惚可指的年代
而遗存现实的，好像
始终只有那只
失眠的蝴蝶，和
一把折射着我们苍茫
依然未能验证出什么的祭刀
你们永远不理解我们
为什么在白天
会这样时常惊醒
羽毛培育了我们，所有
异常敏感又异常迟钝的
呼吸的内部
我们看不到未来的使者
怎样于开阔的圣地
向任何人展示
简单的源泉
或者让所有人不以人类的方式
去体验一回，与众生
阔别已久的遥远而纯化的
自然
峡谷痛苦承担着
对我们生存的描述
无限的空气，还在朝
没有彻底消失的我们问候
泥土变换，无名的背影
于从中耸立的一片金黄里
阅读到
远离了人类设计的玉米
那精致的成长
不得不使愧于转过身来的婴儿
感叹将在哪天
能够改变
一直沐浴着竞技的尖锐模式
乃至嗜好财富的血统
鹿群踏歌归来
在风声远去的意识的营地
金属也会停止坚强
为自己安排
陶醉的姿势
能量脱去伪装
林中灿烂的生动
向我们怀念的未来便会
准备一个清晰的季节
使所有开始选定热爱的人们
都有机会，畅饮
胸中复苏的湖光
你们让我们有耐心
熔化一切
内心致命的优越
你们渗透到我们忧郁中的
全部力量，最终足以
使一个类似家族的情感
不再有魅力向子孙贩卖
高度的原始
在我独自避开喧器的玻璃大厦
避开过于省略步伐的轨道
我猛然发觉，以往
受制于
某种威胁许诺的行程
许多仍还在起初利刃丛生
美化了的残骸边
停留
鹿群踏歌归来
而我们却无法离开房子
离不开那以丰富的创伤
包围着世界的子宫
我有史以来头会在人类发明的
电视与电视的集中漂泊表演里
深切领悟出
有机物的悲剧
当我们仍因为恐惧
以一隅沉思
打磨信仰的铜镜时
无数飞越局限
淡化了所有理论的
永恒旷野的反光
毅然辞别人类一切依旧是
感性的公正
毫无累赘地漫游起时间
毫不可惜的，一任海啸或地震
压倒和吞没其实已不算天真的
意义的受害者
神告诫我们在第七天，必须
开始休息
可公寓在继续泛滥
适合绿来品味的空间
几乎蜿蜒成了
吸不出遐想的绝壁
你们提供给我们的
诸如麦芽和充实胴体的汁液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
缓缓化作
全然与施予相反的噪音
躁动的痼疾复杂而又晦涩，它
感染着种种互不相让的审美
充分以假定的文明
日夜凭吊壮丽的昆虫
柏拉图从类比的生生灭灭前
走完了
漫长的古典
蒙面的鼎盛期究竟有什么
陈年的喉咙单薄无力
走进自然，走近
交织着我们未知崇高的广阔
心事像泉声
像暮霭中群山弹奏的缥缈
你们以无比静穆的动情
奴役着我们
意象匮乏的灵感
鲜花映照出贵族的苍白
伸向史册的糨褓中的手
很难料到
信任，是否拥有无尽的知音
流土不止一次改造了
有关一方之城
得以崛起的原理
而由无数锋芒汇编的
每个时代的形容词，似乎
都未认出
自己所欣赏的是硬化的句号
我们自始而终，就这样
重复地经受
挥霍问题的折磨
我们的心情像难以解开
冻结了的连环堡垒，同
种种意图和程序缠杂一体
仿佛已不知不觉学会了
打扮俘虏
打扮心灵过早临终的年轻
自然，你好
罕见的色彩，你好
作为人类的大师
不断实践着幼稚预言的大师
我们辜负了所有的洞察和文化
在彼此相关的冷静的沸腾里
我们总不能克制夸大，埋在
自己悲怆中的星辰
也许，只有
生命后的生命
才会感觉到你们的湛蓝
你们优雅的阵容，和
从不蓄意推动历史的
权威
挽歌无须考证
炊烟无须装人闲置的容器
走进自然，虚无的奔马
也会变得匀称
俏丽的水晶可以安息了
没谁再会为赢得你
割断母性的品质
一切激变后的组装，既不能
用破坏来同化
也无法以剥夺，去
固定
所有厚重有力的微尘
我们的意志远不如植物
人类的意志，只是
反抗软弱的一种技巧的追赶
纯粹的天才，专注于
事物本质的天才
那样的天才
总是不明去处
你用闪电，点燃
我们
每一封闭的部位
你无意中的触摸，使
忘了自己存在的士兵
想起远方还有
散发着轻盈恋歌的情人
从注定忍受写作的，某个
阴暗时刻
我忽然重新看到
一片废墟中上涨的潮汐
许多久远的肖像，涌动
正待消除的坎坷
已在默默奢望那盎然着旺盛的
波涛，将短暂形骸
带进永恒
这个世纪的旁观者，仍
不在我们制造的种种事件之中
他背弃空名
远在一处谁都不相识的
稠密云中的高山
直接研究着极其隐秘的神
无意中绘制的，所有
智性内容的反面
我们的整个存在
都于饱满的背景前，渗出
血性的贫瘠
那逶迤眼底的
人类华丽的技术
不过是种过度饰物的陈说
是生活
求之已久的感觉
你们使人人在某种缩影里
就评判起他们
栖身的水平
你们在我们似乎永远划分不出
什么是真正希望的边沿
以象征着各种机体
牺牲般的迁徙
向人的威力，示范着
不能摆脱的垃圾
天上的支点是什么
地面的重心谁去把握
失去引航的舢板
无一不在想象的潜流中
觉得紧张
现在，我把辉煌的脆弱
暴露给你们
怀着追溯的无奈，和
眺望的困感
我决心把尚未磨灭的爱的直觉
精疲力竭地交给
一直审视着我们的你们
晚风吹落了我重温告别的音符
但我亲手塑造的
端坐在明天的沉着的雕像
却从它无法繁殖交谈的
空荡的中央
出走了
带着妄想实现生活的寓言，和
我仅有的痛苦的鉴赏
它正用力迈向，恍若
守护着什么体会的
巨幅广告
你们依旧疏远我们
渐渐如蜇居在我们印象中
看不清性别的
忍耐的演变
已然于万物竞发的洪流，抛下
我们整理好的邪恶笔记
默默领着路线熄灭的人类
从另一追寻生命的角度
向开放着共性之光的
自然的明天
徐徐前进
一切政治、商业，和
难以估价的艺术状态
此时都在长久垄断环境的
片面的奇迹里，无由
用必然的兴衰
回答死亡的课题
新的诞生在无极之路
矫健地行走
我已感到这一天的世界帷幕
格外漂亮，闪烁着
足够让大家明亮一生的和谐
你们像创世纪的那位万物之主
站在绝不普通的
拒绝一切的高处，将陷进概念
很久没能洗浴到神圣的
未来的局外人
从退潮的锋利边缘
分开
直至他们的盼望
不再倾注压抑的风格
真理相距咫尺
谬误相距咫尺
捕捉标准的认识，竭力想拓展
心底蔓延的，被
逆光困扰的建筑
标志在萎缩
一种同速度的强烈交流
让我们于曾经沉醉的
风暴的末端，记住了
倾斜是揭示的本色
是所有生命难以意味的厌倦的
实在
我们在黯然中完成的
抗衡的烙印
如今才反映出，它
不过是种种补偿的见证
一切模仿复活的细微的迎合
多半会在温顺的无情中
痛失真切的胸怀，和
永远不敢敞开的蔑视
你们，用沉寂般的豁达
一直倾听着我们陈设于汗水
却又并不可靠的故事
你们坚信的，那种
炽热而永不退化的拥抱
没有来临
在终生逃亡的生涯
逻辑和东方逃亡的生涯
我只需度过，再无
破坏迹象的任何一种
与操纵相反的日子
这种干净得绝不会缠绕
各色名流和堕落媒体的
梦幻般的闲散岁月
在我不懈地综合
人类竟相盟誓的日日夜夜
同样没有来临
月色于我摊开的手掌怡然绵延
如静静酝酿再现自我的幽灵
无端地在一片，爬满
皱纹的节拍间
蹒跚
时间远走他乡
肉体一无所依，已在
不能预料归属的成长的倒退中
无法挽留
你们每一处不存伤害的环节
都掩埋着我们疯狂观点的血
尽管于相伴的过程
血的规律
从未使侥幸的胜者曾经想过
什么是正确
你们在哪
埋藏着人类微弱精神之根的
极地
又在哪
与我们保持平行的蚂蚁
在甬道以细小的牙齿，熟练
诵读着人们弃绝不顾的
毁坏的记录
那千年不化的成全我们来到
这个世界的门，在
生命仿佛了解到什么
而作最后一次长啸的片刻
突然于众生回返嫩绿时
出现了一片
间隔着远近赝品的枯色
诞生遭到怀疑
如同我们创造的死亡，也
遭到怀疑
写满征兆和感动的纸屑
在我默认座钟残酷的那晚
终于从破旧的矢志不渝中
滑落了
像似一下遗失的肌肤
顷然不再光润
悲剧，不在于命运
被服从扼杀的承认
团团围住
则在于命运偏好，拿
任何一种洗礼中还原的动力
重逢不相似的悲剧
黄昏时分，一切常理
降低为零
天伦之乐倒置起我们
勤劳开凿的体系的场景
这个世界叫做女人的那种目光
深深拨动着
先驱身上长出的乏味的胚芽
一种试图以慰藉束缚
使命的呻吟
让所有粗野有余的沉沦的踪影
恍然虚妄地认为，自己是
可以抽取一切梦想的
痊愈的狮子
黑暗导致了错觉
黑暗挤压过的历史的传唱
总不能将纠纷，缓和成
清澈流淌的音色
我在亘古不变的，那种
总有依据的占有公式里
难免不接受，每个
伤感的社会成员赋予我的
拙劣的恩惠
为了远方，抑或为了
延伸的喘息能够逼近
环绕着荣誉和金钱的光滑的
职位
谁愿在显微镜下，排斥
组成自己强壮的细菌
世纪末不无忧虑
超越极限的那种对仪式的忿恨
已使我们识破自己
其实是在驾驭一场
复杂的空白
自然无需所求
自然只在我们享用
并不表明什么的浓重的生活时
颇有礼貌地，爱对
沉浸在活跃村庄的
利益的交易者
丈量他们自始而终的距离
你们在哪
究竟有无存在的你们
你们是否就是我们
重临的黑夜，让梦隐约看到
于灵魂中走出的形状
一种不披任何外衣，也能
让人相信的那种同样从不缺乏
优美曲线的无形之物
而美的建立
显然是因为，最初
附近没有同情
午夜快车碾碎了
坐满惺忪心脏的立场
午夜输入尘世的意识，加强了
混沌中挪动的钢铁的僵硬
那些仿造真理的呼唤
有效代替了，随时
准备冲撞肮脏的雪山
一个遵循刻意指点
长久被任务歪曲的星座
无聊毕露
极难主动为
正待援助的损伤的精神
传递昭示着联系未来的
盈盈之水
光明之舟长年搁浅
腐蚀着预言的缆绳，难以拉动
容纳过无数沧桑的喟叹
麻木遍及周身
遍及到我们整个交织着
莫名张望的一生眼神
你们的怜悯
阻挡不了金融家靠经济收入
迸发经济暴力的冲动
你们不会像我们那样，把
陷落的公正
随意改成制度的拼音
我的同伴，曾明确允许
那雇佣自己的欲望
继续追踪
沉溺的价值
我的同伴在赖以欲望，汲取
所谓的幸福时
最终于失败的辉煌中
依然不愿否定
聚集着性命的股票
是众神之神
许多事物仍可以改变
而我却只能痛苦地看着
多少未能伴随天使的幸存者
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死去
多少死去的幸存者，却又只能
以依附经验的那么点勇气
接受漫长的诱感
每当我想起自己的历史
几乎淡忘的历史
仅有记忆在那里生活
在那苦苦地经受
陌生岁月的煎熬
包括我，我又能闻见
什么样的解脱呢
你们能区别所有的仰视
哪种是纯洁的吗
哦，天空
贯穿着神秘暗暗用雷电
叩击失却光明大地的天空
释放我们吧
释放我们其中的那些，还在
默默致力于传播梦想的信使
只有他们
不在忌讳
注视的终结和衰退，甚至已然
明白失望萌发的启迪
是一种坦率的顺应
所有倾向都可能包容
停滞的性质
所有铭记开端的热忱，均使
老人无法忘掉沉积在睡梦中
被珍惜轻轻移动的未来
一切于我们肉体的经纬
蠕动着的敏锐的物质回音
足以让我们
在某种残迹中懂得
一且具备信念
创造诗性世界的人，就
绝不可能杳无音讯
在五千年生死转换四时更迭
人神结合的内省中，那些
争取突破深刻界线
孤独、困难得愈发自觉的行者
必定将于世界躲进荒谬极致的
某一天依然潮湿的正午
从静卧的水中露出圣貌
高举起吻合自然的彩虹，以他
在复归中已然澄清
人类参与魔鬼计划的面容
细细打量脚下流过的
时代概况
深情欢迎着
二十一世纪的到来
他们将凭藉从反感升华中
独立赢得的特殊涵养
向永远
积极梳理不幸的自然
无冕的自然
再次致敬
1995年7月5~29日稿于广东从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