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歌吟（组诗）

行走马坞
 
在鸡叫一声三县鸣的马坞
驻足留宿，傍晚的风微凉而冷清
蔓菁花正开，黄得令人心慌
高耸的竹尖山是客山，龙盘山是主山
客山大主山小。在三霄娘娘殿前走过
九宫八卦布阵的民俗站出来邀我
 
捶打羊皮鼓祭神的青年
嘴里唱着我听不懂的歌词
一副哭腔刺穿马坞安静的清晨
跪在经幡前浇酒烧冥币的人一脸虔诚
他们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向右一步就是礼县
向左一步就是武山县
岷县的马坞左右开弓，牛马互市
繁华的历史在九宫八卦阵里涅槃
 
在马坞的街道里行走
忽然想一起一个人
这里是伊人成长的故乡
而今不知去了哪里，杳无音讯
                           
 
草  眼
 
草也长有眼睛，看着我
走入了她的法眼，也许辨认出
我是草根的后裔，异常欢喜
沏茶倒水。拿出各种档案材料
笑迎着我们的莅临，配合默契
 
听草眼小学的女校长娓娓道来
述说草眼的一棵棵小草顶风冒雨
历经酷暑严寒，如何成长的经历
感同身受。跳舞歌唱的小草啊
要长成参天大树，多么不易——
 
草眼的小草，用惊异的眼睛
看着几棵饱经风霜的老树
鞠躬行礼问好：老师好！老师好！
草眼的小草，齐刷刷染绿我们的目光
看到了一片生机蓬勃的希望
温暖了初来乍到的心房
                       
 
沙  金
 
有幸来到马坞沙金
我不是去那里淘金发财的奸商
沙里有金，沙里无金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清澈见底的燕子河哗啦啦流淌
濯洗我一路的风尘，疲惫，眼前一亮
 
早听双燕沟的自然风光宜人
林茂草盛，燕子翻飞，牛羊点点
天然氧吧供奉着南来北往的稀客
流连忘返。清馨的空气淘洗肺囊的杂质
俨然进入世外桃源，仿佛心跳舒缓了节奏
一声声鸟鸣的问候，淡忘了尘世的纷扰
 
掬一捧沙金的沙，询问金在何处
金在一篇篇美文里隐遁
金在一页页小学课本中闪烁
金在一位位教师的唇齿间明灭
金在四季变幻的风雨里高蹈
 
沙金，沙金
沙里淘金。在智者眼里
每一颗沙子都是宝贵的金子
在愚者眼里，每一粒金子
似乎都是无用的沙子
                     
 
土地眼
 
一头扎进土地眼里
我才觉得真实的现状彻底颠覆了
之前空洞的想象。土地一睁眼
看到群山环抱，树木葱郁
二龙戏珠的观音殿俨然一颗明珠
金光闪烁，擦亮匆匆过客的目光
 
天有目，地有眼
我在天地的眼里像一粒飘动的微尘
瞬间消弭，不留擦痕。可是
谁能丈量我走去的路径
触摸深浅不一的脚印。今天在
土地眼里拜谒开悟的观音
猎猎经幡招展，正襟危坐的大士
笑而不答，非常明晰我的来龙去脉
 
土地眼小学在二龙环抱中
书声琅琅，晨钟暮鼓。我的忝列
不会增减这里的一草一木
谁也不知道我是食素悟道的梅川居士
 
一顿简便的午餐，招待贵宾
我记住了这个有眼有珠的地方
之后顺着双燕河的萍踪去探访
小南海隐居多年的高僧老道
                     
 
草  地
 
多次到过闾井古驿新镇
到过狼渡滩草原。许多文墨骚客
来了去了，跳了唱了，写下不少的诗文
描眉画眼，修身贴金。狼渡滩的犏牛
走进呼岩鸾的法眼，与舍利的诗篇一起腾挪
 
有几人来到草地，走过草地
一个苍凉偏僻的地方，天荒地老
几十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在那里歌唱
一双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渴盼
出外打工的父母早早归来
留守儿童的无奈，和许多撂荒的土地
在我的眼里一样寂寞无助
 
我在草地阔绰的掌心里驻足片刻
和远离家乡的乡村教师促膝而谈
不一样的感受，不一样的体悟
只能把大半生的经历汇总成三言两语的祝福
给他们鼓劲打气。守住寂寞的阵地
就守住了未来的光明前景
 
写下草地的诗篇，归心似箭
年轻同仁们在门外招手送行
回首间，我仿佛看到当年
自己在牙利孤寂的身影……
                            
 
柯汰沟的石头
 
穿越空旷的草地。众草举首
翘盼，纷纷发言，只有我能听懂
它们细若游丝的声音，表达的爱意
下草地牵着上草地的手，看着山外来客
一天督导的工作在此画上句号
 
柯汰沟的石头顾盼生辉
星罗棋布。热情而安静地迎迓我们
像乱石阵一样等候大师的破解
一颗石头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
一颗石头就是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
一颗石头就是一尊剃度出家的和尚
千万年来寸步不移，寒来暑往
任凄风苦雨锻打磨砺，初心不改
 
一群群游客来了去了
一茬茬牛羊啃食身边的青草
柯汰沟的石头犹如一个个禅坐的罗汉
灵魂出窍，开悟千年却一言不发
尽管历史变迁，世事七彩斑斓
在它们的心中都是儿童过家家的游戏
 
清澈的溪流扯开迷人的瀑布
演奏天地赋予的使命。柯汰沟
这些无数的石头就是你
宠辱不惊，从容处世的法宝
                       
 
不可错过的锁龙
 
无论南来北往，锁龙是
不可错过的一道关隘。我在锁龙
走上走下，悉心观察寻找
锁住天龙的那把钥匙，企图将它放走
 
锁龙人答应不答应，天意难违
探问月露滩的青苗会，人神共娱的习俗
我来到赵家庄，“为女神置办喜事”的庙会
如火如荼。古素村，严家庄，后家沟，买家庄……
热烈了整个夏天。大娘娘，二娘娘
大老爷，二老爷，人神共婚的队伍
锣鼓喧天，经幡猎猎，取水祈雨
青苗茁壮，牛羊遍野。龙在天空盘旋
 
左手牵着马坞，右手拉着闾井
六月的锁龙焕发青春。古老的习俗
绵延几百年不衰，成了锁龙独有的风景
儿孙满堂，德高望重的人可以连任老爷
代神说话，替天行道。即使当一回老爷
也没在人间白走一遭——
 
锁龙，锁龙，有龙在天
我在锁龙不锁客的一日间
走完了十座青苗抽穗喷薄的村寨
                        
 
夜宿蒲麻
 
想不到今夜又来借宿蒲麻
二十多年前来到此地，酒肉们
围剿而来热烈异常，将我撂翻在地
我在昏沉中感受朦胧的星月
都是那么迷人心性而理不清头绪
 
今夜我一人躺在凄清的宾馆
听隔壁猜拳喝酒的声音熟悉而陌生
他们不把我叨扰，理性地敬而远之
 
被誉为粮仓肉架子的东山区
蒲麻醋，蕨麻猪，蔓菁油，牦牛肉
一概失去对我的诱惑
我把欲望降到冰点，清心寡欲
抱紧救苦拔难的圣号不放
梦中都是字正腔圆的诵念，声声入心
 
依旧在凌晨三点起床
于狭窄的空间转圈，转圈。我看不到
隐形的众生。但感觉他们用敬畏的眼神
打量我的坚毅和耐力，双手合十
 
天亮我就要出发。蒲麻，蒲麻
再深的缘也会在瞬间不消而散
                            
 
走过申都
 
以督学的身份和申都邂逅
究竟会督查出什么缺失与不足
每一所中小学和幼儿园，都有它
各自运行的教学规律，我们的忝列
是否会受到他们的欢欣……
 
申都的草木茁壮成长
我在瓦结小学的操场上仰望
成龙当年来到这里捐献爱心
每一片砖瓦都会脉脉含情，记住
明星的慈善与博爱。成龙啊
你走过的地方我也走过
你却留下尊姓大名在此涅槃。而我
像一阵清风刮过，不留擦痕
 
申都河哗啦啦流淌，清冽碧透
翻过杆杆儿梁就是禾驮。我仿佛是一只
点水的蜻蜓，不伤大雅的点滴建议
像一缕烟岚瞬间消弭
 
 
狼渡滩的风吹干我潮湿的阴郁
 
不止一次来到狼渡滩避暑观光
炎热的盛夏不敢越过杆杆梁
申都将军大刀一挥，酷暑回头就跑
清澈的申都河哗啦啦扑向闾井古镇
清风徐徐，我将头伸出车窗
看蓝天白云，心情豁然开朗。鸟鸣啁啾
漫山遍野的青稞，大豆，油菜，当归，洋芋
挥手致意。田地间有忽闪的红头巾
除草的婆姨站直困倦的身子擦汗张望
 
转眼间，狼渡滩草原到了
九曲十八弯的溪流流而未流
动而未动。安静的犏牛，骡马啃草
甩动的尾巴驱赶骚扰的苍蝇飞虫
草原安静得只剩下小蚂蚱弹琴歌吟
 
狼渡滩的风吹干我额头的虚汗
继而又吹干我心头潮湿的阴郁
我给天南海北来此避暑消夏观光
旅游的诗人作家指手画脚，讲述狼渡滩的故事
秦始皇当年派兵修筑长城的大后方
年羹尧屯兵牧马休整的粮仓肉库
新中国养育骏马备战驰骋疆场的军马场
地域辽阔，气候湿润，草畜繁茂
远离市井喧嚣，修心养性的世外桃源……
 
有人眼睛湿润。有人躺在草原上
感受天籁自然的悠闲大美
有人放开脚丫狂奔呼喊
有人骑上骏马扬鞭奔驰在旷野兜风
有人摆上画架写生，进入一种创作状态
有人弹起了吉他，有人跳起了藏舞
有人吟诗有人唱歌有人饮酒……
 
啊，清凉静谧的狼渡滩
我三番五次地到来休闲消暑度假
徐徐清风吹干我心头潮湿的阴郁
我骑一匹军马的后裔徜徉在碧绿的草原
忘却世间一切烦恼和牵挂
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自由自在
                           
 
扎角的风光秋水般荡漾
 
一片又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树林
却是扎角最为耀眼的名片
去年我慕名而来，今年又不约而至
那里究竟有什么勾魂摄魄的魅力
我仿佛找不出充足的理由            
大片草地上有牛马悠闲自得地吃草
游人点燃篝火消遣咸淡的时光
 
穿越稠密的松林，和掩踝的草茎
一座遗弃的养鹿场人去楼空
找不到一根残存的鹿毛，何况稀缺的鹿茸
靠山发财梦破裂，南方的老板去了何方
烟熊火燎的楼房成了牧人避雨的毡帐
 
当采风的一群文墨骚客涌进古堡
叽里呱啦，嘻嘻哈哈，摆姿弄影
辨识东南西北的方向。有人大声疾呼
寻宝寻宝，这里说不定埋有宝物——
一阵秋风吹来，古堡静默不言
看着匆匆过客像东倒西歪的草木
不见了踪影。残垣断壁才是扎角最有
发言权的百岁长老，见证历史的兴衰
 
扎角的自然风光秋水般荡漾
我与河流中的闾鱼对话良久
它们抢着举手发言，这里是省级
水生物保护区。可我最怕你们人类
天使不敢践踏的地方，只有
魔鬼才能蜂拥而入……
                         
 
在军马场的遗址上仰望苍穹
 
千万匹膘肥体壮的军马
应征入伍，都是否上了战场
南征北战，在刀光剑影的厮杀声中
凤凰般涅槃。闾井古镇是你出生的故乡
这里葳蕤的草料在天心地胆中繁茂
狼烟四起的岁月，一去不返
 
我站在你们诞育的沃土上
仰望苍穹，缅怀在血腥的历史中
倒下的将士和骏马，英勇善战
为何在相互杀伐中赓续历史
争夺地盘。倘若在黄泉路上相遇，还在
咬牙切齿。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在青春勃发的岁月
友人邀请我去闾井军马场游浪
说那里的姑娘像桃花一样艳丽迷人
说不定还能碰上桃花运，找一个
貌似天仙的南方姑娘。可惜我十七八岁
囊中羞涩，在高考落榜的悲伤中
踌躇不前，前途暗淡迷茫
感到那里好像是非常遥远的天堂
力不存心，遥不可及
 
四十多年来，闾井军马场窈窕的姑娘
都去了哪里，都成了谁的新娘
当友人几年后调回到茶埠乡政府，仍然
两手空空，也没有攀上骑过军马的女子
慨叹声声，酒过三巡泪水婆娑
 
站在军马场的遗址上仰望苍穹
千万匹军马也顶不住一颗价值
千万的核弹头。我还是希望有千万匹军马
在这里游牧养育，啃草，安享和平的岁月
风和日丽。看那骑着军马的姑娘笑得
像梨花一样洁白晶莹，风姿绰约
灿烂在游人流连忘返的梦境里
                      
 
在湿地草原狼渡滩等你
 
依然是大秦王朝的那轮明月
照彻秦长城西起首的边关要塞——
岷州四野的秦砖汉瓦纷纷出土，站出来
佐证，历史谁也无法篡改
 
我在湿地草原狼渡滩等你千年
仿佛弹指一挥间。唐宋元明清的更迭兴衰
也未消减等你光顾的一片初心
 
年家大庄的村民，据说是年羹尧的后裔
当年在此屯兵牧马，驻守边防
九曲十八弯的溪流，难道是将士们
思念故土不绝如缕的万般愁肠
 
当年红一方面军浩浩荡荡走过
狼渡滩的秋风吹了再吹，不停地打旋
九眼泉汩汩流淌，连啃草的牛马
抬头惊奇地张望，火红的太阳格外灿烂
 
闾井军马场的遗址尚存
牵着骏马的姑娘，邀你骑上驰骋草原
 
我在岷州湿地草原狼渡滩等你
带上家亲眷属，最好在炎热盛夏
来避暑，或写生，或创作……
这里是人间稀有的一方清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