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诗歌寂寞地抒情
《秋日:冯至译诗选》: 作者: [德]歌德 等 版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夏日曾经很盛大。把你的阴影落在日晷上,让秋风刮过田野。”里尔克的名诗《秋日》,经冯至的名译,流传甚广。这一部冯至译诗选,就以《秋日》命名。
《秋日:冯至译诗选》精选歌德、海涅、尼采、里尔克、布莱希特等精华诗篇共约百首。
冯至于1930~1935年留学德国。初赴海德堡大学,冯至就被里尔克吸引。他省吃俭用购买里尔克全集,用于阅读与翻译;他计划前去布拉格,寻觅里尔克的故踪。求学的岁月是寂寞的,冯至后来回忆,在他一生之中,“最寂寞,最彷徨时候的伴侣”就是里尔克,里尔克让他获得了心灵的相契。
冯至爱里尔克,也爱歌德。两位诗人风格各异,冯至却说,“二人在他们的时代都感到寂寞”。以这样的心境,我重读歌德的诗,从《普罗米修士》(旧译名)、《漫游者的夜歌》到《玛利浴场哀歌》,凡是本来可以理解、而尚未理解或难以理解的事物,都似乎可以从此找到答案。里尔克的寂寞表现为近乎宿命,而歌德的寂寞则是一种境界,“只因为不是/一切青春的梦都能实现/我就应该憎恨人生/逃入沙漠?”,歌德在诘问,是普罗米修士那样的无畏的抗争,而又以哀歌“献给更崇高、更纯洁的生疏事物,为自己破解那永久的无名”。
冯至在1982年“歌德与中国—中国与歌德”国际学术研讨会上,谈及自己对歌德诗的体会。他说,从小见大,从个别见全部,从有限见无限,从瞬间见永恒,这种精神生动而形象地贯穿在歌德的诗篇里,显示出作为诗的本质的从特殊到一般的功能。这在中国的诗歌里也是普遍的。
冯至也爱着海涅,因为海涅是歌德的崇拜者,而且海涅是那样地同情普通的民众。而尼采,我们知道,他有他的“星辰道德”和“最后的意志”。布莱希特作为极富表现力的左翼诗人和戏剧家,是德语文学的又一高峰。冯至在诗歌里与他们亲密接触,留德归国之后,中国自身的命运也不可能不牵系他的思虑。他选择了学院为安身立命之地,先后担任同济大学、西南联大的教授,在喧嚣的时代里,他以诗歌在寂寞地抒情,写作成为他的生命诉求。
冯至译诗,自己也写诗。“我的寂寞是一条蛇/静静地没有言语。你万一梦到它时,千万啊,不要悚惧。”作于1926年风华正茂之时的诗句,流露着青春的寂寞和忧郁。冯至后来也屡现寂寞之语,比如,“你说,你最爱看这原野里/一条条充满生命的小路/是多少无名行人的步履/踏出来这些活泼的道路。”读冯至这首十四行诗,还有另一首,《威尼斯》,“我永远不会忘记/西方的那座水城/它是个人世的象征/千百个寂寞的集体”。此时的寂寞,到达了对现实的此世与超越彼岸的哲理思辨。德语文学对冯至的影响,不仅是写作的技艺,更是思想的穿透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