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忠秧诗歌笔谈”—柳忠秧史诗抒写岭南文化
岭南唱大风
——柳忠秧史诗抒写岭南文化
陈世旭
岭南,南中国的五岭之南。气势磅礴的山峦,水网纵横的平原,海天一色的港湾,以及岩溶洞穴,川峡险滩,婀娜多姿。日照长,雨水丰,不见霜雪,四季常青。战国时,岭北汉人逐渐南来。唐张九龄开大庾新道,“然后五岭以南人才出矣,财货通矣,中原之声数日近矣,遐陬之风俗日变矣。”
北靠五岭,南临南海,西连云贵,东接福建,从中原遥想,是为岭外;于珠三角仰观,乃为领表。蛮烟瘴雨的时代早已消失,依稀尚存的断瓦残垣,仍可领略热带雨林的斑斓气息。温润的神山秀水蕴育出岭南人能屈能伸、张驰有度、敢为天下先的性格特征。以农业文化和海洋文化为源头,不断吸取和融汇中原文化和海外文化,逐渐形成自身独有的务实、开放、兼容、创新特点。中华民族的每一次重大变革,几乎都活跃着他们的身影,至近代更成为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津梁,多种文化思潮交错而织成绚丽的画卷。岭南文化“得风气之先”,又“开风气之先”,在近现代中国文化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成为中国政治、思想、文化发展的先导。善于吸收外来文化的开放风气,努力超越“传统导向”的进取精神,实利重商的文化倾向,使得岭南文化始终是中国近代政治革命的重要代表和领导力量。
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最具特色和活力的地域文化之一的岭南文化,可谓博大精深。但历史上,岭南文化却一度被视为非主流的边缘文化,一直遭到主流的传统文化的轻视和排斥,甚至在近代岭南文化走向全国之时,它的主流地位也得不到确认。在新的历史变革中,广东承担着率先进入现代社会的使命,已经日益显示出其与时俱进的生命力的岭南文化由此面临着新的发展机遇。当其时也,对岭南文化的再认识、再评价就显得极为必要。
岭南文化在文学的表达上期待着如椽之笔。
《岭南歌》如期而至。
“岭南大派,
南天雄脉
……”
有柳忠秧其人,倾注心力,长达三百余行的《岭南歌》,一开篇即先声夺人。
诗人高居于历史与现实交叉的制高点,极目俯瞰万木葱茏的百越大地,在奇异的岭南山川,挥洒豪情,放声高歌。一次次的生死存亡,一场场的革故鼎新,一幕幕的慷慨悲歌,前无古人的辉煌篇章,惊天动地的浓墨重彩,如涛涌笔端。诗人仗剑跃马,指挥若定,率领着南越王赵佗以降迭出不穷的百代风流,浩浩荡荡地向我们奔涌而来。
诗作如数家珍,详细描绘了百越大地上瑰丽、奇特的自然风光和历史人文景观,广阔而深刻地呈现出岭南人的生存状态与精神面貌。诗人以岭南人文历史为载体,充分表达出自己对岭南文化的认同与景仰,一扫史上人们对岭南的地域偏见和歧视。透过一代代岭南豪杰之士在中国历史舞台叱咤风云的壮举,张扬属于岭南人的独特精神个性。以摧枯拉朽的气魄,彻底摆脱传统中原文化的评价标准,从繁富多彩的历史与现实情境中采撷优秀的文化因子,在复杂纷纭的政治与经济变化中梳理鲜明的文化特质,从而建立起自己的评价标准。多种元素构成了这部诗作高古雄迈、瑰伟奇绝的史诗品格,并对我们所处的现代生活与文化提出追问。
柳忠秧显然不屑于雨打芭蕉落闲庭式的吟风弄月,浅斟低唱。其诗刚健豪放,气势澎湃,如波翻浪滚。笔力千钧,上下千年,纵横万里,洋洋洒洒,蔚为大观。多情与奇诡交相辉映,厚重与性灵兼收并蓄,读之荡气回肠。
我与柳忠秧素昧生平,近年客居广州,偶有几次接触,他的学养与才情,直令我慨叹后生可畏。
柳忠秧“出自楚泽”,生于书香世家,自小酷爱古典诗词,谙熟诗经、楚辞、汉乐府、唐诗、宋词、元曲,饱受楚风浸淫,与“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的浪漫狂放一脉相承。弱冠之年,闯荡岭南,跌宕起伏二十余年,更深得岭南文化熏陶。使同样渊源甚深的楚文化和岭南文化在他身上得以交汇与延伸。《岭南歌》的问世,既有赖于楚文化的根基,更感谢岭南文化的造化。
柳忠秧是性情中人,无酒不成诗,酒不醉不成好诗,颇具“天子呼来不上船”、“斗酒诗百篇”的谪仙风骨。他把诗歌当成自己的精神寄托,“身心只许汉与唐”。言及当今诗歌乃至文学的式微,柳忠秧与圈中人一样不无感伤。深究其故,诸多因素之外,至性至情的真文字的缺失,振聋发聩的黄钟大吕的鲜见,不能不是其中之一。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柳忠秧的《岭南歌》在莫大的程度上使我感受到心灵的震动。
(作者陈世旭:著名作家,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江西省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