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汾流诗文集《心灵霁光》
诗翁汾流,姓张,名彦清,古稀之龄,体清瘦、神矍铄。偏乡嘉应,籍属长乐。生有异秉,富有诗才,著文多署“汾流”。久之,乃以笔名行世。
张翁早岁,苦历风雨,荆棘前行,枵复以求理想者,凡五十春秋。耿介君子,灰尘满面,未尝须臾折腰于俗世。虽汲霜饮露鳞伤遍体,其犹未悔也!尝谓余曰:“雨打浮萍,实则无根,兀自飘零,而心自从容。君盛世英才,当无愧于时代。”其乐天诤人知命清高如此,盖无脱俗境界,断难感慨系之。与游有年,似此热耳衷言,时在心间脑际萦回,如缕不绝。
张翁少小嗜书,口念心读即能过目成诵。奈何兄妹众多,家道贫蹇,虽三餐难以为继,更遑论有多余资财以供教学。求学之途,一梦南柯,止步高小。而后,凭自学成才,为生计,流徙颠沛,奔忙异乡,所求者,三餐一宿耳。
卓尔张翁,命犯文曲,暇时钟情文墨,寓怀言志,缘事而发,遣愁绪以慰离愫,阅世愈深,其心愈诚。所作诗文往往褫其皮相,示人本真。故尔“文革”狂飙奔突,张老辄因文罹祸,书焚稿毁,频遭批斗。夜阑更深之际,念儿啼妻苦,闻四野蛩鸣而涕下。万千屈辱,默声吞下。比至“落实政策”,已是半百之身。四壁而外,别无长物,凄怆满目,二手空空。宁不教人唏嘘?
日月如驰,哀命途之多舛;流光似箭,悲志业之未立。张翁此际颇感怨叹无益,辄复重执寸管,以至察之言,洞明世事,警示后人,傲骨森然,绝不援上陵下。常将一己命运,系家国盛衰。心血所至,隽章游刃以成。所著章句,披之管弦,俱成曲调,不绝如汾水长流。今辑之为《心灵霁光》,嘱余为序。
序之为序,实乃工序。得此殊授,心实忐忑。既恐言之不当,令生佛头着粪之憾,复虑品评失据,贻笑大方,徒伤肝膈。
诗翁长余半纪,过溪桥多吾步正道,所历世事,绝胜余百十倍矣。然彼不鄙余之才智谫陋,每以子弟相视。实令人感之敬之爱之仰之。
余观张诗,每多生命之悟、诲人之思。剔抉其精义要眇,无非“笃诚醒世”四字。张翁淡菊静蕾之属,向以民命为系,不羡浮华,不慕虚名,其诗蓄素守诚,其文不雕不饰,正合反讽时下流弊,读之良多获益。
物是人非,诗心不易。本色张翁, 时位不移。斯人斯文,贻诲勤勤。无庸叨叨,列位自能嚼其甘苦。
是为序。
辛巳仲秋夜记于三步斋
附记
张翁前年冬末身染沉疴,余往二医探视,彼仍谆谆有嘱,寄语殷殷,执手相看,情同手足。知其来日无多,顿感生死永别之茫然,良久不忍离去……
张翁仙世之日,适大年初二。其弥留遗言,为免亲朋好友奔波,特嘱老夫人秘而不宣,丧事从简……
节后上班,迭接师友来电,乃知张翁作古有日。闻言悲从中来,不胜哀伤。
旬日后,老夫人特转交张翁遗书一封:“君接读手书之日,残躯已化土灰,虽阴阳杳隔,情谊须臾未变也……”其中叨念之忱、激励之情,令人泪雨潸然,久难遣怀……
哲人其萎,风范犹存;师友情谊,水长山高!重拾当年旧序,以志哀思!
呜呼!张翁安息!
戊子清明补记于一破落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