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况诗六首
2019-09-25 作者:张况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著名诗人、文学评论家张况诗歌作品选。
天空之镜,照见天堂的颜色,照见茶卡盐湖的裸体
历史的五官清晰无比,那雍容的呈现,是首页的考题
透着史诗的暖;是天空赐予大地的宽广诗意
氤氲着难以磨灭的朦胧与真实
它们以颗粒,维护时间的结晶地位
让所有高居于味蕾之上的认知
激活了亿万斯年的记忆
神的镜子,是大地灵动的眼眸
她能照见鹰的雄姿、《楚辞》的断句
照见格萨尔王的太息,消失于一首长诗
她能照见唐宗宋祖的风采、照见成吉思汗的铁蹄
在梦一般的镜面上疾驰
将一个横扫欧亚大陆的伟大世纪
轻轻卷起
是的,她能照见一个民族伟大复兴的缘起
照见既往的一带一路,风一样拉动世界的视力
给人类栖居的水乳大地
留存最庄严的膜拜仪式
盐是时间的立方
她不是甜言,也没有蜜语
她雪白的圆满,上接天、下接地
以神谕的滋味,呈现一种辽阔之美
吐纳世间的风刀霜剑,抹平轨道留下的心迹
她避开俗世咸淡的执念,与云朵
成为天地间最洁白的孪生姐妹
她们的血缘,来自于不离不弃的坚持
她们眼眸里的春风,拽着天堂的歌声飞舞、加持
祁连山从不剃度的白发,透着雪意
像她们甩出去的绵延水袖,永难收回
她们洁净的气质,缠绕着生命的情义,感天动地
她们携手走进农谚,走进茶卡盐湖散落一地的履历
坚持或放弃,都非一时冲动的深思熟虑
那些流星般闪现的红男绿女
是她们前世就开始邀约的知己
我要是爱她们,就热爱她们的全部
我绝不会只爱她们的一半悲喜
我会截留天堂的颜色,抓住时间的笔
为这无边的苍茫大地,画一个巨大的谜
我会在这近似于无的空白境界里
为众生的平等,删却所有的杂质
光福赏梅
瑞雪未霁,梅蕊就迫不及待粉墨登场
无数枝梅,争先恐后挥动水袖里的香
将漫天舞蹈的冷,一步步逼入绝境
所有的香,敛迹于海的深邃
便有了香雪海一世的风光
啊!香雪如海,海阔天空
空即是色,而色绝不能空
在香雪海赏梅,所有的涛声都注定
要被尘世的芬芳勾引、逐一打压
最后拜倒于梅的裙下
太湖是缩小版的海,所有的梅
捧起香雪海,信手一挥
就是千年不灭的瑞气天光
毫无疑问,光福是一个自成体系的香艳之海
光福的光芒如此盛大,那照耀在大地上的暖阳
如旷世之弓,拉开一个半岛弧形的圆满
它随便搭上哪一枝春讯
都是射向彼岸的一箭吉祥
香雪海读梅
大面积撤离的寒冷,是对江南的另一种亲近
到香雪海读梅,四公子无疑是标配
打开光福梅蕊状的履历,我必需以一张机票
省略心情的距离,才能感受太湖平静的存在
谛听离眼睛最近的鸟鸣,我必需摘除所有视力
才能亲炙范小青换届后的苏州热情
我是离江南最近的那个人
离江南最近的人,也是离梅最近的人
离梅最近的人,仅用一瞥惊奇击鼓
就能听到香雪海的心跳,闻到臧棣的芳香
我是离春天最近的那个人
离春天最近的人,也是离悬念最遥远的人
离悬念最遥远的人,心里住着一座芬芳的海
海里飘荡的,是梁晓明《诗江南》头条的落英、梅花的骨骸
在香雪海徜徉,叶延滨就是光福常青的光芒与福音
陆健稍一弯腰,雁西的耳畔就响起汗漫的香艳惊涛
谷禾长出菱角,不经意撑开方文醉酒的柴扉
我看见香雪海的喧响,在程维寻寻觅觅的脚印里绽放
胡弦与龚璇合奏,唱出黄尚恩的小调
一枝梅瘦下去,就成了乾隆那杆御笔
皇帝老儿大笔一挥,皇家气象顿时摇曳生姿
梅花亭外,矗立着缪克构褪色的碑刻
中岛上的每一缕芳魂,都可以点燃育邦落魄的春天
车前子褪下药理的外衣,泼墨就是梅花清高的典故
啊!每一朵梅,就是一个春天形态的香雪海
在梅岭赏无影之梅
梅花是乡愁的火焰
它喜欢点燃离人心上的秋天
即使在不开花的季节
乡愁的长势,也照样比冬天敏感
梅花盛开的地方就是多愁善感啊
漫山遍野摇曳的,都是乡愿不舍的关键词
梅花抖落自己身上的心心念念
肃立的冬天,竟比初雪
还要令人生怜
梅岭是南迁者必需翻越的信念
南迁者必需怀抱梅花的苦寒和凛然之香
将历史赋予的闪电,深藏于心脑之间
他们必需将这一树树拔高的心愿
开进珠玑巷祠堂简约的祭坛
才能越过冬天洁白的心尖
去告慰远去的祖先
他们必需依靠智慧和坚毅
记取祖先入关前的嘱托
才能将梦想,嫁接在明媚的春天
以表情复杂的泪
濡湿枝头的几蕊渴盼
一朵浅红色的梅花,就是一朵咯血的火焰
而思念,永远是一盏不灭的灯盏
生存不易,生活多艰
时间给离人预设的这道必经之坎
总在梅花无法准确定义的颜色中黯然消散
时间是一切事物的最高审判
而梅花,是冬天唯一的胜算
在梅关赏梅,那是一种令人心碎的奢侈
在一朵梅的遗嘱里祭奠祖先
那是客家族人永不换肤的铿锵誓言
超越它,就超越了横亘面前的万卷沧桑
托举它,就拓宽了子子孙孙永不坍塌的生存空间
一万亩春天
一万亩春天,就是一万亩的色彩
一万亩色彩,就是倒叙的四千年慨叹
春天的颜色,万幻不拘,一如这里的云彩
流于风,而止于水
没有形状的春天
注定让人眼花缭乱
是的,春天的关键词
是花,是草,是树木,是百鸟鸣唱的总和
是风的底牌,雨的絮语,阳光的快感
是云,是雾,是星与月的背光
是母亲对远方游子的声声呼唤
百花盛开的春天,上帝也无法阻拦时间之蹄
踏着花香,一路迈向深秋的底线
那海平面才可能出现的倒影
是上帝湛蓝的礼赞
如同散落在诗行中的经典
让一万亩春天,顿时陷入天空预支的一次艳遇
云朵也在花儿们的邀约下
叩开了鱼凫紧闭的栅栏
一万亩春天成熟之后
就是一万亩金色的火焰
那锈蚀经年的镰刀,在瞩望之外
被收割下达的指令,重新唤醒了熟睡的心愿
它们是温江迟疑的节奏开启的一幅黄金画卷
李白手稿中遗落的一万亩壮阔抒情
带着诗歌的梦想与海水的体温,僭越
所有的隘口与山巅,如同翻阅春天
翻出一万亩的葱茏,遮蔽崎岖的蜀道
温江是成都的后花园
那易如反掌的隽永诗篇
仅用一条温馨的短讯在线
就让我张开翅膀,以两小时铁质的轰鸣和飞翔
依次检阅了温江四千年秋稔冬祥的安逸与丰赡
同行的诗人们,每个人手心里都捧着一个春天
他们闻着风,醉倒在温江递进结构的字里行间
那时间营造的目录上,每一行闪光的赞叹
都穿着数据的嫁衣,挽着百花芬芳的臂膀
款款行走在鸢飞草长的幸福田园
活动指南编辑过的三夜四天
充实得有些奢侈,奢侈得有些茫然
我的指印刚刚把南海台风的叛逆
改写在晓雪叶延滨曲近张新泉杨志学宽厚的唇齿之间
就看见一万亩春天,散开杜甫朱熹陆游行足的绿意
摇曳在程维李犁石厉洪烛沙克们的心尖
我不知道龚学敏周占林李自国和柳忠秧的春天相加
是否就等于万春湿地的姹紫嫣红
但我明白,我的飞机一旦与一条台风版的鲇鱼遭遇
那就只能改签
转而飞向温江阳光灿烂的明天
端午,在一座古城怀屈子
粽叶是中国诗歌最沉重的外衣
它裹在三闾大夫拒绝合照的身上
一次次从浑浊的水面
泛起崇高的巨浪
粽子们其实都很无奈
此刻,它们本该沿着一条江
将断肠的春秋逐一望穿
可今天,它们不得不搁浅愿望
沿着古城墙,一路奔忙
它们所碰见的每一位诗人
都可能是蛰伏于江南水墨里的一条鱼
他们或飞机或动车,以粽子的名义聚会于此
比端午,提早一天抵达怀念
比清明,迟滞一天后撤了一场祭奠
是的,端午本该属于启蒙的泪
属于无声的祭奠,属于怀念,属于爱
端午之泪,源于积雪两千年不化的洁白覆盖
端午之祭,源于天空明媚之蓝的深情擦拭
端午之爱,源于鸟鸣未被季风过滤的半阙留白
端午之念,源于惊雷炸响之前的两千年修炼
但是,我刚刚走进传说的前言
就发现自己扉页上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闪电是天空最神秘的潜伏者,其资历
足以从岁月深处,拽出无数条未名的江
强行剔除其中的泪痕、痛迹和暗伤
以诗,以龙舟,以五花八门的唱腔
为一堆粽子的相聚,提供压轴的馅、朝觐的芳香
时间的涟漪,乃是政客们来不及逃亡的心跳
三天假期,敌不过一线城市房价单日涨幅的叫嚣
血性的端午,在波纹与波纹之间冒险、游走、促销
没有性别的粽子们,围坐在古城楼上
它们端着南腔北调,拒绝与限购的假牙合唱
关于这位爱国诗人的传说。所有的不朽
都不过是一个没有呼吸的虚词、一次无厘头的作秀
诗坛从古而今,而永远
《离骚》只有一首
谁读,都是国殇和深愁
我要将这片海植入沙漠的心脏
南方的臂膀,被满天的蔚蓝
擦拭得锃亮。海风以一条完美的弧线
划出波音737自北向南的一次优雅飞翔
我是一个低于尘埃的诗人,可此时此刻
我不得不向那无边的海,投下
居高临下的一瞥。俯瞰,以克制之美
激起万宁眼中万幻不灭的波浪
啊!这来自太平洋东岸的诗意合唱
跃起白银的韵律,将绿色主调的音符
轻拢,收集,编排,流放
它们被我拒绝押韵的微笑,融化于
眼前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滩、银色天堂
如此柔曼的波涛,举起春天的狂想
将人间四月的某个星期天,砸出一个
巨大的天窗。爱情与梦想
在天窗外携手而行
幸福,触手可及
温馨,抬头可望
思念何其迢遥
你我,在水一方
你和你眼底的忧伤,就这样
被我一同轻放
伸出手掌,我就能握住万宁紫外线质地的阳光
我要将这热情的阳光,揉进黑夜冰冷的目光
我要将人间所有的苦难剥离、照亮
爱的维度,多么博大、宽广
我要以诗歌的名义,将这片海温馨换位
我要将它植入沙漠的心脏,用这无边的爱
去命名时间界面的沧桑,润湿大地眼眸中
那片失落已久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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