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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民谣的侧影(组诗)

2017-07-12 作者:杨启刚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一个词使所有春天的花瓣落尽,一个词把春天的妩媚消尽,使我在渐深的绿荫下止不住脚步。每一丛绿荫都是一丛深深的……

杨启刚 近照3.jpg

  杨启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诗网第二届签约作家。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诗潮》《星星诗刊》《诗歌报月刊》《中国诗人》《诗选刊》等报刊,入选《中国诗歌选》等多种选本,被翻译成英文等多种文字对外推介。出版有《一城灯火》等六部个人专著。其中,诗集《遥望家园》2005年荣获贵州省写作学会“首届文学作品评奖”一等奖;散文诗集《低吟或晚唱》荣登2014年中国散文诗排行榜;评论集《在乡村与城市之间抒情》入选中国作家协会2014年度少数民族文学重点作品扶持项目;诗集《打马跑过高原》2015年荣获贵州最高级别专业诗歌奖“贵州省第二届尹珍诗歌奖创作奖”。主编公开出版有《新时期贵州都匀获奖文学作品精选》等七部文学作品选集。先后任贵州省都匀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兼秘书长、中共都匀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都匀市新闻中心主任。

 

  立夏之词
 
只用一个简单的词就结束了美丽的春天
夏天是这般急切地走出春的视线
 
一个词的咒语
最初被谁脱口说出
一个词使所有春天的花瓣落尽
一个词把春天的妩媚消尽
使我在渐深的绿荫下止不住脚步
每一丛绿荫都是一丛深深的
火焰的阴影
让我感到了它火辣的炙烤
 
正在开的花还是不是春天的花
但正在开的花
在被告知“立夏”这个词时
又有什么两样
一个词就改变了花朵
使我感觉到了花瓣中的骨头
那枚果核的潜生暗长
只是啊我不知道
青梅何日变圆
草莓又何日变甜
 
一个词必将被另一个词结束
大千世界里的芸芸众生
所有的事物不是动词就是名词
并无其它
 
豌豆花儿香   香苗依旧甜
浓绿   深绿   墨绿   黛绿涂抹的
严严实实的远山近水中
蜿蜒的民谣美丽如初
走进那份浓荫
便是走进夏的谜底
 
  立秋之野
 
在经历了燥热的夏季之后
秋天   随一缕无声的风悄然而至
我干涸而焦灼了整个夏天的心
急切地张开满怀的渴待
迎接那第一场秋雨的滋润
 
在稻浪翻滚的田野上徜徉
从一个田硬走向另一个田埂
那些秋天宁静高远的阳光下
显示出土地从未有过的辽远和寂静
而在那些田垄旷远的深处
即将开镰的收获在喜悦的双眸中沉淀
成为清澈而透明的期盼
 
秋高气爽啊
我们将把那些粮食一一收进粮仓
同时让那些落日的余光呵
也消融在沙沙作响的树叶中
然后笑迎那也会即将来临的寒冬
 
从立秋的第一个日子到最后一个日子
我寻找着田野里丰沃的旋律与插曲
以及那些悬挂在屋檐下的南瓜和玉米
还有那枚紧紧尾随着人类的
朴实无华的种子
那一粒粒种子啊
这一直是养育人类和秋天的胚乳
它们永远饱满如初
 
而对于我的父老乡亲   用他们勤劳的双手
只要秋水荡漾的景象
只要阳光璀璨地一泻千里
就能获得劳作的满足与幸福
就能得到丰收的快乐和寄托
一粒硕壮的粮食
就能牵引出他们回肠荡气的豪迈的山歌
 
  冬至之夜
 
冬天仍然以第一枚雪花的方式如期而至
漫长的冬夜随即悄然莅临
犁声在暮色四合的空气中停止了震动
稻谷躺在粮仓里正静静地安然入眠
 
人类在无际苍茫的寂静里
开始绕膝而坐   他们绯红而满足的脸庞
在火塘边抒写着最圣洁的诗篇
使人读着读着   就会抹掉悄然滑落的
那粒晶莹而饱满的泪滴
 
而那些温暖都是用不着传递的呵
它是整个冬季里不会冻僵的河流
也是冬夜里那厚厚的土层下奔涌的血液
人们在默默享受时
生命已经开始在潮汐下奔涌
已经在寻找心扉的驿站与渡口
 
因此   当我们那些幸福但已开始
冻结的泪水
滴落在逐渐僵硬的土地上时
也竟如此的铿锵有力   掷地有声
 
当我们终于能够领悟这些
我们相信    雪地上已洒满璀璨的阳光
冰冻的河流上开始绽放累累的花朵
沉睡的河床开始扭动早春的躯体
而广袤的原野上   那舒展着的
第一株绿意正划破黑黑的夜幕
 
  大雪之时
 
迎着最初纯洁的一场大雪
踏着微颤的寒意
行走在渐渐远逝的往事里
思绪的印痕   以及疾病和尘埃
也被圣洁的大雪
一层一层密密地覆盖
成为土层底下最温暖的谣曲
 
迈步在无垠而旷远的原野
一些朴素而微妙的感情
就在这样的季节里纷纷扬扬
就在这些时候悄悄地蔓延
洁净而美好的雪景里布满了雪白的记忆
照亮我曾经忘记的那些冬天
 
在雪中行走的足迹呵
足无纤尘
在雪中行走的人
看见梅花
那是我寻觅已久的消息
我总是在大雪中期望那束纯洁的花朵
来清洗我祈祷的内心
来浸渍我干涸的思想
 
梅花在大雪里绽开
比白雪更白   而白雪的燃烧
让我想起远在异地的名叫梅花的表妹
是不是此刻也踩着厚厚的积雪
走下那片熟稔的山岗
 
而那些厚厚的大雪呵
那些雪地里峭然开放的梅花
使多少人对你投以赞美的词素
而白雪   白雪上的梅花
将一直融化到明春
怒放到满天的苍穹
 
  惊蛰之源
 
那如水的阳光温暖地缓缓漫来
窗台外厚重的积雪开始淡去
因等待而寒冷的小屋渐渐春意盎然
在绿色音符奔涌的河边
在广阔无际的田野上
农人们吆喝耕牛的声音
在早春的晨光中嘹亮地响起
 
柔风把那种动人的声音托住
送到春天的每一个角落
土地上站满露水的花蕾
一朵朵一片片欣然地绽开
晴朗明快才是春天欣欣向荣的语言啊
 
春天的雷声隆隆地掠过
和熙的风雨嫩嫩地飘下
所有的枝叶在暖风中轻轻摇曳
终于有一朵通红的春花
能够完整无损地涉过漫长的雨季
无数次闪电烁烁
春天和最初的感觉舒适地遁入记忆
 
而此刻  青鸟模仿花朵的声音
进入晴朗湛蓝的天空
成对斑斓的彩蝶翩翩起舞
幻化出最初飘过的古典乐曲
从我白皙的指尖上滑落
 
一茎花香和蝶吻的痕迹依稀可寻
小屋的门扉早已打开
绿栅栏外的雪地上
是谁欣然留下春天的第一行脚步
溪水在冰屋下潺潺地流动
是谁用清亮柔情的眸子
和母亲一样在远方深情地召唤
又是谁  在这片雄厚苍茫的土地上
有力地踩下最初的和弦与履印
同时又留下勤劳的身影和希冀
 
  春分之季
 
分开的春天    留一点下来
留一点坚守花蕾的阵地
早春二月    那河流解冻时的奔腾与喧响
又回到了我们永恒的家园
昔日那些憔悴的花瓣重新聚合
使我们能够在土地逐渐转暖时
感受到无比清馨的芬芳
 
把我们初春的手指伸进清澈的河流
是耕犁与播种的季节了呵
遥远的麦芒伸进湛蓝的天空
二月啊   春风沉醉的二月
是什么将我们沉睡的躯体清洗
又是什么使我们的思想干净
又是什么使我们温暖得泪花闪烁
 
走在曲曲折折田野的小径上
春分就是那一道道泛绿的篱笆墙
蝴蝶飞过去
便让槐树花   樟树花和野蔷薇的清香
飘过来
青蛙跳过去
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
 
篱笆外的草   安安静静的草
就这样不动声色地
悄悄的逐渐长过了春天
 
  芒种之日
 
远山的杨梅熟了的时候
田野里流淌着没有遮挡的野风
 
这个季节   我辛劳的乡下兄弟
披星戴月   脚踏清辉
沿着被淹没的记忆走向自己的麦田
让正在灌浆的麦子错落有致地占满视野
我呢   则一头钻进草穗的青梦里
想一些远逝如水的往事
 
这是艾蒿和菖蒲飘香的时节
那个被雄黄酒浸泡过的神话
活脱脱地流动在雨雾中那座
烟波浩渺的江南断桥
越发变得年轻和美丽
越发变得典雅而圣洁
 
到了端午   笋叶   芦叶   芭蕉叶
几乎所有的叶子中饱含的祝福与纪念
都包裹着一个多角形的传说
从南方到北国   千家万户都不约而同地
祭祀一位侠骨柔情的诗魂
 
此刻   我不再想躲在我的阴影里
偷吃樱桃的那个女孩
不再想那位从绵绵细雨中
撑出一柄红伞的窈窕女子
以及那些从诗经里走出的千年佳句
而是奋力泅渡
泅渡载动雨讯的河流
抵达她六月清新的生日
 
  清明之节
 
清明呵清明
那是想起许多人
再也不回来的日子
许多人   再也不回来
 
作为人类   我们都会属于被埋葬的部分
作为人类   这永远都是一个
祭奠先祖的季节
细雨霏霏   桃花   杏花
萋萋芳草   迷了他们的双眼
 
先人的魂灵   淳朴而简单地告诉我们
连飞翔的鸟和阳光都是要死亡的
连同郁郁葱葱的古树
因此他们在名字中听雨   听鹧鸪
清清的野渡无人
宽阔延绵的河岸上
荠菜的白花慢慢地开
早茶上市了   早茶碧绿
而清明   清明
曾经品茶的人
品出和还没有品出茶味的人
有许多永远留在茶杯的上游或者下游
望着流水漫过石头
那是许多人最终都要倚靠的石头
在苍苍茫茫的天空之下
 
暮色中摇曳的素花与缅怀
在这油黑的大山里构成了凝重的整体
那些晚风里忧郁的星宿同时告诉我们
先祖为父   先祖同时为母
正如清明之季
好些悼念的祷词中
阳光为父   月色为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