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万物都是亲人

1仙居故事
 
我在仙居
发现了“自在之物”
我是说，面对烟灰
我惊呆了许久后
认定那满山遍野的杨梅树
是它授的粉
 
我确定它
来自吕师囊那次起义
烧毁的简牍，也是它
关闭了流纹岩的语言系统
火的简史
从此在舌根涌血
 
2看万物都是亲人
 
早起，出门
我惊动的声音
已有了祖父的年份
走向田野，来到湖畔
脚音懂得了自我喃喃
 
不企望天鹅一样翻山
昨晚归来的路
早上走走刚好
阔心面对的湖面
扬尽的仿佛真是一个梦
 
温度慢慢升起
是脚步从量变到质变
看万物都是亲人
禅定，眺望
这恰好给影子融入灵魂
从圣人到达圣人
 
3老窗
 
我不抬头眺望
是我不能回避老窗
这静默的存在
山村没有清空
是没人能说清，为何不用
为抵御裂缝和暴晒
它干渴在路上 它的整体胜利
是在一个个现代之窗中
看见炫耀里的悲悯
如此明亮
那里，最好的风景
是刚好看到
无数种方式的逃亡
 
4南山脚下
 
那簇长在坡顶的茅草
像是一个人真正地活着
山势曾经缺损，居然
被它的百年看了出来
与它亲密的办法
是此生居住山脚
白天它为我白头了
晩上听蛙鼓打钻
深挖“事物的不朽”
我希望的梦境来了
山道成了，一而再，再而三
可以涉淌的河流
这棵不灭的灯芯
燃在濒水的一边
 
5山顶民宿
 
时至此刻，群山已退出雄伟
关注星星吧，包括用它
附加房费。上山的汽车
蜿蜒出一根根金项链
这是时间给我们的奖赏
语言异常通透，许多童话
有软梯子垂下来
目光对接，是欣赏与渴望的
高度吻合。从都市来到这里
还原颠波、起伏、内心的迷茫
是自己的高楼遮住了群山
自己的屋顶挡住了星星，自己的
最低层，设置了众多的收费口
才被归类、概括。但今夜例外
星星，照亮了我们，这些
古人未能留下名字的人
 
6偶感
 
院子幽暗处
光照了进来
发散，豹纹一样珍贵
我发现
这兰园缺少完整性。至少
它恬淡与喜悦，没有草地一样宽广
鸡冠花一枝独秀，尖叫着
不想深呼吸练吐纳功夫
兰叶也没有伸展向高的愿望
我在鸟鸣声中破解蓬勃之意
这兰园避光，纳凉
是高处合欢树
演绎普世的悲欢
 
7散光里的兰花
 
我的平常
来自叶，窗，雪的反光
这些生命的局限，且短且惊
转眼间，我像被指点了迷津
获得的解脱，看清
暗香浮动，是上上之好
如一些触碰不到的事物
万物一样有力量的蓬勃
万物之中，我们是多么局促
转眼间，青叶一行
指出江南摇曳的水道
我巡幸在一行肋骨的疆土上
 
8桂树
 
天下雨，现成的伞
就会递到手上，如我
通常会与那棵树相遇
我看它一眼，它看我一眼
互认是谁撑着谁
淋湿的时光少了许多
搂抱在一起的意义产生了
不枯萎中，我们互通了族谱
它伸来手，让我握
握紧了，就指射光芒
放开时，天空早就
涵养出面纱，我们有了
一个纷披着笑意的家
 
9天目山
 
圣洁还在这里
崇高还在这里
用这个结论
我为天目山寻找替身
以永恒的生命做有限的事
开渠，建农舍，当然不会
忘了造佛殿，造一堵可依靠的墙
我身居穹庐
是它缘化后的再生
看见茫茫众生
是它的天目所赐的光芒
照耀在我身上
我得出另一个结论
虔诚还在心中
 
10茶山深处
 
群鸟在飞，引我
往好修养的山中走。仿佛深处
有我需找一生的好房子
事实上，许多人已经
老死在了这碧绿的钢琴曲中
我想让他们再眨一下眼时
像打开了一把锁：一方
有疪护的空间
我深入其中，等同举一只盛了酒的杯子
走进另一个庆典。茶山耕耘成垄
仿佛全是我的功劳
而茶篷的涟漪，让人间通道的危险
处处有茶花的明示
 
11山洪
 
雨后的洪水
说来就来，那我
就只能用传统的哲学观
说赞成或反对
泥沙俱下的在混沌中无法过滤
整个晚上，必然焦渴
一边怀想源头的纯净
一边自我难堪
山下的旱情就此解除
领略群峰有序的喜悦中
它已是安慰世界的一部分
我不再看它的颜色生活
亲水处摘除了“危险”的牌子
毕竟快乐的鸣虫
乘着波涛，会下山更快
 
12雷雨境界
 
炸雷时，只听得无数蝉在叫
响亮，却无关于恐慌
不见其形，却表明了存在
这叶间渺小之物，呈现了
凡神共有的境界
哦，万物寂静
幸好，还有它欢腾在现
那个用雷电重挖出了天目山的神
就是抚慰过我的人
没有看见身影
但仍感觉，声音响起，是他在降临
每次大口呼吸，是我依他的口型
回应人间
他跳着舞趟着雷场
是在每一个峡谷，化声为物
让万千生命陪伴我此生
他却躲在草木里修行
 
13烧火
 
喜欢在庭院烧火
以火点燃今天，我的胸膛
邻居的问候，包括掘地人的影子
转眼间，都喜剧上演
我东捡落叶，西纳枯根
在扩大同一个火场
是心慕许多热烈，火中最多
我想当年盘古是不是也在火中开天
那就给火，来个一物一烧，给火
留下不同的名字，给灰
标上不同的称号
并在天空确定：我的时时冲动
 
14山溪
 
向孩子们学习
用脚趾钓起鱼虾
还有一些诗意
并以十指
追捕所剩的无几
我有几分欢欣
也是一个失败的结局
这让我像一个老人
关心这条溪
如何不计芳龄，年年生育
自重了起来
捧着脸庞端祥
我自觉赢了爱
并受这个世界赞美
 
15多肉植物
 
山上下来，我们拐进了
一个多肉植物园
你多像一只野蜂，扑向那些
只有你叫得出的名字
黑法师、福娘、筒叶花月
据说，它们在最干旱的季节
会以脱落保持根部水分
我心中的担忧，可以缄口
这些天，我一直在重建自己
想重建起一个汹涌又荡漾的自己
现在，无论你走到哪里
只须小蜜蜂一样低头跟着你
我贮气，出气，不再是活命
而是学会脱落成一个童话
 
16捡山核桃
 
怎么想，这都是一种天赐
秋来的早晨，我一路捡拾
热爱的事物上掉落的果实
俯身于世俗的喜悦
儍儍地，从意外之喜
到举手而得，这一刻
是鸡蛋的五分之一
我多么渴望
喜从天降时锤我一下头顶
它会强化我的喜悦
且无须改变立场
这是一个季节里的几天
时间一过，就会消失
又变成一年一度的奢想
只是经接下去的煮沸
一天一晚的熊熊烈火
这收敛的一物，也收敛了
遍地都是的假冒孤独